“没看见贴着告示吗,这几日灵州城马上全面封锁,闲杂人等,一路绕行!”城门守卫毫不客气的拦下我们。
“这位大哥,麻烦你通融一下,小人就是灵州城人,你看这都到了家门口了;”张一牵着马,笑的一脸憨厚诚恳,状似客气的握了一下守卫的手,两锭银子已经悄悄的塞了过去。十二亲卫都是李碏精挑细选之人,不但绝对可以信任,武艺和才智也都不容小觑。
“灵州人?我怎么好像从来没看过你啊?”守卫斜着眼睛打量我们,不过态度已经没有那么恶劣了。
张一继续点头哈腰:“小人三年前离开灵州外出经商,不常回来。上月接到家书说我爹爹病重,你看我就急着回来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孝顺啊?”守卫又上下看了我几眼:“这是你什么人?”
“这我媳妇,还是第一次回婆家呢;”张一说的脸不红气不喘。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脸上风尘仆仆,也看不出来。
“你家住哪儿?”
“城西簸箕巷,都几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化。”
守卫又围着我们看了一下,才朝城楼挥了挥手,城门缓缓打开。
我和张一对视一眼,心微微喜,脸上却不露声色。
这么顺利。
张一又多谢了几声,才牵着马慢慢进入城门。稍远后,我轻轻呼出一口气:“你来过灵州?”刚才守卫问住哪里的时候,我很担忧。
“嗯,这是北上的必经之地,以前随着主子路过几次。”张一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老实中带着一点点机警的年轻人。
从都城往北,李碏征战在此路上来回多少?他其实应该是最辛苦的人吧,为了家国天下,完全没有个人的空间。
灵州城内果然戒备,虽不至于万人空巷,但明显的街上行人稀少;虽然已经傍晚,但依然不时有便装的士兵成队走过。
我和张一虽然是寻常打扮,但是一脸风尘,又牵着马,一看就是异乡来客。
“夫人,”以防万一,他也不再叫我太子妃:“天色晚了,找个地方歇息一阵吗?”
“马上从北门出城,还来得及吗?”我低声问。工部尚书在此,那朝里还应该有不少官员,万一看见,怕是没那么轻易过关了。
“危险;”张一看了一下天色:“看形势,我们只能慢慢走,越着急只能越引起注意。还是先住下比较稳妥,晚上我再打探一下此次运粮的具体情况。”
我思忖了一下:“也好。”
城里一下子进驻大批军队,客栈几乎全部客满。找了好几处,又不便大张旗鼓,才在一家名为小悦来的客栈找到了两间空房。
心事,头痛,与疲劳相战,最后还是疲劳占了上风,沉沉睡去。
睡一晚,形势却已经大变。
正准备出发,张一推门而入:“夫人,不好!外面贴了告示,今日开始,城门封锁!”
我一惊起身,气血上涌,伤口一痛,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幸好用手撑着桌子,眩晕也很快过去:“怎么会?昨天不是只是严查吗?”那我们怎么出城?
“说今日下午,尚书大人到达灵城,为安全起见,作此安排。”
怎么这么不凑巧!
“夫人我们怎么办?”
“今日公告第一日,定有很多人不知道消息要出城。我们先去北门看一看情况再做定夺。”有通融能浑水摸鱼最好,实在没有办法,就用最后一招,硬闯。
幸好和丰盛他们分道扬镳了。
至北门,果然已经有不少人聚集。不过同样有大批士兵把守。行人旅客虽然焦急,不断有上前说情的,但场面并没有混乱,也不见有开城门的可能性。
失望。
“夫人,怎么办?”
我也摇了摇头。
四下维持秩序的士兵中,忽然有一人看到了我,愣了一下,向我走来。
张一不着痕迹的将我掩护在身后,堆起一脸笑容。
那应该是一个很普通的城门守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黑而略显沧桑。我感觉我并没有见过他。
那人站定在我们身旁,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仿佛在思索,又仿佛带着点不确信和惊讶。
我的心也充满紧张。人群里,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忽然朝我们勾了勾手,示意我们站到了靠角落一点。我和张一对望一眼,跟上他。
“你们是从大都来的?”他悄声问我们。
张一摇头:“不是,我们是从延州来的。”
那人长呼一口气,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自言自语:“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像的人!”
我心一动,脱口而问:“像谁?”
守卫看了我一眼,挥挥手:“没事没事,我说呢,陵小姐怎么可能到这个地方来。”
陵小姐?那不是我未出嫁之前的称呼?他怎么知道?而且看他的样子,对我并没有恶意。
看他要走,我急忙拉住他:“这位大哥!”
他不耐烦的回头:“干嘛?今天不能出城!”
我一横心,冒次险吧,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我是兰陵!”
这句话,就承认了我是陵小姐。
我焦急而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果然一愣:“你说你叫什么?”
“我是兰陵,也有人称呼过我,陵小姐。”
那人脸色一变,将我拽到更加靠边,四下张望,目光落在张一身上。
“不要紧,他是我贴身护卫。”
“你真的是陵小姐?你现在不是已经是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有点手足无措,想行礼,又不能。
我放下心来,他即使不能帮我到我们,应该也不会害我们。悄悄探入怀中,将东宫令拿出来给他看了一眼。
他神色一凛,面色恭敬又激动:“太子妃!”
“你怎么会认识我?”我轻声问他。
“小人家住东街小巷,家中年迈双亲和孤儿,这几年来多亏太子妃殿下照顾!前两月第一次接到了家书,那野小子,居然会写不少字了,这都是托太子妃殿下的福!”他作势要跪,被张一稳稳托住。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必多礼!”
那人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小人还是两年前见的太子妃殿下,那时候,您还是陵小姐,我们都还只当你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呢!后来收到家书才知道您居然是相府千金,后来成了六皇妃,现在更成了我们的太子妃!果然是好人有好报!”他忽然奇怪的看了一样我和张一:“不过太子妃殿下您~怎么会在此?”
我苦笑了一下:“此事说来话长!但是我今日,一定要出城,有什么办法吗?”
他迟疑了一下,有点为难:“今日刚下的令,怕是~”
我不由的感到失望,刚才精神集中,一下子松懈下来,略一踉跄。张一急忙扶住我。
“太子妃!”他好像被吓到了。
“没事,”我朝他微微一下:“没办法也不能勉强你,”他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也没那么大权力吧。“只是希望你,不要将我在灵州城内的消息告诉别人,否则,我会有生命之虞。”
“太子妃!事情,真有那么紧急吗?”
我用力的点点头。“事情一时半会儿将不清楚,但是,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全天下的百姓,是为了我们天朝的将来和大统!”
他回头看了一眼,好像心内做着激烈的斗争:“太子妃的大恩,小人这辈子无以为报,您的为人,我也非常信任!小人不敢打包票,但是小人愿意一试,今晚子时是小人轮班,我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悄悄放你出城。”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绝处逢生!这是一下子跳出我脑海的想法:“真的可以?会不会连累你?”
“我会跟一起守城的弟兄说你是我远房亲戚,成不成,要试一试才知道!今晚子时过半,小人还是在此地等候您!”
“这般,多谢大哥了!”
露出久违的灿烂微笑。
回到小悦来,张一还是有点不放心:“夫人,会不会太冒险了?就凭几句话,我们能不能就这样全权信任他?小的必须要保证您的安全!”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比喻虽然不好听,可是是事实。“现在,一切以夫君大人的事情为重!这不是我能为自己考虑的时候。”只是可惜,又要耽搁一日了。
不知丰盛他们到哪里了。没有我的牵绊,他们的速度应该快许多了吧?
为了晚上的行动方便,张一傍晚的时候就带着我和马赶到了北门附近。等待夜色降临。
愈往北方,晚风里,愈见凉意。身边只带着干粮,行李多让玲珑带回去了。焦灼等待中,进后半夜,开始冷得瑟瑟发抖。张一脱下外袍,披在我肩上,我感激的朝他微笑:“不用了,这一路,可还要全部依靠你,若是你病了,我们就寸步难行了。”
“我不要紧,习惯了!”推辞间,打更声音响起。
对望一眼。
时间到了,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