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醒来时,搁在中间的头盔早已经不知去向,秦戬如一只温顺的猫咪一样窝在我怀中,嘴角带着笑意,还有~口水。
忍不住笑,用力推开他。他茫然的睁开眼睛,似乎对我吵醒他非常不满意:“干吗?吵死人了!”
看来这孩子还有起床气。鉴于昨天的认知,我灵巧的翻身下床,站得离他远远的。然后抬起手,示意他擦擦嘴角:“这里~”
他莫名其妙的学着我抬起手,手碰到嘴角,停住,青一阵紫一阵的脸色和我的笑容相映成彰,怒吼:“兰陵!”
秦戬或许是一个调皮而任性的孩子,但是不妨碍他同时也是一个有担当说话算数的人。简单吃过东西,他就将我再次藏进了马车,不过这次没有再绑我就是了。
“我让我家丁送你回去,警告你啊,回去好好吃药,养肥了我还要喂小狼呢!”他半蹲在我面前,恶狠狠的表情,威胁的话语,却只换来我的笑容。
“知道了,秦都尉!”我笑着伸脚踹他:“你快走吧,要出发了!”
“催什么?”他抓住我的脚,白了我一眼:“生离死别,当然要好好酝酿感情,怎么那么没耐心?”
“童言无忌!”我拍了一下他的头:“什么生离死别,小孩子家乱说话。快下去吧,别让人家久等,我在安北养肥了等你凯旋。”说完最后一句,自己又忍不住笑了。
“说话算数啊!”他兴高采烈的起身,头砰的撞到车顶,脸上艳阳高照瞬间变成了乌云密布。瞪了一眼以示警告我不准笑,自己恨恨的转身下车。
马车起步,我悄悄掀开车帘,他正站在一旁,看见我,大大地笑容,使劲挥手,我将一个手伸在帘外,也朝他挥了一下。
微笑。和秦戬在一起,很轻松,很愉快。
我仿佛,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很怀念。
以后,是不是也可以?
昨日跟随运粮大军,不过走了半日多路程;今日独行,速度应该更快才是。可是都已经行了半日了,却还没有看见安北的影子。不但我急了,秦戬的家丁更是一脸紧张:“姑娘,我们好像迷路了~”
荒漠草原,四处茫茫,满眼只见青黄色,远远仿佛有暗灰色的山影。昨日我一日囚在车中,也不知道是朝什么方向走的,这时候也只能一筹莫展。
苦笑,秦戬这孩子还真是乌鸦嘴,说什么生离死别,说什么要把我扔在外面喂小狼,这下子,可真要如他愿了。就怕他知道了也不会开心。
“我们从哪个城门出来的?昨日往什么方向走的?”
“北门,往西北方向走的;我刚才是反方向东南回头。”
那应该是对的才是。军中行军路线不会走固定之道,要隐蔽而保密,昨日路程有识路之人引路,秦戬的家丁怕也是人生地不熟,凭着本能回头而已。
下车,停步,茫茫荒野,空旷无垠,除了高高在上的日光,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辨别出方向。
“不要担心,就算往一个方向,我们才不过行了一日路程;”既然大致方向是对的,那我们可能只是偏了一点角度,所以才有了现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局面。“我们应该在安北的南面或者是北面。”
“那,我们先试一个方向吗?”家丁试探的问我。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计策。
阳光火辣,正午时分的太阳应该在正南面,马车再次出发。一路奔驰,周围的景色却仿佛一成不变,萧瑟的秋意渐渐寒入心里。
依然不对。又走了近两个时辰,有点日薄西山的味道了。天似穹庐,淡淡的蓝色,漂浮着稀薄而如鱼鳞般的白云;像一个圆弧,照着底下一望无际的草原。沙岗上长满了茂密的茅草,已是初秋时节,草势少了锋芒,开始枯衰冷黄,在风中更显得柔软无力。
人马都疲乏不堪,找着一条快干涸的小溪,痛饮了几大口清水,徒劳的坐在草地。
“休息一会儿,等月亮出来再走吧。”
马可以就地吃草,人没有食物,暂时只能扛着。第一次感觉荒无人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两人对视不语,都有点绝望。这个时候,若是张一在,肯定有办法吧,那几日途中,他都能警觉的根据日光和记忆辨别方向。
等待休憩中,太阳慢慢落入地平线下,仿佛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只有一半;金色的余晖洒在青黄色的草原上,笼罩着朦胧而不真实的辉煌感觉。第一次见识到了草原的广阔与美景,却缺失了赏景的好心情。
气温也随着日光降下来,旷野的风并不算大,可是冰冷透骨只好都躲到了车里。
忽然,一阵轻微而杂乱的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下人惊喜不已。我也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掀起车帘眺望。
一群马,如一朵漂浮的云朵,在草原上游移,散乱而有秩序;马背上,人影绰绰。马群喷着鼻息,四蹄发出嚓嚓的有节奏的声音,狂奔起来。
他们仿佛也看到了我们的马车,鞭声和哨声此起彼伏,马群调转方向,朝我们奔来。再进一点,能看到他们的长袍和皮靴,看到他们盘于头顶的发辫,以及腰间悬挂的,我并不陌生的弯刀。
“是回纥人!快走!”我大喝一声。这样的装扮太熟悉了,第一次见成琼,他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天朝与回纥正在交战期,此事遇上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下人也早已发现情况不对,在我未出声前就已经一步跨出车门,马鞭狠狠一落,真低头悠闲吃草的马一个吃痛,嘶鸣一声,撒蹄开始飞奔。
我紧紧抓住窗棱,紧张的无法呼吸。第一次这么直面的面对危险,心中恐惧骤然而至。
马车的速度与马匹相比毕竟差了一点,更何况已经奔波一日。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掀开车帘张望,侧翼的马匹距离我们已经不足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