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山河不长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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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退婚(19)

退婚(19)

众人大骂着孟华文,烂菜叶和臭鸡蛋砸了孟华文满身。

孟奉常站在众人后面,半遮着眼不敢看。

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是不让百姓们发泄这一下子,这件事只怕是一直难了了。

孟奉常正欲转身离开,人群中忽有人大叫道,

“这不就是那个包庇朱氏的狗官吗?”

听见的人都回过头来,孟奉常瞟了一眼满身污秽的孟华文,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知是谁先说的人一句,

“就是他包庇姓孟的和朱氏!”

“抓住这个狗官!”

而后众人都向着孟奉常的方向而来。

孟奉常忙跑,但是跑不过众人,还是被围了起来,看众人来势汹汹的样子。

孟奉常忙道,

“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打我是要坐牢的。”

一把菜头撞歪了孟奉常头上的冠,

“我可去你的吧,你这样的人也是朝廷命官,估计这件事没爆出来之前,一定做了不少坏事!”

“对,要是好官谁会去包庇两个作恶这么深的人。”

“就算他是朝廷命官,法不责众,就是打了又如何!”

见众人举起了拳头,孟奉常忙用手捂住脑袋。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且慢——”

众人回头,梳妗缓缓走进人堆里。

梳妗看着孟奉常,行了一个礼,标准规矩得挑不出任何错来。

孟奉常以为梳妗是来阻止众人的,忙道,

“本官可是九卿,若在你太尉府前被打,你太尉府必定脱不了干系。”

梳妗不急不慢道,

“孟大人,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孟奉常心里一咯噔。

梳妗道,

“当初,陛下是说,要孟奉常亲自上门道歉,要孟华文三跪九叩道歉,但如今只有孟华文在宫府前跪拜,您却不见踪影,您这般模样,难不成是忘了陛下的金口玉言吗?”

梳妗态度从容,众人才觉出一丝不对来。

是啊,孟华文错在个人,尚且三跪九叩,一个奉常,利用自己的势力遮掩罪行,作恶岂不更深?

怎么可能孟奉常一点事都没有。

梳妗缓缓道,

“大人,您说您是来道歉的,还是偶然路过啊?”

“若是来道歉的便罢了,若是偶然路过都不愿停留下来道歉,那您可就是抗旨不遵了。”

“孟大人这般苦心经营,甚至攀上朱家以解决棘手之事,若是功亏一篑,岂不是可惜了?”

孟奉常大惊,眼前女子是怎么知道他攀上朱家的目的的?

眼前女子是宫家之人,那么…也就是说,宫家已经知道他挖空朝廷拨银之事了?

孟奉常只觉得心跳加速,耳边嗡嗡地响。

他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心跳得厉害。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关大人收了他的银子,必定会为他周旋,如今宫家知道,可是宫家没有人在朝堂之上,宫韫和宫霑都在边疆。一时无法将这件事报上朝廷,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他还有周旋的时间,只要关大人站在他这边,又有时间,他一定能把这件事情压下去。更何况,还有那一位,孟家这么急着收敛财物可都是为了那一位,那一位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梳妗笑看孟奉常,

“奉常大人,您说,您是来道歉的呢,还是路过呢?”

孟奉常结结巴巴道,

“我…我是来道歉的,是来道歉的。”

梳妗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那就请孟奉常站在孟公子身边等着吧。”

孟奉常心里纠结,想着如何解决朝堂之事。

他一步一步地挪到孟华文身边,仔细看孟华文,已是满身污秽。

孟华文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众人义愤填膺,

“还当官,这般纵容恶行,是将我们都当成瞎子不成?”

“可不是吗,长诀小姐都被欺负成那样了,这狗官居然还有脸包庇。”

“是官也是官里的败类!”

时不时有人往孟奉常身上砸东西。

孟奉常怕众人像打孟华文一般打他,忙道,

“本官可是奉常,天子近臣,你们打了我,可是重罪,坐牢还是小事,要是本官发怒,在陛下面前禀告,你们可都要掉脑袋!”

没想到民众并未退后,反而道,

“你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该打!”

“打你又如何,俗话说法不责众,你激起了民愤,就该打!”

孟奉常忙指着说话的人,

“本官记住你了!到时,本官要算账,就第一个找你!”

“还有你,你!”

“本官全都记住了,到时候,一定要叫你们蹲大牢游街示众!”

说话的那几个见孟奉常指着自己,一下子有些害怕。

对方毕竟是奉常,要是真的记住了他们,捅到上面去,那他们可就真的得遭殃,到底了也不过平民百姓,怎能斗得过官。

孟奉常见众人表情都有些戚戚和害怕,便心上一松,自得地道,

“若你们再敢打本官,本官就要你们偿命!”

众人心上仍有不甘,如今被孟奉常指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如此狗官,竟打不得骂不得,做了错事还如此嚣张,叫人心里窝火。

众人看着孟奉常,眼神都几近要喷火了,但却都顾忌着孟奉常说的话,不敢上前。

孟奉常自得地环视一周,知道众人不敢打他了,便道,

“那朱氏,又非伤天害理,本官也不是刻意维护她,她与孟家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本官又何来维护她之说。”

“再者说了,对本官的儿子,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不够解气吗?”

孟奉常一副小人面孔,强词夺理,众人恨得牙根痒痒。

却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孟奉常正得意着,却见远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前来。

阳光倾斜而下,照在他身上,极尽慵懒自然,一身红衣外罩黑纱,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风流韵致。

眉目俊美,带着些阴柔,有几分男生女相的意思,却偏偏不会叫人觉得他女气,反是风流潇洒,干脆利落,如风过竹林簌簌。

孟奉常见关无忘前来,不由得喜上眉梢,

“你们可看着了啊,这位大人可是与本官交好,是朝廷里掌管法度刑案的重臣,你们要是敢打本官,这位大人立刻就会把你们抓进大牢里治罪。”

众人被威慑住了,廷尉可是大官,又是掌管法度的,要是真的如这狗官所说,这廷尉大人与这狗官是好友,那必定也是狗官,说不定真的会要将他们治罪。

众人想着,却是对孟奉常更是恨得厉害,恨不得把他摁住暴打一顿出气。

害了人还要这样嚣张,威胁百姓。

当真是一个不要脸的狗官!

关无忘骑在马上,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孟奉常忙上前道,

“关大人是来阻止这些刁民辱骂朝廷命官的吧。”

关无忘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他笑着,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没有回答孟奉常的话。

关无忘没有停下的意思,骑着的马依旧漫步前进着,直直走到了宫府门口。

孟奉常想上前,却见关无忘下马。

关无忘站在宫府大门前台阶之上,自袖中拿出一卷黄帛。

眼神有意无意略过孟奉常,孟奉常忽然觉得大事不妙,却没有时间去细想些什么。

关无忘展开黄帛,高声道,

“孟士林听旨——”

孟奉常大惊,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

众人大惊,面对圣旨,也都跪下来了。

关无忘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奉常孟士林,为官多年,毫无政绩,尸位素餐,挖空朝廷拨予建造庠序预算上百万两,期间涓埃之处几不可数。”

“贪墨修书四部八卷预算共七十八万两,亏空朝廷数百万两,期间民之赋税,外之贡赋,国与国互通有无之收益,尽数被孟氏一族贪墨殆尽。”

众人闻言大惊,而孟奉常抖如筛糠。

关无忘的声音高朗,

“万万民,万万生之不可得,皆付诸流水,与奸佞为享,以致万民失所,刻骨流血之财尽被奸人所得。”

众人听闻,心中不由得燃起熊熊烈火,这都是百姓的钱啊,是他们夜以继日,辛苦劳作得来的钱财,居然被一个毫无建树的狗官贪墨殆尽,这本是他们的钱啊!

关无忘高声道,

“今罢免孟士林奉常之位,判秋后问斩,其子刺字流放,发配边疆,永不叙用,此生不得回京,其余家眷,全数为奴,家产全数充公,以赎重罪,钦此——”

孟奉常闻言,瘫倒在地。

关无忘一步步走下台阶,将圣旨递到孟奉常面前,懒洋洋地道,

“孟庶人,接旨吧。”

孟奉常看见关无忘,忽反应过来,爬上前道,

“关大人,关大人,你要救救我啊,你不是答应替我摆平了吗,你答应了的啊,我不能死啊!”

关无忘一脚踹开孟奉常,淡淡道,

“本官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帮你,你如今要死了,还要拉一个垫背的吗?”

关无忘一脸的漫不经心,

“孟庶人,本官劝你早早认清楚身份,别想着倒打一耙,诬陷忠良了。”

孟奉常一口气提不上来,只知道指着关无忘,

“你,你——”

关无忘将圣旨一抛丢入孟奉常怀中。

“孟庶人,可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要是自己作孽还妄想拖别人下水,可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孟奉常倒在地上,死死地瞪着关无忘,关无忘轻蔑地一笑,翻身上马,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关无忘便已远去。

众人看向倒在地上的孟奉常,

“我还以为他只是包庇朱氏和孟华文,没想到居然还贪污了朝堂和百姓那么多银子!”

“那可是我们的血汗钱呐!”

“我真恨不得打死他!”

“他如今不是官了,还是罪人,就算是打死他又如何!”

“说得对,这般欺辱百姓的东西!就算是打死他又如何!”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百姓的怒火被点燃,群涌而上,雨点般的拳头密密麻麻地落在孟奉常身上。

孟华文看着,却不敢上前,手脚颤抖着,刺字发配边疆。

他要刺字发配边疆,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对了,他不得宫长诀原谅便不得起来,不得离开,如此,他便有机会留在长安,就算是被人人唾骂,也总比刺字流放的好。

亦或是,若他能攀上宫长诀,攀上宫家,宫家自然会为他求情,那时,他便不用刺字流放了。

对,只要这样,他便不用刺字流放了。

孟华文想着,宫家的大门缓缓开了。

一个着青衫的身影缓缓而出。

清瘦窈窕,纤弱至极。

众人见状,手上的动作停滞,都看向大门里走出来的那个女子。

动若柳扶风,静若花照水。

虽孱弱,面上亦无血色,一双水眸却似万千桃雨翩翩落地,似有无数离愁欲语还休,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风吹起她的衣袂和长发。

步步走来,似神女下峨眉。

印春山半晕新眉,破朝花一条轻翠。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凝在了宫长诀身上,

丹唇瑶鼻,墨发红颜,摄人心魄。

众人呼吸一滞,只觉眼前不似凡界,明明门前一片狼藉,她却似走在青云之上,只疑是九重天仙贬谪下人世间。

世上竟有如此女子,美得不似人间物。

不仅是容貌,更是那双眸,清澈透亮,细看却欲语还休,似复杂似单纯,似动容似沉静,似能看透世间万物。

步步走来,气度不凡。

朱红的大门前,狼藉一片,而她立于狼藉之中,纤尘不染。

不由得有人惊呼,

“长诀小姐?”

宫长诀轻声道,

“长诀见过各位。”

声音似江南烟雨楼下江,细而温润。

众人只不忍心破坏这一场景。

眼前女子孱弱纤瘦,带着有些病态的白,甚至能看见她脖颈下的青色血管。

宫长诀咳嗽起来,梳妗忙上前扶住宫长诀,递上帕子。

宫长诀拿着帕子的那只手虽手指修长,手腕却极细。

宫长诀温声道,

“长诀大病初愈,让各位见笑了。”

有人大着胆子答话,

“没关系,只要见长诀小姐无恙就好。”

宫长诀道,

“谢过各位替长诀主持公道,长诀感激不尽。”

众人只觉得受宠若惊。

忽然,宫长诀觉得有什么东西扯住了她的裙角,低头看,是一只脏污的手。

孟华文道,

“长诀,长诀,是我,我是孟哥哥啊。”

宫长诀不显眼地后退两步,避开了孟华文,孟华文却还在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