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笑嘻嘻地说了几个荤段子,许微也依旧发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特长,两人一唱一和,也让宁深暂时忘却了愁绪,看着好友搞怪逗乐。
饭还没吃完,沈千就开车来接星星了,又惹许微一顿嘲笑,是不是把星星当宠物养着了。
沈千哈哈笑着,现在迷糊的大宠物有了小宝宝了,不小心点儿不行啊。
待人都走了,莫佐还没走出书房,宁深推开书房的门,正见莫佐靠在椅子上吸闷烟。
“阿深,早点儿去休息吧。过几天我带你去日本度假!”
“怎么我感觉是你被开除了一样。做记者太累了,我还想转行呢。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该知道,我对新闻本没那么大的热情,不过是谋生手段而已。所以,你不要为我的事费心了。”
“阿深,对不起。”
她蹲在他身边,柔声道:“你已经尽力了。”从没见过这样无助内疚的莫佐,她心疼不已。
“这个事情大概是赵湘语搞出来的。我已经派人去找那作家谈了,可他什么都不承认,我们没证据又做不了什么,现在又有网络水军在推波助澜,听省里的熟人说,现在中宣部都有动作了,想压也压不下去了。”
宁深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情敌太厉害了,我招架不住,怎么办?”
莫佐惊诧,她好像完全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倒还和他开起了小玩笑。那一瞬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抬手轻轻抚着他额头,叹气道:“你再这么皱着眉头,都成老头了,到时候我可不会要你的。”
莫佐感动至极,抱着女子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头埋进了她浓密的长发中,贪婪地汲取着她的体香:“阿深,我太没用了。”
宁深乖巧得像猫儿一般,任由他拥着,半晌才说:“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吗?”
莫佐心惊,此前不是不在意当初她为何提出分手,可他怕提出这个问题让她难堪,所以一直憋在自己心里。现在她肯说了吗?
“我们的身世你应该知道的,几人都无父无母,常叔见我们可怜,收养了我们。其实有一人是常叔真正的骨肉,但常叔却从没说过。”
“赵湘语?”
宁深点头:“我也是大二过年才知道的,赵湘语是喜欢你的。”
“所以,你为了报答常叔的恩情,放弃了我,把我推给她?”
宁深低下头,不敢看男子的神情。
莫佐咬牙切齿,道:“真想掐死你,谁有你那么傻!”
“还有一个原因,当初你姑姑找我要我离开你,正好那年宁瑟生了一场大病,急需用钱。”
还要说下去,莫佐用手堵住她的嘴:“你在乎我吗?”
虽不明白莫佐的意思,但宁深还是点点头,道:“在乎,很在乎。”
男子展颜欢笑,把她摁在自己胸前,呢喃:“有这句就够了。”
“对不起。”
“过几天我姑姑商界的朋友举行聚会,你陪我去?”莫佐巴巴地看着怀里的女子,充满着期待。
“你们商人间的事情我掺和干吗?”宁深不解地看着莫佐。
“放心吧,我姑姑不会再说什么了。”
姑姑莫南华曾说,她是抗拒宁深的存在,她久经商场,见识到了许多女孩子贪慕荣华富贵而不惜以身体、感情、尊严为代价。当时听哥哥说起侄儿已有女朋友,她本能的反应就是这个女孩不是真心喜欢莫佐的,谨慎起见,她请私家侦探对女孩进行了调查。结果意料之中,报告上说宁深背景穷苦,在乎钱、现实。她不是势力愚昧的家长,也不需牺牲莫佐进行商业联姻,但却绝不允许别人以爱情的名义伤害自己唯一的侄子。那天,她把莫佐叫入董事长办公室,把报告放在他面前。
莫佐刚看了开头,就笑着把报告扔在茶几上。
“姑,阿深是什么样的,我很清楚。”
“那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背景吗?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人,你能指望她在金钱上有很健康正常的价值取向吗?”姑姑对莫佐的反应大为震怒。
莫佐愕然,阿深生长于孤儿院吗?这些她都没和自己说过。
老人精的姑姑深谙察言观色之道,一看他的表情,当下就清楚事实。
“你看,她连这些都没跟你说过,你还指望她对你是真心的?”
“没关系,可能她是觉得没必要吧。我和她相处那么久,我很了解她。她经济确实窘迫,可从没想过要占我的便宜。”
莫南华抚额,叹气摊手道:“好,我们假设她是真心爱你的,她也不贪财,可她毕竟在乌烟瘴气的娱乐场所做过,如今你也出去应酬了,难道你不知道那些地方的女孩子是些什么人吗?”
“她只是做了一段时间服务员。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就是在那个地方认识她的。”莫佐剑眉上扬,已有浅薄的怒意,任谁也不能侮辱宁深,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我不介意她贫穷与否,但我不会允许莫家娶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孩儿。”发现如此费心栽培的侄子会如此忤逆自己,生性强势的她勃然大怒。正要发飙,那时,莫佐却摘下了胸前的工作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持决绝:“姑,我爱宁深,为了她,我愿意放弃一切。”
忆及姑姑曾对自己陈述的往事,莫佐不由得失笑。虽然为了阿深顶撞了姑姑,可那时却是心甘情愿的,毕竟那是阿深,如今怀里的这个人。
早几天,半退半隐的姑姑走进自己办公室,说若他坚持己见要娶宁深为妻,她是不会再阻止的,但前提是好好打理公司,守着姑父的心血。
他欣喜若狂,有了姑姑的支持,他自然可以放手去爱。
“怎么了,笑得这么傻?”宁深看着眼神恍惚、嘴角漾笑的男人,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宁女王,宁姐姐,你好歹也帮我一个忙吧,那些老头子也经常唠叨我怎么还单身,你就配合我一下吧。”
宁深失笑,可从没见过他这番赖皮的模样,她站起身准备去收拾阳台衣服。
没想莫佐猛一拉她,一个顺势,就把她压在沙发上。
莫佐坏坏地笑着,温暖的气息轻轻拂在宁深光洁的锁骨处:“你去不去?”
宁深倔强地别过头,娇嗔道:“不去不去。”
“那我就不客气啦。”话还没说完,他就伏下头,轻轻啮咬着怀中女子的锁骨。宁深又痒又疼,娇笑连连,可始终生不起气来,只得气喘吁吁地拒绝着。
可莫佐却开始不安分,修长的手指在她肌肤上游移不定。
宁深情动心跳,不自觉地回应着莫佐的热情。
“真是个妖精。”莫佐低喃,素日清明凌厉的眼神如喝醉酒般恍惚,一挺腰,狠狠进入了女子的身体。
宁深到底还是被莫佐架上了车,赴会。
莫南华纵横商界多年,早已攒下宽广人脉,而越是尊贵越有品位的名流越是低调,他们厌倦了星级酒店的奢华,钟情于山村里的小桥流水。莫佐提议去以怪石嶙峋老树茂林而著名的原生态农村观光。
这个地方是宁深老家所在的村子。
莫南华的朋友虽是只能在报纸电视上看到的大人物,可私底下却平易近人,毫无高高在上的架子。
当看到莫佐旁边的宁深,一个胖子大叔还笑着问,这是不是上次那个报纸上的姑娘?莫佐很自然地答道是该带出来见见长辈了。
而宁深在一旁尴尬地笑着。
当数十辆名车浩浩荡荡进入村子的时候,没踏出过农村的村民震惊了,正在外巡查田地的村长忙放下烟筒围上来询问情况。
村民方言极重,这些达官贵客自然听不懂,宁深虽恨不得直接化为空气匿了自己的存在,可奈何也只有自己听得懂方言,于是向前几步厚着脸皮跟村长解释情况。
偏僻山村难得来外人,更何况一个个都是名人,村长忙吆喝自己本家兄弟妯娌杀猪宰鸭,还吩咐几个后辈钓田间新鲜的黄鳝、黄鸭叫。莫南华的朋友也没觉得唐突,一行人爬山的爬山,钓鱼的钓鱼,赏景的赏景,竟然一哄而散。
莫佐看着散去的长辈,道:“今天怕是会辛苦你一些。”
“什么话呢,正好我还可以和村长他们话话家常,挺好,你去陪那些长辈吧。”
莫佐也没拒绝,和莫南华朝着池塘走去,而池塘钓鱼的就是知名投资公司的董事长。
在张罗中饭的时候,村里好奇的人句句离不开宁深现在的生活情感。宁深总是含着笑顾左右而言他,但心思简单的村人认定了宁常家的阿深攀上好运,找了一个富家公子哥做男朋友。
幸好,村人烹饪水平颇有地方特色,普通的山里野味做出了新鲜独特的味道。吃惯了珍贵菜肴的味蕾大开,几个颇有美食家架势的长辈大快朵颐,恨不得把残羹都吃光殆尽。总之,餐桌上没有几个是谦谦君子的风范。
村长在一旁陪客,看到远方贵客如此赏脸,心情一激动,脸上涨红,双手不停地搓着。宁深没有吃饭,她站在一旁招呼这群举手投足都能股市涨涨跌跌的商场泰斗。
几个豪客饭饱酒足后嚷着打牌,出手极大,直把村长家人震得瞠目结舌。莫南华和另外几个女人戴着遮阳帽和相机到处跑,不停地找风景幽美的地方拍照。女客们听说宁深学过专业的摄影,极为热情地要当她的模特,半个下午过去,宁深直忙得手脚发酸。
莫佐掏出手帕为她擦去额上的汗滴,心疼道:“平时都舍不得让你那么辛苦,今天可把你累坏了。”
“没呢,反正是你姑姑的朋友。有空吗?陪我回家?”
莫佐自然求之不得。跟他们打过招呼,宁深就从田垄横穿而过,五六月份的山风清凉爽洁,信步漫游在满目绿意的川野,整个呼吸都熨帖平顺。生于城市长于城市的莫佐从未见过这么纯粹灵秀的自然风光,当下就醉倒了。
“真想在此终老此生啊。”莫佐惬意道。
宁深娇睨他一眼,打趣道:“不赚很多很多钱,我就不让你退休哦。”
“到时候我们牵着手,一起在夕阳下散步!”莫佐声音低沉醇厚,语速又缓,配合微风夕阳,极为煽情诱人。
听罢此话,宁深心脏怦然一动,在这么澄透温和的晚照下,她只想静静地站在他身侧,伴他看云卷云舒,日出日落。
山丘怪石林立,形状各异,田间禾稻波浪起伏,不远处放牛的小孩儿牵着牛犊子在河边饮水,视界之处一派安然宁谧之景。
近半年没有回家,灰尘布满了桌面,本是土房子,屋顶木梁开始腐朽,一开门,灰尘朽木簌簌而落。
“这房子不能住了吧?”莫佐道。
“不,修缮一下应该还能住的,再怎么说,这房子也是常叔的祖产啊。”
“常叔一定很疼你。”莫佐看宁深如此紧张维护常叔,心里不免有点儿小酸意。
“嗯,常叔对我们都挺公平的,吃穿虽然比不上其他人,但是也没让我们饿着冷着过。他善良仁义、自尊好强,是我从小到大的偶像,也是我最在乎的人哦。”宁深看着莫佐不满的表情,玩兴大盛。
莫佐没看穿她的乔装,正色道:“不,我觉得我不应该吃常叔的醋,他就相当于你爸爸,他培养了这么好的闺女,我应该感激他,带我去常叔坟前祭拜他老人家吧。”
宁深愕然,以往的他可是吃醋吃得紧。
宁常的坟墓在山顶一处平坦的小丘上。看着杂草丛生的坟茔,宁深凄然,宁常的存在填补了自己亲生父母的空白,更何况他亲切睿智,在她成长期间亦师亦友,可如今终究天人永隔。
“常叔,谢谢你培养了这么出色的女孩儿。在您面前,我郑重承诺,我会用我生命里全部的好来对待阿深。您九泉之下,请保佑我们幸福。”
看宁深跪在地上,莫佐毫不犹豫地跪在宁常的坟墓前。
地上湿气重,莫佐的西装裤子很快就被浸透一块,宁深赶忙拉莫佐起身,嗔道:“裤腿上都弄脏了,待会儿看你那些叔叔怎么说你!”
“没关系,应该的嘛。”莫佐笑,回头看了一眼被荒草杂树掩盖的小土丘。
下山后,宁深拿出毛巾蹲在地上擦去莫佐裤子上的泥点。莫佐没有说话,含着微微笑意看着女子弓腰的柔和弧度。
阳光透过香樟叶的缝隙在宁深脸上投下活泼的细碎斑圈,小院里的柴门有一阵没一阵地在风里轻轻“咯吱”摇动着。
晚饭后,众人都张罗着回家。村里的人热情似火,一个劲儿地往他们手里递山里腊肉蕨菜什么的,而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一个个敬谢不敏乐呵呵地收着。
长辈们上车的时候,都意味深长地拍着莫佐的肩膀,赞叹他眼光不错。莫佐乐呵呵地受着,还颇为自得。
其中一个女客还说,曾经莫公子冷冰冰不搭理人,没想到找了个女朋友后性情转变,温温柔柔,极好相处了。
宁深在旁听着,脸红到脖子上去了。
莫佐最后离开村子,再三向村人道谢,本欲递给村长一沓现金,可村长死活不收,还道:“你是我们阿深的男朋友,怎么还能收你钱。以后常来玩啊!”
宁深的脸颊绯红如霞,粉透晶莹,以前她和村里人交往并不多,如今一群乡亲这样认真说起这些事情,让她有些别扭。
莫佐也没坚持,留下了一张名片就急急开车赶上了队伍。
“你们村里人真热情,肯定是没见过我这么英俊有为的外地女婿。”
“他们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虽被宁深嗔了一语,莫佐却像一个心愿得到满足的孩子,嘿嘿笑着,顺手把副驾驶座的女子拥入怀中。
调查很快就下来了,宁深被彻底开除,永不会再被华声报业录用。然而,同行都知道,再多能干再大背景,只要涉及记者的职业道德问题,任何一家媒体都不敢录用她,至此,她的记者生涯正式结束。
宁深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告别自己的专业,除了苦笑,只有佩服赵湘语的手段,打蛇打七寸,她赵湘语整人确实又准又狠。问了之前委托自己做采访的同事,同事毫不知情,道只有堂妹知道自己把工作委托给宁深,宁深没有再查下去,显然,查出来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不过也算受了个教训,要是当初自己彻底拒绝了那笔钱,也不会被设计了,说到底还是自己抱了侥幸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