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命运的捉弄
话说新中国成立后的1955年,政通人和,人口暴增,北京城面临着强大的就业压力。
年轻一代成长起来了,失业人口突飞猛进,咋个办呢?
有了,党和政府想出来一个美妙法子:移民!
把北京城中的失业人口,转移到人烟稀少的大西北去。这样北京城的就业压力,就减少了许多。
于是敲锣打鼓,号召广大人民群众积极行动起来,踊跃移民,为政府减轻负担。这时候一个在北京街头卖糖葫芦的小脚女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强烈要求响应党的号召,去支援大西北建设。于是这个女人便被戴上大红花,敲锣打鼓送到了贺兰县京星乡三村,到了以后这女人闭门不出,过起自己的小日子来。
但是好景不长,刚刚过了两年,也就是1957年,一场政治风波来临了,贺兰县京星乡三村被视为运动的重灾区,下达了较高的地富反坏右指标,要求将尽可能多的人戴上反动分子的帽子。凡是那些经常在外边走动、乱说话的人都在劫难逃,统统被关押起来劳改。但是搞到最后,能抓的都抓了,可坏分子的指标还没凑满,怎么办呢?
警惕的目光,落到了那个闭门不出的小脚女人身上。
必须要把这个女人揪出来,以凑足指标。
可是这女人从来就不出门,你咋个揪法呢?
幸好大跃进时代来临了,家家户户的铁锅都被砸烂,所有的人,都必须去人民公社吃大锅饭。这时候,那个小脚女人才不得不扶着墙,吃力地走出门来。
这一年,这个女人已经67岁了。
又过了几天,充满警惕的人民群众发现,那个67岁的小脚女人,已经几天没来食堂吃饭了,这是怎么回事?群众到了她家里,探头一看,吓得顿时闭上了眼睛。
只见这个老太太家里,门窗都被革命群众趁黑夜砸烂了,连火炕都被扒塌了半边。可怜的老太太就蜷缩在半边炕上,已是饿得奄奄一息。
又过了几天,这个卖糖葫芦的老太太病死了。
死就死了,这世上死的人多了去,没见得有谁值得说一说——可这个老太太非得说说不可。话说老太太死后没几天,人民银行的人找来了,说是这老太太在银行存了6000元银元,这笔钱足够买下上海最豪华的洋公馆。可惜这老太太死了,这些钱,她已经花不到了。
后面还有,银行的人刚刚找来,南京方面又来人,说是南京有一幢大宅子,长期以来被军方使用,但始终找不到宅子的主人是谁,后来仔细地查啊查,终于查出来了,这宅子的主人,赫赫然就是这个饿死的老太太。
原来这老太太这么有钱,可她怎么不取出来花呢?
答案是:以前这老太太家里钱太多太多,眼下这点儿,她根本不放在心里,早就忘记了自己在南京还有宅子和银行的存款。
然则这老太太到底是谁呀,这么有钱?
这老太太,名字就叫叶蓁。
02偷龙转凤怪姻缘
却说晚清年间,有一巨富叶家,生有一女,起名叶蓁,自幼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年纪稍长,就懂得对小男生暗送秋波,眉来眼去,好险没把叶老爹活活愁死。
但真正让叶老爹愁的,还在后面,等叶蓁年纪再大一点点,她学会了读书识字,就不顾一切地冲破了封建家族的桎梏,勇敢地投奔了……妓院!
这丫头怎么会投奔妓院呢?
这是因为,晚清时代,男尊女卑,民智未开,整个社会死气沉沉,根本就没有女性就业的机会。举凡冲出家门的女孩子,除了去妓院挂牌,是根本没有第二个就业岗位的。
此后叶蓁于南京钓鱼巷,技压群芳,占尽风情。但说老实话,她之所以能够技压群芳,是因为她没有经济压力,别的女孩子来到妓院上班,那是万般无奈没得法子,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而叶蓁则是为了自己,为了寻找爱情——虽说妓院里并非等待爱情的最佳场所,但在当时,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大家须要多多理解,多多理解。
总之,你要是说这地方不合适,那麻烦你给找个合适的地方。
找不到,就是这里了。
于是叶蓁就在钓鱼巷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她的真命天子出现。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了辛亥革命一声枪响,给钓鱼巷送来了一个斯文优雅、美貌如玉的少年公子。
话说那美玉一样的少年到了钓鱼巷,霎时间引发了妓馆中的骚乱,所有的女性从业人员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我的我的,他是我的,谁也不许跟我抢,敢跟我抢老娘宰了你全家……可那美貌少年却不为所动,他就点了一个人的名字:叶蓁。
但叶蓁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叶蓁说:不是爱风尘,总是前缘误。花钱花到手发软,总赖大财主。去也终须去,住也终须住。若待鲜花插满头,银行大储户。
那美貌少年一听,明白了,人家叶蓁的意思是说:你想和我拍拖,单只是长得帅还不行,还必须是世家子弟,家里的钱,拼了命也花不完的那种。
于是那美貌公子,便自报家门:叶美眉啊,你开出来的这个条件,好像除了我,还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了。跟你说一下我是谁吧,我爹就是北洋的袁世凯,手握兵权,威名天下。除此之外,我爹还是个经商天才,开了无数的公司,赚的钱堆得满地都是。我呢,就是我爹的二儿子,袁克文,主要的工作就是替我爹花钱,叶美眉,你看我这条件,还满意吗?
满意,太满意了。叶蓁大喜,于是出来和袁克文订了终身,正所谓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在此妓女和嫖客,此后就是小夫妻。值此秋波暗送,情定三生,叶蓁送袁克文一张自己的私人小照,约好等袁克文回到北京之后,跟父亲袁世凯说妥当了就来迎娶她。
果然,袁克文回北京不久,袁家就来了一顶八人大轿,还有数不清的礼品,抬到钓鱼巷迎娶叶蓁。叶蓁喜不自胜,含羞待放,上了花轿,被抬去了北京城。进洞房之后,一只手替她揪下了头上的盖头,于是她惊讶地看到一个个子超矮小,两眼却锋利骇人的怪老头,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当时叶蓁吓呆了:……你你你是啥东西?
那矮男人怪笑道:亲爱的,我就是你的老公,袁世凯啊。
袁世凯?叶蓁这一惊,非同小可:可是这个那个……
袁世凯笑道:也别这个那个了,我家二宝克文说过了,说你爱慕我英雄威仪,渴望嫁我为妻,因为思念日久,竟尔思念成疾。虽说我袁世凯已经有好多好多老婆了,但也不能太自私了,全然不顾及你的一番真情爱意,是也不是?
实在是吃惊过度,叶蓁只觉得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袁世凯大喜,想不到我临到老来,还有如此这般魅力,这小女生一见我,居然就倾倒了……不由分说,扑将过去。
03真的出事了
和叶蓁私订终身的,明明是袁世凯的儿子袁克文,怎么临到进洞房的时候,却是袁世凯自己冲上来了呢?
有关这件事,袁世凯的女儿袁静雪,在《我的父亲袁世凯》一书中,是这样解释的:
……我父亲在直隶总督任上,曾派二哥到南京替他办一件什么事。由于二哥生性好在外面玩乐,所以公余之暇,就常到钓鱼巷一带走走,因此结识了后来六姨太太。两人一见倾心,互相订了嫁娶的盟约。在二哥临行的时候,她赠给二哥一张照片留作纪念。依照我们家的规矩,儿女从远道归来,是要向父母磕头“请安”的。二哥返津复命,正在磕头的时候,不料这张照片却从他身上失落下来。我父亲看到了这种情况,就指着地上连声问:“是什么,是什么?”当时二哥还没有结婚,自然不敢在父亲面前透露自己的荒唐行为。他情急智生,就说是他在南边给我父亲物色了一个很好看的姑娘,现在带回来的这张照片,为的是征求我父亲的意见。我父亲一看这张照片的倩影,果然很美丽,就连声说:“好!好!”接着便派了向来给他做这种差使的符殿青带了银钱将她接了回来。那六姨太太原是和二哥有着嫁娶之约的,现在看到是袁家派了人来接,很自然地便想到二哥身上,便也收拾行装,欣然北上。没有想到在“洞房花烛夜”,却发现她意想中的翩翩少年,竟变成了一个满嘴胡须的老者,她那哀怨之情,想也不会少于我的母亲吧!
袁静雪的这个解释,实在是有点儿骇人听闻,让人听了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鸡同鸭讲,讲不清楚。感觉到可信度明显不是太高——这事,怎么听怎么离谱。
所以有许多史家,并不太把这事当真。那袁世凯心智过人,再怎么混账,也不至于跟儿子抢女人。但如果你不信这个,又解释不清袁世凯是如何跟钓鱼巷的叶蓁取得联系的,总有个原因吧?
更何况,如果不是这么个情况,那么也就无法解释以后的情况。
以后是什么情况呢?
据王晓华编著的《名士袁寒云》中说,袁静雪说的,都是真的,袁克文跟父亲的六姨太,以前确曾有一手。而且已经有了娶嫁之约,但没想到临阵换将,新郎改老头袁世凯了,所以叶蓁愤怒之下,大骂袁克文不是玩意儿,还把袁克文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寿山冻石章,从窗口扔出去了。
另外,袁世凯的家庭医生徐正伦,也说过这件事。但徐医生说,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有一次啊,袁克文带着自己的妻子,让袁世凯的六姨太叶蓁化装成一个小女生,三个人偷偷跑出去看戏,不想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呢?
袁克文也写过书,书名叫《自述》,说:
辛亥武汉变作,先公再起督师,命文守洹上,处四方危乱之中,得苟安焉。先公班师,文亦奉眷北上。国难方定,而家祸兴。文不获已,走海上。未几,先公觉为宵人间谗,亟遣使召文归。文感于先公之慈明,不欲复以不谨累先公忧,遂放情山水,不复问家国事。
总而言之,袁世凯家里,确实是出事了。
可到底出什么事了呢?
04豪门丑史
话说那袁世凯,天姿英武,智慧果断,勤于房事,老婆极多,生下来的儿子,也是一个惊人的数量。但孩子一多,就把袁家人的智力,拉低到了平均线以下。这其中长子袁克定,最缺心眼。可要命的是,袁克定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缺心眼,并坚定不移地认为别人才缺心眼。
虽然缺心眼,但袁克定却超有眼光,一眼就看出父亲袁世凯厉害,迟早必登九五之尊。
虽然超有眼光,但袁克定仍然极缺心眼,丝毫也不理会这都民国了,还坚定不移地拿自己当太子,时刻准备着登基。
为了登基为帝,太子袁克定毫不手软地打击大弟弟袁克文,因为袁克文文才过人,名成天下,所以袁克定将大弟弟视为此生最重要的敌人,对弟弟袁克文,一如秋风扫落叶般残酷打压。
袁家的三儿子名叫袁克良。这个孩子却很是奇怪,生下后发现处处不对头,送医生一检查,医生说: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大脑神经搭错线了,患有精神病。
精神病就精神病吧,反正袁世凯家里有钱,把这个孩子养起来就是了。
但既然袁克良神经搭错了线,精神状态异常,那么他就必然会发现一些正常人绝对无法发现的东西。话说有一天,大公子袁克定从外边回来,就见精神异常的袁克良狂奔而至,大哥大哥好消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袁克定:什么好消息?
袁克良:大哥,刚才我看到二哥跟六妈上床了。
袁克定:……真的假的,这事可不能乱说。
袁克良:当然是真的,要不然你去问问二哥,问六妈也行,他们肯定会说我没有骗你。
袁克定:我问这事……不合适吧?要不,你让咱爸去问问他们两个?
袁克良:不要,老爸会揍我的。
袁克定:你告诉了老爸,老爸有什么理由揍你?你不告诉老爸,老爸才会揍你。
袁克良:那我告诉老爸去……
于是袁克良飞奔去找父亲袁世凯:老爸老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我二哥和六妈,脱光衣服上床啦……
袁世凯吓得急忙堵住傻儿子的嘴:傻儿子,爹求你了,你这张臭嘴乱讲话,让你爹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袁克良挣脱出来,力辩道:真的老爸,不信你问大哥去,大哥也看到了。
什么?都看到了?袁世凯头一低,奔最近的一堵墙壁冲了过去:我我我我不活了,亲生儿子跟我的六姨太乱伦,我把自己一头撞死得了……幸好身边的人一拥而上,死死架住袁世凯,嘴里还在乱七八糟地劝说:大总统息怒,息怒,二公子丰神冠玉,胸怀珠玑,六姨太风情万种,蕙质兰心,他们两个脱衣服上床,此诚士林美事尔……
美事你个头!袁世凯怒不可遏:拿大棍子来,把老二给我叫来,今天我要活活打死他!
王晓华编著的《名士袁寒云》中说,袁世凯发怒,要活活打死袁克文,袁克文也不傻,当即脚底抹油,溜之乎也。
而袁世凯的家庭医生徐正伦则说:不对,袁克文当初没跑,当时袁克文的保姆护住他,再加上袁克文的老婆抱着孩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才使袁克文逃过一劫。
事情的具体详情,已经无法弄清楚了。但有一点儿确切无疑,袁克文逃出家门,逃到了上海,从此和革命党人,搅和到了一起。
05叛党的宋教仁
袁克文逃到上海之后,和革命党人陈其美的秘书沈翔云天天泡在一起。
沈翔云,时任沪军参谋部外务科科长,辛亥革命成功后,当孙文自海外归来,就是他跟随在陈其美身边迎接。而后孙文赴南京就任大总统,陈其美派了终南会党英雄王金发,手提双枪贴身保护。而负责孙文安全的负责人,就是沪军情报科长应夔丞。
而现在,应夔丞其人,因为参与南湖的马队暴动,几成通天人物。孙文和黄兴在北京时,袁世凯曾就此话题专门说起过,希望孙黄二人管管应夔丞。但话又说回来,若孙文真的想管应夔丞,应夔丞断无可能闹得如此之凶。
到目前为止,虽然袁克文逃来沪上,每日里吟诗作赋,但围绕着国民党创始人宋教仁所发生的一切,仍然是单纯的党务之争。可是紧接着,又一个人来到了沪上,从此彻底把水搅混了。
此人便是洪述祖。
洪述祖,袁世凯的秘书是也,后为内务部秘书,惜阴堂赵凤昌的小舅子。不太清楚此人突然跑到上海有何目的,想来无非是假公济私,一是来看看自己的姐姐姐夫,二是捎带脚组织上海力量,阻止宋教仁的国民党问鼎政权。
洪述祖的到来,使得中国政局彻底乱了套。先是,宋教仁在北京的时候,住进了赵秉钧的家中,两人一见如故,秉烛夜谈,相见恨晚。此后赵秉钧替代托病的陆徵祥,是为内阁总理。但赵秉钧却认为,这个总理由宋教仁来干最合适。
上海这边,洪述祖又与应夔丞不期而遇,两人也是一见倾心,都视宋教仁为对手,相谈之间自然是语言融洽,心气相通。
北洋与国民党,就这样搅和在了一起。千不该万不该,袁世凯不该这么瞎搅和,搅和的结果是,历史成了一锅糨糊,再想解析得明明白白,实在是让人煞费苦心。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内阁总理赵秉钧与宋教仁相互赏识,宋教仁兴致勃勃地要搞个君子之争,把内阁总理的宝座,从赵秉钧手中抢过来。而洪述祖却和应夔丞词曲往来,暗中琢磨着阻击宋教仁问鼎政权。
此后宋教仁走长沙、武汉、上海、南京、杭州,每至一处,必登高讲演,以拉选票,跑来看热闹的民众人山人海,摊贩趁机四处兜售水果花生,为民国年间难得的盛事。
1913年3月20日,宋教仁应袁世凯之请,再度北上。
临行之前,陈其美、应夔丞等党人设宴饯行。酒过三巡,陈其美假装无意间问起:倘若竞选成功,钝初你将如何组织内阁?
宋教仁笑道:我只有大公无党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