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难以为继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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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〇六五 打不开的心结

贺晓岚对母亲的到来显得很不高兴,因为他俩人谈兴正浓,尤其是在她提出“关坎”这个问题以后,她就更急不可耐地想知道后来的结果。她妈这一来,让两个人的交谈也因此终结,她不忿地打了一个口哨,也许就是为了表达她内心的不满。当她母亲想知道这个徐峰是否就是她认为要把儿女拐走的那个徐峰时,就不冷不热地回敬道:“是,又咋啦?难道这也关涉到你的利益啦?”

由于困意未消,再加上刚才和丈夫大还吵了一架,接下来又是心急如焚地到处去找人,李淑芳的体内陡然便生起了一团炽盛的火焰。她感到嗓子里痒痒的,像是小指甲盖大小的干辣椒皮贴在嗓子眼儿上,而且火辣辣的感觉就像是辣椒皮释放的辣椒素刺激的效果,尤其当她听到女儿对她这个当妈的还是那么的不理解和那么的不体谅,她的心里就像是有一股酸不溜丢的腹水要往上涌的感觉。就在她想压抑她的这种感觉,无意中又要在短促的呼吸当中换气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肋下有了一种无以名状的刺痛。现在落到这么个结果,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那种无法排遣的苦楚了,她忍住疼痛咳嗽了两下,当余气呼尽以后,她就不敢再深深吸气了,于是就用右手压在自己的右肋下,以便转移她对那个痛处的注意,从而缓解那一处像有个刀片在肺下面藏着似的难言之隐。

由于贺晓岚没听到她母亲接着的唠叨声,就觉得有点儿蹊跷,于是扭过头瞧了一眼,这才发现她妈弯着腰,而且瘦骨零丁的影子就像是一棵枯树快要折断的样子,便马上从石条凳子上跨过来。她一边扶着痛苦不堪的妈妈,一边还着急地问:“妈,你咋了?你可别吓我啊!虽然我没有心脏病,可我的胆子也很小啊!”

李淑芳好不容易把憋着的一股邪气儿给理顺了,这才皱着眉头苦笑道:“没事儿,死不了!像你妈这么命苦的人,即便是阎罗王见了,也不稀罕收咱哩!”

徐峰看到她们母女俩见面是这样一幅难过的场景,便有要走的意思,但却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脱身。正当他举棋不定的时候,谁知她们母女二人却掩口胡卢地窃笑起来。贺晓岚对她妈说:“阎王爷才没那么傻哪!——他要找的人,肯定都是那些非富即贵的,因为收了那种人,他才有好处哩;等他有了好处,他才能盖更大、更豪华的森罗殿,这就叫什么……哦,‘阎罗王做生意,鬼都不敢上门’。你说,像我们这些没钱的人,能有去的门票吗?”

李淑芳怕肋下又会疼,便不敢再笑出声了。她后来对女儿说:“别净说些可怕的事儿!——你看,天都这么晚了,小心真的把主命鬼给招来了!——走,跟妈回家,我可没精力和你在这会儿嚼舌头。”她正要拉女儿走,忽然又看到徐峰还立在旁边,于是就问:“哎,岚儿,他是谁呀?我刚才问,你好像还没有认真回答我哩!”

“他就是徐峰。”贺晓岚爽快地回答。

李淑芳既厌恶,又不怀好意地瞟了他一眼,然后便扭身往回走。趁这个机会,徐峰偷偷向贺晓岚的手里塞了一个小纸条,然后慌忙道了一声别。转眼的功夫,他就像猴子一样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贺晓岚小跑几步,走到她母亲的跟前。

“他……没被判刑?”李淑芳边走边问。

“怎么,你希望他呆在那种地方吗?”

“我……我不是这种意思,因为在我看来:凡是惹上官司的人,就像‘麻雀进到了瞎猫的口里——不死也要脱身毛’。原以为这是没啥指望的事儿,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呃,人就一下子恢复自由了?”

“可我总觉得你的口气分明就是希望——”

“唉——,你也别把妈想得那么坏!——我一辈子都害怕法律,这可能和你姥爷当年被红卫兵‘专政’过的事情有关。我们家遭遇的不幸,都能和‘庄严的法律’扯上关系,所以我一听说有这方面的问题,第一个反应就是沮丧、恐惧和悲观。”

“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儿了?——你还不就是害怕我和徐峰混在一起吗?”

“你看你这个孩子!——什么叫‘混’?连这么难听的字眼儿,你都能冒得出口?”过了一会儿,李淑芳又说:“有时感觉就是很奇怪的东西——虽说你会有意识地去回避你很害怕的问题,但也正是你刻意去这么想了,反而会更关注这个问题。”

“所以你就用过去那个时代的观点,把现在的每个人的脸上都贴上自己所以为的标签,好据此估摸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审视他们的表现?——你把那个时代对我们的感觉,用到我们现在的年轻人身上,——老妈,你的老眼光也应该与时俱进了吧!”

“岚儿——,你错了,你完全误会妈妈的意思了!妈并非对你们年轻人走到一起有什么敌意,只是觉得凡事考虑得能周全点儿,你的生活才可能会变得安常处顺。虽说他并没有被……可他毕竟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吧?”

“我可不敢劳动您当我的老师!——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最好由‘想和他交往的人’做个评断。既然你并不想与他这样的人接触,所以说他‘好’与‘坏’对你又有何意义?”

“怎么没意义?虽然我和他并不接触——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想和他这种人接触,不管他的身世有多么可怜,也不管他的身世能让多少人为他唏嘘和流泪——毕竟那也是过去的历史,重要的是他的现在!——知道吗?是他的现在!——我可不允许我的女儿和他那样一种人纠葛在一起;否则吃大亏的,也只能是像你这样实心眼子的人!”

“我的事情还是由我自己来决定吧!更何况在你眼里的好人,也未必就是真正的好人!——有些人看上去衣冠楚楚、文质彬彬,可一旦有了坏心眼子,恐怕就是十个、二十个像徐峰这样的‘坏人’,也未必能比得过来。”

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口齿,快到家了,两人才住了口。打开门,原来亮着的客厅灯还依然释放着熠熠的光彩。

李淑芳见自己的丈夫还睡在沙发上,便冷蔑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就陪着女儿随便洗漱了一下,这才关了所有的灯,各自回各自的房间睡觉去了。

李淑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她想:“假如那个坏小子对女儿没意思,他怎么会三更半夜跑来呢?假如岚儿对那个男孩子没有意思,她又怎么会陪他聊天聊到这会儿?而且在刚才的辩论中,女儿的态度明显是向着那个坏小子的。”她越想就越觉得女儿似乎正试图走向一条另类的道路,而且她走的这条路,比她丈夫要走的那条路还要让她担心和害怕,“首先,那个男孩子居无定所,分明跟一个沿街乞讨的人就差不多,虽说他的父亲有的是钱,但是把财产全都交到他这种人手里,迟早也会是‘矿车过翻笼(翻笼,也称翻车笼)——倒腾个精光’,何况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又是那么的差,谁又知道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将会发展到何种地步?还有,就是眼下的他的那身打扮,如果要是让他做了我的女婿,光街坊邻居看到了,还以为自己的院子进来了一个贼哩!”她索性就不想再睡了,因为她的心始终都平静不下来,所以她也知道:即便是自己想睡,恐怕也是睡不着的,“既然岚儿有了不好的苗头,那就得想法子杜绝她的这个坏念头,能解决的办法,也就是帮她赶紧找一个条件差不多的婆家!”

想到这儿,她忽然想起她姐帮她张罗的那件事,“对呀?我怎么会把这茬子事儿给忘了!”由于有了一线希望,她的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她坐了起来,愣怔了一会儿,又陡然想不起要坐起来的原因。她蹙着细细的眉毛,像木雕似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木质的墙角发呆;大约过了一两分钟,她又直挺挺地躺下了。她想:“那个小伙子能看上她吗?”她对女儿担心起来,“假如他看不上岚儿,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岚儿和姓徐的小子可是有机会在一起擦出火苗来的!虽然以前他们也曾在一起厮帮过,但那时刚出校园的单纯,多少还让人有点儿傻不楞登的萌劲儿;可现在的情形就有所不同了:她已经到了该谈恋爱的年龄,而且还和一个中年男子有过约会,虽然那一次的约会并不尽人意,但毕竟是她情窦萌动的一个开端吧?”她说不清约会和情窦是否有必然的联系,但她确信:适龄的女孩子只要情窦初开了,就很容易被别有居心的坏人引诱或利用,因为情窦会使人失去理性的方向,就像瞎子没有在盲道上走路一样;如果有人试图想让她到他想让她去的地方,那么只需要稍稍动一下坏脑筋,她就很容易落到他设计的圈套里,也就是基于这样的理由,她对女儿现在的处境和生活开始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