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流年如许歌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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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艺术生

虽然成为了校园风云人物,王玘伶却没有把心思放在这档子事儿上。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早日能考到提高班的画室里去,因此,在完成了文化课程和作业的业余时间,她一头扑到了绘画上,就算是海绵里挤出来了时间,也绝不放过。在学校课间就练习速写,晚课上完成作业,回家后开始练习素描,记事以来第一次做到了分秒必争。

身边的温姝童也受到了影响,对学习越发上心,两人各自有了努力的方向,日子过得格外充实。关于王玘伶的战火,逐渐蔓延到自己身上,总有些流言蜚语传到自己耳朵里,总有些人呢会莫名找到自己,要她的电话号码、QQ号码。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温姝童总是叫他们自己去问,找到机会就迅速离开。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久而久之,人们也注意到了王玘伶身边这个白净纤弱却又娇俏玲珑的小姑娘,也开始对她展开了一轮追逐游戏。

周末,王玘伶依旧到画室来上课,中午与管虹吃过饭,两人在街上闲逛打发时间。远远地王玘伶看见“尘生木村拓哉”又进了那家唱片店,忍不住又想跟上去,又想到此时管虹在身边,刚好能为自己打个掩护,于是提议到唱片店逛逛。

“去不去唱片店看看有什么新专辑?”她说到。

“可以呀,我看孙燕姿新专辑的主打歌在中歌榜上乘机好好啊,正想去听听其他几首,对了,你平时喜欢听谁的歌?”管虹问她。

“我啊,都差不多吧,王菲的听得多一些。”此时,王玘伶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两人的谈话上,越靠近唱片店越是心跳加速,她拼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有一句没一句地同管虹搭话。

管虹不知道她的意图,注意力都放在了货架上五花八门的唱片上,眉飞色舞地与她讲些明星轶事,花边新闻。王玘伶想,好在有她在,才让自己的行径显得不那么突兀。与前次不同,不知是两个女孩子说话声音太大,还是早已留意到王玘伶,从一进门就发现了她俩。

两人再次眼神交汇,男孩子出人意料地勾起嘴角垂下眼帘轻轻一笑,害得王玘伶心一瞬间漏掉半拍,怔了一秒,没有接上管虹的话茬。

“喂,发什么呆?”管虹循着她眼神的方向看过去,此时,男孩子已经低下头,将视线转移到唱片上。

“遇到熟人了?”管虹看着男生问到。

“没,就是觉得那个人眼熟,好像是咱们画室的吧。”王玘伶说。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我们画室那么多人,遇到一两个也不稀奇。”

“也是。”

王玘伶说完,独自走到试听架那边,在架子上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碟片,翻到一张王菲的《寓言》,正准备抽出来听,却发现身后出现了另一个人,越过她,伸手拿从顶上的货架上抽出了一张碟片。她侧仰起头看见了那张清朗又带着几分忧郁的脸,此时此刻,她的头顶几乎要触碰到对方的下巴,甚至能闻见他衣服上洗衣粉残留的味道,王玘伶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那男孩子也一愣,盯着她亮亮的眼睛微微皱了皱眉头。她顺着他手臂上举的方向看了一眼,唱片是朴树的《我去2000年》。

这种微妙的静默只持续了几秒钟,男孩子就转身走开了,带着得胜者的骄傲,将王玘伶留在原地。他将碟片打开放进试听机里,按下了播放键,正准备戴耳机,却被王玘伶抢先一步抢过耳机戴在了自己脑袋上。像是对他刚才傲慢表现的报复,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后,她得意地扬起下巴,对一旁的男孩子熟视无睹,自顾自地听起歌来。

伴随着伴奏里鲜明的架子鼓敲击声,朴树唱着快节奏的歌曲。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

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

新世界来得象梦一样

让我暖洋洋

你的老怀表还在转吗

你的旧皮鞋还能穿吗

这儿有一支未来牌香烟

你不想尝尝吗

明天一早

我猜阳光会好

我要把自己打扫

把破旧的全部卖掉

哦这样多好

快来吧奔腾电脑

就让它们代替我来思考

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

轻松一下WINDOWS98

打扮漂亮

18岁是天堂

我们的生活甜得像糖

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

轻松一下WINDOWS98

以后的路不再会有痛苦

我们的未来该有多酷

不知为何,虽听不全歌词里唱的究竟是些什么,只觉得气氛与自己此时的心境一致,满满的小机灵得逞的欢愉。男生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诧异或是反感,拿起了唱片的空壳子向一位店员求助。

“你好,这个碟,能给我找盘新的吗?”他淡淡地说到。

王玘伶扭头悄悄地观察着他。

“这个啊,这也太早了,1999年的碟了,五六年前的肯定没有新的了,这些都是老板自己的碟,放在这里听的。”瘦弱的男店员说到。

“哦,这样啊。”男生的语气里略显失望。

“实在想找,去盘江路那边的二手碰碰运气吧,有时候挺便宜能淘到,到你要是表现得太喜欢,人家也会和你要价的。”

“好的,多谢了。”

“没事,你看看其他新碟吧。”

男生转过身来,将唱片壳放在王玘伶面前的台面上,也没有理会她,重新回到唱片架旁,继续选择唱片。王玘伶咽不下被人故意忽视的这口气,正想上前与他一较高下,不想管虹恰好找到了她。

“哎,你在这里啊,我还到处找你呢,我看看,你听什么呢?”她凑到王玘伶跟前来,拿起她正在听的专辑端详起来。

“生如夏花那个朴树吗?你喜欢的都是这类忧郁风格呢?”看清了封面上的歌手,管虹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从哪里看得出什么忧郁不忧郁呢,总之都是歌嘛。”王玘伶一边应付她,眼神还是停留在男生的背影上。

“这家有好多碟可以试听啊,我也过去找找看看有没有我喜欢的。”管虹说完,又撇下王玘伶独自到唱片架旁边搜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如同对待所有陌生人一样,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人,都是无法影响到自己并可以等同于没有人的。

男生选了一盘郑钧的唱片,走到王玘伶对面的试听机,将碟片放进机器,带起耳机来。注意到他来到自己对面,王玘伶索性抬起头来直视着对方。他也毫不避讳,与她对视起来。与其说是对视,不如说是看着对方年轻而清澈的眼眸陷入了空洞的沉思。

眼前这个如同天降般的少女,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强烈劲头闯入了自己的视线,明目张胆地企图影响到他周遭的磁场。然而对于她的种种行为,自己却不感到反感,只觉得她明媚而率真,倔强又羞怯,不失为一种可爱。这样想着,自己尽然不自觉的低头浅笑,耳机里放到的歌词这样唱到:

“情愿坠落在你手中

羽化成黑夜的彩虹

蜕变成月光的清风

成月光的清风

我纵身跳

跳进你的河流

一直游到尽头

那里多自由”

下午课程结束,王玘伶照例又自己练习,过程中太过专注忘记了时间,结束时已经是六点多了。画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夕阳透过窗户撒在石膏像和地板上,四周静悄悄,只听得见巷子外面隐隐约约的车声和人声。她收拾了画具,独自来到狭长的走道上,路过上次见到男生的那一间画室门口,忍不住凑进去一探究竟。

教室的陈设和自己画室大致相同,只是面积略小一点。此时,她被窗边陈列的一些学生作品吸引,想到四下无人,就走了进去,风穿过窗户,将白色的纱帘扬起来,王玘伶流连在学生作品展示区,一时间出了神。

“看什么呢?”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王玘伶回过头,发现是那个男生,手里提着刚刚洗过的画笔及调色板,手袖挽到了胳膊肘处,看上去木木的样子。

“看灯还开着,又没有人,就进来随便看看喽。”

男生没有吭声,只是走进来,将画具放下,接着收拾起自己的画包来。王玘伶也不看他,仍旧将目光放在窗下的画上,不久,只淡淡说道:“要考到你们班,都得画的那么好吗?”

“怎么,你画的很差吗?”男生抬起头来说到。

“那倒也不是。想不到你这个人,长得童叟无欺,一开口却尽是损人的话。”

“什么,什么叫‘童叟无欺’?”她这天马行空的用词,让男生一时无语,哭笑不得。

“那怎么说,难道说成‘人畜无害’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有,你这画板上写的是你真名吗?”不经意间,王玘伶已经来到他身后,此时正指着画架右下角的一个署名发问。

“怎么,不挺好的吗?”

“井、一,笔画倒是少,好记又好写。”王玘伶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同时漫不经心地说到:“先走了,可不早了,你也...”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生一把拉到了面前,事发突然,措手不及的王玘伶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时间想不到对策,脸憋得通红。

“见了几次了,怎么称呼?”

“这……”王玘伶眼眉低垂,故意不回话。

“总不能,只让你知道了我的名字。”井一边说,一边又逼过去两分,这回王玘伶没了退路。

“嗨,我以为多大事呢,问个名字而已,记好了,王玘伶,可不像你是名字那么方便,可别回头就忘了。”谁知王玘伶最是个不怕事的,硬着头皮凑上前,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玘伶……呵。”井一挑起嘴角微微一笑,向后退了两步,让出的出门的通道,斜倚在门框上。

“你就记着70,和你一样,都是数字,这回也算是认识了,回头街上再遇见,可别说是我跟着你。”说完,她将画袋往肩上紧了紧,旋即转身,扬长而去。

走廊上只开了一盏灯,井一看着女孩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昏暗的楼梯口,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她刚刚那副理所当然又肆无忌惮的样子,不禁对这个女孩子更加好奇起来。他平时也是一个受女孩喜欢的人,在学校里经常被女生表白,兴许是男孩开蒙较晚,又或者是带着些自负的骄傲,对于那些示好,要么搪塞处置,要么直接拒绝。初遇王玘伶时,他也一度将她当做是一个无厘头的,想要接近自己的女孩。没想到在几次正面交手下来,自己的气势总落在下风,心里不免不服气,越是不服气,越是想靠近她。这么将事情想清楚了,便觉得是自己失了先机了,越想越觉得好笑了。

想罢,画袋也收拾完毕,便关了门窗与电灯,也离开了画室。下了楼,到车棚推了自己的轻型摩托车,准备回家。上了泰安中路,远远看见在公交站台上等车的王玘伶。只见她塞着耳机,低着头扣手机,周围的人身鼎沸,道路上的车水马龙,好像都与她无关。像是等了一阵仍不见车来,于是便抬起头来张望。

“嘿,王玘伶,你到哪?我送你。”井一将车子停在了她面前,抬头冲她说到。

“嗯......”王玘伶犹豫了一阵,上下打量着他,心里想的却是:自己活了十几年竟还没坐过摩托车,这会子已经停在自己跟前了,哪有不体验一次的道理。可面前这个男生也只是长得有几分合自己的眼缘,细算起来不过是萍水相逢,哪能随便上了车。

“想什么呢,后面车来了。“看她迟迟不给答复,加上身后的公交车已经越驶越近,于是催促她。

王玘伶抬起头,果然看到越来越近的公共汽车,也顾不上权衡,全凭着一腔上头的热血,抬腿跨上了井一的后座,忌讳着男女有别,就将大大的画袋抱到胸前来,高得遮住了坐在前头的男生。

“我平时不带人,没多余的头盔,你带我的吧。”井一将头盔向后递给她,王玘伶慌忙抽出一只手来接,差点没接住。见她慌乱,一时又觉可笑,一面又觉得可爱,于是又暗自展颜。

“包帮你放前面,你抱着坐后面不安全。”说完,便伸手替她接过画袋。

“呃,这个...也对,这也没个扶手,可别飞出去了。”王玘伶想到这大大的画袋一直膈楞在两人之间,怪尴尬的,于是就顺势让他将包拿到前面安置。

“对了,你回家还是去学校?”他问到。

“今天也没有晚课,我回家,你就送我到十五中附近就好了。”

“你家住在十五中那边?”

.“嗯,就那附近。”

“我就读十五中。”井一注视着前方,淡淡地说到。

“十五中啊...”王玘伶表面平静,心里却想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话虽然不太符合情境,万万没想到,井一竟然是老妈他们学校的学生。又是美术生,说不定还是她的学生,以后得找个机会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他的底细。

“你在哪读?”男生问她。

“实验中学呗。”她回答道。

之后,两人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便都不开口,默默穿梭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之间。

虽然已经开春,天气却还凉着,逆风行驶时,冷风从耳畔吹过,还是带着料峭春寒。王玘伶怕从车上摔落,又不知该向何处借力,一番摸索,向后扶住了车子的尾部金属框架。接触着冰冷的金属,手马上就僵了,她又将手缩回来,放在胸前上下搓着取暖。

看着快速向后掠过的行道树,又看看井一的后脖颈,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小小的念头。

“风好大,我手都僵了,你的帽子借我捂捂手吧。”说着,将手伸到井一帽兜下面,扶住了他的肩膀。

“诶?”井一有些诧异,不知她怎么突然有这样的举动,侧脸想看她。

“激灵什么,好好看前面,注意交通安全。”王玘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有意酷酷地说道,语气中还带着三分俏皮。

“对了,你也想来我们班是吗?”井一越发觉得少女机敏可爱,不像寻常女同学那般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说话也敞亮,直来直往。加之她,明眸皓齿,玲珑白皙,个子身段都是出众的,先天就是惹人喜爱的模样。这种突如其来的主动接触,他非但没有反感,甚至被她这样明媚而凌利的气息所感染,感觉从肩头传来丝丝缕缕,若隐若现的暖意,不自觉的心生欢喜。

“嗯,怎么说呢……都是从小学画的人,谁想落在谁后面呢?”

“是吗?”井一虽嘴上不说,心中却觉得她口气不小,心里自有一番凌云壮志,不过还没见过她的画,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

“说是说你们班好,也不知道好在哪里。”王玘伶喃喃自语道。

“你自己来看不就知道了。”井一说。

“也对。”

初识的两人一时间再找不到其他话题,各自注视着前方,沉默不语。风穿过井一的发丝,拂过耳畔吹到了王玘伶脸上,将她没被头盔压住的刘海儿扬起,呼啦啦地在脑门上舞动,轻轻触动着她的皮肤,痒酥酥的。她轻轻嗅了嗅周围的空气,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柠檬草香气,猜测是井一身上的味道。又看到他领口处露出的后脖颈上刚刚长出来的发根,干净利落,皮肤上泛着淡淡的青灰色。她仔细地分辨着自己的心跳声,想在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中,也能找到与自己相呼应的微妙频率。这种悸动的节奏细小而明快,如同幼兽在春日的原野上轻轻跳跃,青草松软,云朵绵绵。

因为怕在家附近遇见妈妈的同事或是邻居看见,王玘伶让井一将自己在路口放下,想要自己走回去。

“你电话给我吧。”井一看着站在马路边脱头盔的王玘伶说到。

因为是第一次带头盔,摘下来十分费力,半天也没解开下巴上的扣子,正焦虑,顺着他的话头接了一句。

“好啊,你帮我取下来就告诉你。”

井一低头轻轻一笑,抬起手来,去发现够不到她。

“你低一点。”井一淡淡地说道。

王玘伶稍稍弯腰,将头低下来,稍稍靠近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小小的得意,将手背在身后,等着他给自己摘下来。井一将手抬到她的下巴处,想先解开松紧扣子,无意中触碰到她的脸颊,愣了几秒,指间微微发热。怕被她看出端倪,随即准确地找到了松紧扣,只听“啪挞”一声,扣子开了。王玘伶一只手向后脱下头盔,另一只手捋着头发,甩了甩脑袋,又轻轻拍了拍刘海。

“我走了,今天谢谢你了。”她将头盔往井一怀里一抛,弯腰捞起了自己的画包,转身准备离开。

“嘿!电话!”接住头盔的井一想叫住她。

“下次吧,拜拜。”王玘伶故意没回头,抬起一只胳膊在空中挥了挥,渐行渐远。

“嘿,又被这小丫头算计了……”他在心里暗自想到。紧接着,他发动了车子,在路口调头离开,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时分,天光渐渐昏暗,道路两旁的路灯被春风一盏盏点亮,城市依旧车水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