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河州市领导们建区域第一高楼的心愿最终还是落空了。邻省在得知河州加高了摩天大楼的建筑高度后,也把自己在建高楼的高度拔高了三十米。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吕有顺还说,下周省委于书记要视察河州重点工程建设情况。河州方面特意向领导推荐了摩天大楼项目。吕有顺希望杜林祥认真准备,到时别出什么岔子,“关键是于书记问你话时,你要答得上来,而且要把话说得漂亮。他老人家高兴了,咱们都跟着享福。”
吕有顺还特意给杜林祥介绍了《洪西日报》的副总编辑冯广。冯广是洪西省的大笔杆子,以前在省委办公厅当过多年秘书。对于怎么应付领导,有一箩筐的办法。杜林祥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可以向冯广请教。
此刻,杜林祥就坐着自己的奥迪车,直奔洪西日报社。有吕有顺的引见,冯广热情地接待了杜林祥。杜林祥自然也是通晓人情世故的,见冯广坐在办公室烟不离手,立即叫司机下楼去买两条“南京九五之尊”,另外再包一个五千块的信封。
过去送人高档香烟,杜林祥都会选择“黄鹤楼1916”。近来,河州许多有身份的人却改抽“南京九五之尊”。
说话间,有一位工作人员拿着文件进来请示工作。冯广看了文件后说:“这哪行?凡是当天跟这件事有关的人,通通都得写进来。立刻去重新弄一份。”
工作人员离开后,冯广苦笑着说:“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啊!前几天报纸出了差错,把一位领导的名字写错了。宣传部部长勃然大怒,要报社认真反思,严肃处理。刚才送来的调查报告里,却只有记者、编辑两个人的名字,这不是在害人家吗?”
杜林祥有些不明白,就问道:“为何是在害人家?”
冯广说:“上面看完调查报告要打板子时,就让一两位去挨,那怎么受得了。
所以我刚才说了,把分管副总编、值班编委、记者部主任、编辑部主任、值班副主任、记者、编辑、校对等等,所有相关的人全写进来。人一多,上面举起板子都不知该打谁。而且领导也不能因此怪罪我呀,你叫我严肃处理,我就顺藤摸瓜查出这么多人,算是认真贯彻你的指示了吧。”
杜林祥抿嘴笑了笑。看来吕有顺没说错,“这个冯广,对于怎么应付领导,有一箩筐的办法。”
冯广点燃一支烟,说:“吕市长的考虑很细致,也能看出来,他对你杜总真是关爱有加啊!如今的确有许多老板,钱是挣了不少,可碰见大领导视察时,往往话都不会说。”
杜林祥说:“所以啊,才来请教冯总。”
冯广不愧在省委办公厅工作多年,一会儿工夫,就总结出领导视察时常问的问题,并帮杜林祥设计出了标准答案。
杜林祥拿着冯广总结的“十问十答”,不禁拍案叫绝!其中有一个问题是:
“投资摩天大楼这么大的项目,本身是有风险的,你一个民营企业,为何敢下决心?”
冯广设计的答案是:“投资前,我们仔细分析了市场。站在企业的角度我们认为,河州正在进入一个经济高速成长阶段,而且这座城市以后也必将成为区域经济中心。因此,我们看好这里的投资机遇,觉得今天的付出一定会取得回报。”
还有一个问题是:“对于现在洪西省民营企业的发展环境,有什么看法?尤其是还有什么缺陷与不足?”
冯广设计的回答是:“我是一个在商场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人,应该说,现在民营企业的发展环境,是史无前例的好。尤其是于书记到洪西后,一再提出要扶持民营企业发展,我们深受鼓舞。说到缺陷与不足,就是基层单位的一些人,思想还不够解放,还没能领会省委领导的意图。所以上面许多好的政策,层层下来难免打了折扣。”
总之,回答内容既要言之有物,又要把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冯广的预测能力确实惊人。视察当天,于永辉问的问题,大体都在那“十问十答”之内。当杜林祥背出精心准备的答案之后,于永辉显得十分高兴。于永辉还对身边随行人员说:“说到对省委精神的把握,我看政府机关的许多人,还赶不上这位杜总。”
冯广也很懂得投桃报李。他特别吩咐摄影记者,多拍几张于书记和杜总的合影。在晚上排版选照片时,他又从这些合影中挑出一张,放到了报纸上的头版头条。杜林祥第二天在办公室看到洪西日报头版的照片时,笑得合不拢嘴,还立即给冯广打电话致谢。
刚放下电话,公司的营销副总监高明勇又走了进来。他是来汇报一个楼盘的销售情况,这处楼盘开盘半年多,销售情况很火爆。高明勇说小区的负一层有个三千多平方米的地下室,有家企业愿意出五十万的租金,拿去做仓库,不知杜林祥是否同意。
这种小事,杜林祥现在根本不怎么上心,他点点头说:“价钱合适的话,你看着办吧。反正地下室空在那儿也没用,能有点收入是好事。”
高明勇刚要离开,杜林祥又将他叫住了,他说:“地下室的事你稍等一下,我明天再给你回话。”
原来,杜林祥是想起了周玉杰,这小子正在四处找地方开店,干嘛不问问他?租出去做超市,总比做仓库要强。
周玉杰接到电话后,立刻去地下室考察了一番,对于这里的地理位置与周边环境,他十分满意。来到杜林祥的办公室后,杜林祥笑着问:“既然你都满意,那租金怎么说?玉杰,你就开个价,咱们之间没啥好谈的,你说多少就多少!”
周玉杰说:“三哥,咱们这层关系,真没法谈生意。实话说吧,我除了先开那几家店,后面开的店,大多是免租两年。到了你这,给我免租一年就行。”
杜林祥差点没把茶水呛出来:“玉杰,你就这么出去谈生意的?那些房东真愿意把房子白送给你?我也说句实话,上午可是有人愿意出五十万租过去做仓库。”
周玉杰说:“三哥面前,我绝不说谎。你不是说有人愿意出五十万拿去做仓库吗?我就给你分析一下,为何你可以不要那五十万,而要把房子白送给我。你听我讲完,就知道凭什么我能零租金进驻了。”
周玉杰说:“仓库是不需要装修的,作为房东,你就能收点租金。可我拿过去做超市,需要铺地砖,安装消防系统等等。这些装修将来都拆不走,租期一完,相当于免费送给你。你就算一算,这些装修的钱和那点租金,哪个划得来!”
杜林祥觉得有些道理,只听周玉杰继续说:“和我打交道的,都是房地产开发企业。他们出租房子,可和一般老百姓出租住房不一样。说到底,房地产企业名下的房子,大多都是要拿去银行做抵押,用来换贷款的。银行做评估时,仓库与超市可是价值大不一样,最后能贷出的钱也可谓天上地下。还有一点,一旦超市入驻,周围的人气、商气立马涨起来,居民的日常生活也便利,房地产商再去卖周围的房子,每平方米怎么也能多卖几百元。”
周玉杰不愧是人精,他清楚地知道房地产商最需要的是什么,并一举点准对方死穴。杜林祥甚至后悔,怎么不早点和周玉杰联系,如果开盘之初就能引进这家超市,那楼盘的售价一定还能上浮。不过现在把他请来也不晚,起码去银行抵押时,就不会再按普通地下室评估了。
杜林祥笑着说:“好吧,你说服我了。”
周玉杰也开心地说:“那明天我们就签署合同。”
“好的。”杜林祥抿了一口茶,话锋一转,“玉杰,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你做的,就是一个无本买卖?”
周玉杰说:“怎么叫无本呢?我不要投重金装修吗?”
“少忽悠。别忘了,我也是个生意人。”杜林祥说,“你从我这儿零租金拿过房子,然后找人装修。现在的装修,只要企业有一定信誉,完全可以让装修队垫资,并约定几个月之后付款。有了这个时间差,你再去招商,每个进场的经销商都要缴一笔什么进场费、广告费,开业之后,你手里又捏住经销商销售的货款。
用这笔钱,你就能支付装修款了,是不是?”
周玉杰笑着说:“什么事都瞒不过三哥。”
杜林祥说:“现在的超市、商场,大概都是用这种经营模式。只要后面生意兴旺,能实现盈利,资金在不断循环的过程中,就能把前面的亏空给填上了。不过你要小心,如果后面的生意一直起不来,那亏空只能越来越大。”杜林祥其实是借此提醒周玉杰,空手套白狼的游戏要适可而止。
“三哥,你放心!”周玉杰说,“你没看我那些店的生意,好得一塌糊涂。”
杜林祥忧心地说:“我怎么听说,你打价格战都打疯了,许多东西是亏本甩卖在吸引人气。”
周玉杰说:“你别听其他人胡说,我有我的运作方法。没错,我的企业一直在亏钱,但只要不停开店,维持资金链不断就行。至于未来怎么解套,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看来,业界对于周玉杰的说法并非谬误。这小子摊子越铺越大,其实根本是在赔本赚吆喝。这样玩下去,总有一天要露馅,到时经销商群起逼债,可怎么办?杜林祥还想叮嘱他几句,但这时周玉杰的手机响了。周玉杰说:“是百货公司的黄总打来的,我约好晚上跟他一起吃饭,就先走了!”
5 有人说,赌场得意,商场就要失意
近来,周玉杰与河州百货集团的董事长黄坤经常联系。两人吃饭都是约到一个隐秘的私人会所,吃完后,还要到包间里长谈一番。
回到家里,江小洋还没有回来。周玉杰知道,江小洋的麻将瘾很大,估计这时正在哪个茶坊里和一群人“砌长城”呢。他翻开手机,只见秘书转发过来十几条短信,这些短信都是河州师范大学的学生发来的。周玉杰快速浏览起来,其中大多数都是表达尊敬仰慕之情,还有同学希望能够到周玉杰公司来实习锻炼。
周玉杰有气无力地笑了起来,这些娃娃们啊,还是太天真。唉,也只能让这个残酷的社会,以后慢慢教会他们一些东西了。
当他瞄到最后一条短信时,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短信这样写道:“周总,你好!我是那天最后一个向你提问的女生,我叫薛名仪。你的回答十分精彩,令我受益匪浅。那天人太多,不能单独表达谢意,只好发条短信弥补。嘻嘻。”
那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女生终于又出现了!周玉杰好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他立刻回了条短信:“名仪,你好。那天你留给我的印象也十分深刻。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两分钟后,薛名仪又发来短信:“这有什么奇怪的,你那天不是发出很多名片吗?”
周玉杰又回复说:“可我一直在观察,你并没有来拿名片。”
薛名仪发来短信:“这你都观察到了?”
周玉杰回复:“哈哈,我是一个细心的人。另外,你也是一个特别容易引起人们注意的女生。”
等了好久,薛名仪没再回复短信。周玉杰干脆抓起电话打过去,但对方的手机却关机了。周玉杰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知道名字就好办了,后面就能进一步联系。
周玉杰的情绪很亢奋,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要说女人,自己见识过的可不少,可唯独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心情大好的他,独自打开一瓶香槟喝了起来。
晚上一点多,江小洋终于回家了。江小洋在那方面的欲望很强,今晚她又缠上了周玉杰。周玉杰因为薛名仪的缘故,心情格外地好,他也不含糊,龙精虎猛地陪江小洋大战了四十多分钟。事情结束后,爽到极点的江小洋用手扭住周玉杰的脸:“宝贝今天是怎么了,晚上一个人在家喝香槟,干起活来也特别卖力。你可好久没这么凶猛过了。”周玉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头昏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薛名仪的短信终于发了过来:“周总,不好意思。昨晚寝室熄灯,我就把手机关了。”
周玉杰立刻回复说:“没关系。对了,你是哪个系的学生?”
薛名仪回答说:“我是小语种系的,马上就要毕业了。”
周玉杰回复了一个“哦”字。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两个人之间,既不见面,又听不到声音,只能用短信沟通,反而有种朦胧美。
接下来的几个礼拜,周玉杰便频频与薛名仪约会。与江小洋或是其他女人在一起时,周玉杰总会带她们去河州顶级西餐馆里享用最正宗的法式牛排,或者直接飞去香港,在LV、CUCCI的柜台前流连忘返。但薛名仪不同,她喜欢光顾学校周围的路边烧烤店,甚至会去优衣库,为周玉杰淘一件几十元的T恤。跟着这位小女生,周玉杰仿佛也回到了青涩的学生时代。
接触中,周玉杰了解到,薛名仪来自一个单亲家庭,母亲是河州纺织厂的工人,十年前就下岗,如今在社区里开了一家杂货店。小语种本来就是一个很冷门的专业,而薛名仪学的,又是很生僻的语种——土耳其语。
两人交往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令周玉杰感觉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一天晚上,周玉杰送薛名仪回学校时,宿舍已经关门。周玉杰说就在学校旁边找家宾馆休息,薛名仪想了想也答应了。
进到房间,周玉杰自然开始按部就班地“工作”起来。拥抱、亲吻、抚摸,薛名仪都没有反抗,甚至还颇为配合。但当周玉杰去脱薛名仪的内裤时,薛名仪却死死拽住周玉杰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开。
周玉杰抚摸着她的头发,问:“怎么了?”
薛名仪有些惊恐地说:“我从来没做过,怕!今晚咱们别做,好吗?”
奇怪的是,已兴奋冲动到极点的周玉杰,竟然真的停下手来。他捏住薛名仪的小脸蛋,打趣道:“你这个坏人,把熊熊大火点起来,却又不管灭火!”
薛名仪破涕为笑:“你才是坏人!”说完,便紧紧搂住周玉杰。
第二天,将薛名仪送去学校后,周玉杰驾车离开。开车时的周玉杰,几乎不敢相信昨晚发生的事情!那还是我周玉杰吗?这种事传出去,周围的兄弟一定会把自己当作嘲笑对象。是因为对方太清纯可爱,自己一时也怜香惜玉了?还是……周玉杰想了很久,却找不出答案。
不过,周玉杰倒是记起了一句话,那是曾经一起混夜场的兄弟告诉他的——在如今这个开放的社会,男人和女人睡到一起,然后进进出出、上上下下地变换各种姿势,其实并不能证明他们之间有爱情。但如果两人睡在一起,却什么事也没干,那倒有可能是真爱。
那位兄弟还感叹过,十多年前,女人对男人的态度是,我们可以谈恋爱,但不能上床。现在的女人却变了,她们可以因为一时冲动和男人上床,但上了床并不等于能谈恋爱。
当时,周玉杰曾痛斥对方是胡说八道,妖言惑众。现在他觉得,这番话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