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掌舵:政商圈子生存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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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破解局中局(2)

这时,林正亮低声问道:“三哥,公安局那边发了通知,让所有债主去进行登记。玉杰也欠咱们的钱,要不要去登记?”

杜林祥说:“当然要去。”

林正亮说:“这样做,嫂子会不会有意见?玉杰毕竟是她亲弟弟。”

“他干出这种事,考虑过还有个姐姐吗?”杜林祥气愤地说,“去登记一下,并不是指望能把钱追回来,而是表明一种态度,我们也是受害者,要和周玉杰划清界限。”

杜林祥指了指报纸说:“周玉杰的超市以前一直用河州百货集团的牌子,每年给人家品牌使用费。你看报纸上,河州百货集团的董事长刘文雄已经亲自出面澄清,并以诈骗的名义向公安机关报案。如今但凡和周玉杰有一点瓜葛的人,都忙着撇清关系。咱们也得这样,懂吗?”

晚上回到家中,周玉茹依旧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嘴里不断念叨着:“直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消息。也不知道玉杰怎么样了?”

杜林祥实在听烦了,便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弟弟就是个骗子。不仅骗外人的钱,连自己家里人的钱也骗。他铁了心要跑,怎么可能会有消息!他现在还有脸来见我吗?”

周玉茹哭得更厉害:“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弟弟啊。父母死得早,家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了。”

杜林祥青筋暴露:“遇上你们周家人,老子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说完,便摔门而去。

一定程度上,杜林祥把对周玉杰的怒火转移到了周玉茹身上。此后一连好几个月,他都没有回家。过去,杜林祥在外面搞了其他女人,心中想起老实贤惠的周玉茹,总还有些愧疚。如今,这种愧疚感已不复存在。是你周家人负我,可不是我负你们周家人。

一直以来,安幼琪是个很识大体的女人,她默默当着杜林祥的助手与情人。

不过,在对待男人的问题上,女人总是自私的。她不说出来,并不表示心中不想。看着杜林祥一天天疏远老婆,安幼琪倒表现得格外殷勤。有一次,她还委婉地表示:如果杜林祥离婚,她愿意嫁给对方。

杜林祥的反应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实话说,杜林祥还从未想过要和周玉茹离婚。安幼琪自然是聪明人,从此没再提过这事。

周玉杰出逃的风波一直喧嚣了几个月才平静下来。河州乃至国内许多媒体,针对此事做了报道。一些经销商还组织过游行,并到政府门口静坐示威。有一次吃饭时,吕有顺也随口提到:“林祥,你怎么有个那样不成器的小舅子?”

杜林祥很紧张,一时竟答不上来。最后还是吕有顺主动帮他解围:“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说了。他是他,你是你,小舅子犯了事,没理由拿姐夫问罪。”

据吕有顺说,周玉杰扔下的烂摊子让政府也是焦头烂额。拖欠的供应商货款有几个亿,但这些钱绝大部分在过去几年的经营过程中已经亏掉了。此外,周玉杰本人和他公司的情况也很复杂。周玉杰早已加入外国籍,莫说人没抓到,就算抓到了,还涉及复杂的国际司法问题。至于他的超市,用的是老国企的招牌,实际上又是一家注册地在开曼群岛的外企。吕有顺半开玩笑地说:“这小子的犯罪手段颇为国际化啊!”

周玉杰一走了之,却苦了超市的众多高管。他们全被公安抓获,最后也一一站上法院被告席。开庭审理时,杜林祥为了避嫌没有去现场。不过传回来的消息却让他有一番揪心之痛。

审理时,众人一口咬定,公司上下都唯周玉杰之命是从,谁不听话立马就得走人!所有抽逃资金的事都是周玉杰指使,他们并不清楚。也不知是为了找几个替罪羊平息众怒,还是那些高管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总之他们一个个最后都被判了刑。

法官“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十五年”的话音未落,“啊!”旁听席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是该被告人的父亲发出一声惊叫。随后在法官读到“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十年”后,旁听席上一个身穿橘色大衣的中年妇女几次哭得向座位下滑去,被两边的两个女孩紧紧架住。

“怎么办呢?怎么办啊?”宣判之后,身穿橘色大衣的女子与另一女子在法庭里抱头痛哭,并哭叫道:“周玉杰,你在哪儿?”

这真是一幕人间惨剧。周玉杰啊周玉杰,你背弃了起码的商业道德,背叛了你的亲人,也对自己昔日的部下毫无担当。一人获刑,就是一个家庭的不幸。这些人,都是三四十岁左右,上有老下有小,他们要在铁窗中度过漫漫长夜,那些正在上学的孩子与年老体弱的双亲,又由谁来照顾!看着那些因你获罪,甚至可以说为你顶罪的人,周玉杰可有一丝歉疚?听说这样的场景,杜林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思考。他数度摇头:“周玉杰干出的事,确实太混账。他怎么沦落到了这一步!”

在以后的几次高层会议上,杜林祥都讲道:“周玉杰跟了我很长时间,要说能力,他比你们在座的很多人都强。但一个人的能力要看用在什么地方。如果用来干好事,那当然不错;如果用来干坏事,我还是希望他的能力越小越好!”

周玉杰,一个河州商场的传奇,就此轰然倒塌。他出身贫苦农家,却成为名震一时的“企业少帅”。他长袖善舞,最后却在自己编织的关系网里窒息。

关于周玉杰的去向,江湖中有许多传说。因为他持有泰国护照,有人说他潜回了泰国,就住在曼谷郊区。也有人说他逃到了美国,并在芝加哥开了家中餐馆。还有人猜测,薛名仪是学土耳其语的,所以他们早已计划好,要在那个位于欧亚大陆交会处的传奇国度聊度残生。

其实,不管周玉杰身在何方,他的商业生命已戛然而止。终其一生,他都是一个被人唾弃的通缉犯,甚至不再有机会踏上故国的土地。

周玉杰还不到四十岁,在他不算太长的商海沉浮经历中,能纵横于历史的甬道,捭阖于现实的天地,挥洒一世精彩。对于商场的波谲云诡,尤其是世间炎凉,人心百象,他曾洞悉无遗,然而却始终无法超然其外。

造物主一定有厚此薄彼的习性,一定对他格外的垂怜眷顾,赐万千的恩宠于一身:灵性通天,慧根深种。最后,又在不经意间,夺走了这一切。他酒肉穿肠,却失去了起码的敬畏;花钱如水,却丢掉了理应具备的担当。于是,只能去一个寂静美丽的地方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杜林祥再与周玉杰重逢,已是多年后。彼时,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2 “花茶馆”设局,袁凯中招

杜林祥将全部心思重新投入纬通大厦的竣工庆典上,这时,吕有顺又打来电话:“林祥,你那个竣工庆典筹备得如何?”

杜林祥详细汇报了情况后,吕有顺说:“各方面都不错,就是层级太低了。

我建议专门成立一个工作小组来负责,一定要把好事办好。你要不介意,我毛遂自荐来当工作小组组长。”

杜林祥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有吕有顺为自己站台,那面子可风光得紧。忧的却是,吕市长可是位大手大脚花钱的主,由他操办,扔出去的银子可海了去。

但吕有顺的意思,杜林祥从来是不敢违背的。他装出满心欢喜的样子:“太好了,吕市长亲自出马,我求之不得。”

“那就好。”吕有顺说,“纬通大厦是河州的重点工程,也是城市第一高楼,竣工典礼一定要风光。至于费用你不用担心,政府来承担。”

哎哟,吕市长可难得这么慷慨。既帮自己争面子,还替自己省钱。但杜林祥依旧客气地说:“竣工典礼是企业的事,怎么能让政府出钱。”

吕有顺语气坚定:“你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你企业的情况我也清楚。”

尽管面对万顺龙的威逼,吕有顺最后关头也是态度摇摆,甚至逼迫杜林祥接受城下之盟。但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吕市长倒是够仗义。

吕有顺接着说:“市委陶书记正在中央党校学习,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表示到时一定赶回来参加。还有省里四大班子的领导,起码都会有一个副职来出席。

工作小组我当组长,你和市政府秘书长担任副组长,负责具体的事情。河州所有的媒体都要推出连续报道。省里的媒体,我让宣传部去联系,也要配合造势。”

这一回,吕有顺不把声势搞大是不会罢休的。他早把纬通大厦看成是自己的政绩,碰着这种好机会,那还不大吹大擂一番?

庆典当天,天公也来作美。一直阴雨绵绵的天气,当天忽然转晴。在蓝天、白云、阳光的映衬下,纬通大厦更显得巍峨壮丽。

上台致辞的领导很多,无一不对纬通大厦充满溢美之词。最令杜林祥印象深刻的是万顺龙作为同业代表上台发言。他大力夸奖杜林祥的气魄与胆识,称其为河州房地产企业做出了表率。

杜林祥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心中却很不是滋味。什么表率?如果说表率,也是在你万顺龙面前纳贡称臣的表率,自己辛苦一场,最后却让你捡落地桃子的表率。这个万顺龙,总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晚宴中觥筹交错,杜林祥没少喝酒。一旁的张清波却提醒他:“少喝点,一会儿酒宴结束,我有正事跟你说。”

这位大财神又有什么正事?杜林祥只好控制住节奏,能推掉的酒,尽量推掉了。晚宴结束后,杜林祥领着张清波走进了自己办公室。

大楼竣工后,杜林祥就把企业总部搬来这里。他的办公室也是刚装修好的。

穿过一个真皮装帧的厚实大门,首先进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富丽堂皇的会客厅。会客厅是中式风格,墙壁上挂着巨幅山水画,中间摆放的红木沙发是专门从越南进口的,选用的材质则是名贵的黄花梨。

从会客厅再往里走,才是杜林祥的办公室,足有一百多平方米。地上铺着高档新疆羊绒地毯,人踩在上面,仿佛掉进棉花堆里。宽大的办公桌上还有一个电脑操作台,操作上面的按钮,就能调节四周窗户上的窗帘。

企业目前还处在困难时期,自己办公室的装修是否一定要如此豪华,杜林祥也曾犹豫过。后来,他想到了万顺龙那间气势恢宏的办公室,还有万顺龙讲过的萧何为刘邦修造宫殿,借以威重天下的典故。如今的纬通集团,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况且,杜林祥还暗藏着一个心思:老子的办公室,一定要把万顺龙给比下去!

坐在从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上,张清波感慨道:“我们北京总行行长的办公室比起你这也还差出好大一截。”

略有醉意的杜林祥笑起来:“别说总行行长,就在你张行长面前,我也是个欠债大户,直不起腰杆。这些东西,只能忽悠外人,遇到张行长就原形毕露了。”

杜林祥打开抽屉,拿出一支“黄鹤楼1916”散给张清波,自己则依旧抽着红塔山。他问:“老张,刚才宴会上你不是说有正事吗?”

张清波吸了一口烟,说:“当初有人去北京总行,反应我向纬通集团违规放贷的事情。最后总行还派来审计组,害得你只好提前归还贷款。这件事你没忘记吧?”

杜林祥苦笑着:“这件事害得我脱了三层皮。可以说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张清波说:“你还揶揄过我,说怎么内部出现叛徒。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去追查。这会儿风头过了,我倒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一些情况。”

杜林祥来了兴趣,说:“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干出这种吃里爬外的事情?”

张清波说:“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就是信贷部副主任钟伟哲。”

“是他?”杜林祥心想,自己与银行的多笔贷款都是这位钟主任经手的,他当然知道其中的猫腻。

“你准备怎么收拾这个人?”杜林祥问说。

张清波说:“钟伟哲如果继续在银行工作,我敢保证他会死得很难看。不过就在半个月前,他主动递辞职报告走人了。”

张清波是洪西银行界出了名的笑面虎,对于钟伟哲这种叛徒,他当然不会手下留情。这个钟伟哲,应该庆幸自己溜得快!

“你知道钟伟哲现在在哪儿吗?”张清波问。

杜林祥摇摇头,只听张清波说道:“他现在在一家民营担保公司任常务副总,据说年薪比总经理还高。而且这家公司的投资人就是万顺龙。”

杜林祥继续问:“这个钟伟哲,以前同万顺龙很熟?”

“这正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张清波语速加快,“我们银行同万顺龙的业务是由另一位副主任负责的,钟伟哲从未参与过。要说他的能力也是平庸之至,想必入不了万顺龙的法眼。”

杜林祥感觉自己的酒意完全散去,话说到这里,张清波才算切入正题。杜林祥追问道:“老张,你的意思是?”

张清波掐灭烟头,说:“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之前听你讲过,你被北京的一家企业放过鸽子,关键时刻,还有人把一些消息捅给媒体。

再联系钟伟哲的情况,我总觉得里面透着一股邪劲!”

杜林祥当然明白,张清波所谓的“邪劲”,指的是什么!前段时间忙昏了头,现在经张清波一点拨,杜林祥也发觉这半年多的经历有颇多蹊跷之处。

如果张清波的猜测没错,那就是说,所有这一切,都是万顺龙一手策划的。

人家不仅逼迫你接受城下之盟,而且设好一个套,让你杜林祥傻乎乎地往里钻。

过去他还骂万顺龙“趁你病要你命”,现在看来,人家的手段更歹毒,是“给你下药,先让你染上重病”。

杜林祥说:“钟伟哲和万顺龙之间到底有什么勾结,你能查清楚吗?”

张清波摆了一下脑袋:“钟伟哲已经离开银行,我怎么去查?今天说这事,只是给你提个醒,也并不一定就是事实。”

张清波起身告辞后,杜林祥又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一个多小时。他反复掂量着张清波的话,半年多来所经历的事情,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浮现。杜林祥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事情追查个水落石出。被人骗一次,那还可以说是一时大意,如果被人骗了自己还蒙在鼓里,就只能说智商低下,不配再行走江湖。

要查这件事,只有三条线索:钟伟哲、袁凯与贺小军。钟伟哲离开了银行,加入万顺龙的公司,现在连张清波都拿人家没辙,杜林祥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贺小军呢,杜林祥下意识地摇摇头,这人是个老江湖,在他那儿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只剩下袁凯了,这位昔日的名记,如今浪荡京城的媒体混混。袁凯虽然精明,但毕竟还是太嫩,如果要找寻突破口,只能从他身上想办法了。只要袁凯说出是谁把内幕消息捅给了他,杜林祥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

杜林祥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直接去找袁凯,肯定不妥,人家也一定不会说。

不过,袁凯是个孝子,当初在母亲灵前长跪不起,到北京发展后,经济状况稍有好转,就给在河州的父亲购置了房产。对,就在袁凯父亲身上想想办法!一个当年能给自己儿子取名袁世凯的人,想必已经老实到一定地步。搞定他,不会太难。

杜林祥顾不上已是凌晨时分,直接打电话把高明勇吵醒,并吩咐他从明天开始,专门去了解袁凯父亲的情况。

一周后,高明勇便来复命。据他说,袁凯的父亲叫袁国庆,是国营老厂的下岗工人。前几年,夫妻俩一直推着三轮车叫卖下岗牌茶叶蛋。如今,妻子出车祸身亡,儿子在北京也能挣着钱了,袁国庆才在家享起了清福。

袁国庆平时的生活很有规律,就是锻炼身体、买菜做饭、在家看电视。但高明勇派人盯了一个礼拜的梢,还是找到了袁国庆的一个癖好——他曾在某天下午去茶馆“喝花茶”。

“茶叶就那么几种,花茶、绿茶、乌龙茶。喝花茶有什么奇怪的?”杜林祥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