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没用的。”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的笑容,仿佛瞬间就要消失。
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头疼。
当梦魇折腾他五年的时间,他开始变成另外一个人。
暴躁,阴冷,无情,他会笑,但笑的时候,比面无表情的时候更让人害怕。
但这些,会终结在遇到她之前。
至少,他不会以那一面,对待她。
“倒是你,就算我看起来很不好过,也不该让我伤害你自己。”他裸着上身,直接下了*床,翻出一瓶伤药,握紧在手中,朝着她走来。
她能够感知,他在她的后背肩膀处,涂抹着化瘀的药膏,有力却又不过度的力道,一波波推开。
她笑着问道:“你觉得我可以抵挡你的力道吗?”
南宫政沉默着,涂抹好了她肩膀上的红印之后,他绕到她的面前,不料她这回可不让他摆布,用丝被把自己的身子裹起来,齐声说道。
“我没关系,只是担心爷爷交代过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让你觉得更煎熬,一整夜都没办法放下心来。”
南宫政轻轻拉下她捉住丝被的小手,仿佛半哄半骗,在她的脖颈之上,涂抹着指腹上的药膏,一副无所谓的口吻。“我很好,我想这也不过是老头子吓唬人的鬼话,他为了惩罚对你不善的男人,故意要我禁欲这么久罢了。”
是吗?看南宫政的确没有任何病痛,莫非真的是爷爷……越是这么猜测,越是觉得蹊跷。
他的长指,带着微凉的药膏,默默游离到她的胸前,他的眼底波光一闪,嘴角绽放邪妄笑意。“相反,非但不难过,而且享用到你的身子,让我很愉快,如今好像元气也渐渐恢复了。
她一把捉住他的手,蹙眉看他:“南宫政!”
“这么快就被激怒了?”他语气调侃,觉得她这副懊恼的模样,实在太过可爱,所以也就任由她捉住自己的手掌,完全不妨。
她板着脸,再无任何轻松的笑意,他这种带着邪气的微笑,总是让人觉得处于下风。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夫颊,把她带入怀中,压低声音,算是表白。“我很喜欢看你脸红的模样。”
“不过说真的,我很高兴。”他低头看着那张沉默的小脸,眼神突地变成柔软,压低声音说道。
这一回,不是说笑的戏谑,而是,万分的认真。
“因为当时你可以走的,但是你没走,即使知道我到底要什么,你也全部给我。”他回味着之前的缱绻缠绵,虽然昨夜他并不理性,但她还是可以做出自己的抉择。
她的选择,让他不后悔,也不再觉得等待她追上自己的脚步,太过漫长。
“我是比石头还要顽固的女人,所以,一旦认定了,就不会轻易反悔放手的。”她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
南宫政微微含笑,他知道要她说出这句话,他已经可以安心了。她的确是个奇特的女子,威逼利诱都无法让她主动献出她的身心,但如今,她的关怀,是他常年未曾体会过的温暖。
“你很快就会没事了。”她幽幽的目光转沉,望向他的方向,彼此的目光交汇,暖意淌过心底。
“我当然不会有事。”他沉声道,不只是他,他更会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对于他这样的男人而言,感情不只是甜言蜜语罢了。
其中最重要的是,爱人的责任。
“你的身边,会有我的陪伴。”她眼底一热,主动握住他的手,清澈的眉眼之上,绽放笑意。“这样行了吧。”
他一直望着她。
她当然知道他在看她。
只是她渐渐习惯,在他的目光中神色自若地穿上里衣,中衣,最后系上外袍的衣带,她一身嫩黄色的碎花丝绸,衬得她肌肤更加白皙,像极了还未出阁的少女。
他心头一动,眼神渐渐柔软下去,嗓音低醇,宛如上了年头的好酒。
“苏敏,会跳舞吗?”
她垂眸,抚平身上的细小褶皱,因为他的这一句,不禁微微踌躇,抬起眉眼来。
她吗?
她直直望入南宫政的眼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陷入沉思。
然后,她浅浅一笑,眼神渐渐濡湿了,却还是维持着笑意说道,“这天底下,我只给一个男人跳过舞。”
他淡淡睇着她,突然读懂了她嗓音中突如其来的哽咽,他神色一柔,没有回应她。
他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可惜,已经成了逝者。
“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吧,大概十来岁,后来苏郁在爹的面前跳舞弹琴之后,我就不再去争了。”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挽唇一笑,苏郁争宠的本事,她从来比不过,也不想比。
他笑了笑,因为笑容,眉宇之间显得柔和起来。“你爹其实是记得的,可能以为你长大了,就不想跳舞了。”
“是啊,他这么想就好……”她点点头,爹已经走了,她也无从得知。
或许,正如南宫政所言,爹隐约记得那个曾经在他面前跳舞的小丫头吧。
“很久没对任何人跳舞了,你看惯了技艺超群的舞姬,我跳的舞会很拙劣才对。”不想消沉过日,她也想回到那个时间,她微笑着张开双臂,轻轻旋转。
南宫政的目光一直凝注在苏敏身上,望着她翩翩起舞的丰姿、巧笑倩兮的模样,他的心几乎被她勾慑去了!
虽然舞姿跟那些专门训练的舞娘无法相提并论,但他却觉得她是不同的。
仿佛是一只轻盈的彩蝶,她飞入他的世界,他被她的美丽和独特,迷住了。
微微眯起双眼,他的眼底透出男子对于女子的欣赏,衣裳飘扬,纷飞了瞬间。
但他却无法想象,什么时候,她会飞出他的世界。
不会有这一天的,他想。
翌日。
苏敏从轿子之中走出了,独自走到马家的窑场,正门口已经看到那个老人的身影,他约莫五十开外的年纪,但腰板挺直,一身灰色袍子,头发半百,高大的身影看起来拥有几分主人的威严,一脸肃然,似乎常年看不到他的笑意。
一眼看上去,的确是个不好亲近的对象。
苏敏浅浅一笑,迎上前去,唤了声。“这么早老爷子就来当监工呐。”
“苏当家,你来了。”马老爷缓缓点头,虽然还是没有什么笑容,但看起来没有方才那么严肃漠然了。
苏敏笑容满面,神色平静,不疾不徐地说道。“我还记得老爷子说过要答应我来看看这马家的窑场,跟马家取经可是大事,当然不会耽误时间了。”
“言重了。”马老爷子转过身子,嗓音浑厚有力。“我带小姐到处看看吧。”
“早就听说京城也有商家想要跟马家合作,怎么老爷子光光选中了苏家呢?这一点,我倒也很好奇。”观望着马家窑场的光景,她的眼前清明,笑着问了句。
马老爷子稍稍沉默了半响,目光游离在她的身上,缓缓说道。“我跟别人做生意,必须对方是我不讨厌的人,有些人满口道义,做出来的事就不怎么漂亮了,那些人我往往也懒得跟他们废话。”
她浅笑吟吟,径自停下脚步,压下身子,抱起场上一只青花瓷花瓶,细细观望。“看来是我的诚意,打动了老爷子。”
“苏小姐,你看起来相当年轻,举止之间,却是完全没有青涩,万般从容。上回听下面的人无意间谈起苏小姐的年纪,据说才十七岁而已,不知是不是杜撰谣传呐,让人难以相信。”马老爷子低低笑着,随口说道。
苏敏的目光,从手中的花瓶移开,落在马老爷子的身上,柔声说道。“年纪不代表一个人的历练吧,马老爷子,我也听闻你十五岁就出来打江山,白手起家的事迹。”
“男人跟女子,我想不可同日而语吧,像苏小姐这种的背景身份,也完全不必亲自上阵的。”他微微眯起双眸,注视着她,别说这是他经商以来见过最年轻的女子,更是最美丽的女子,而且身上可见江南女子的婉约。
“这世上,还是信自己最可靠。”苏敏闻到此处,并不赞同,她不愿承认男子可以做的事,女子就决不能成功。
“这倒也是,苏小姐是自信满满,胸有成竹呐。”他若有所思,眼神一沉,回应了一句。
苏敏的视线,重新回到那细致精美的花纹之上,还在想着如何将马家的经验,运用到苏家商号的窑场上去。
马老爷的声音,徐徐飘入她的耳边。“不知道苏小姐想为自己找个什么样的丈夫?”
她这才放下手中的青瓷,抬起笑脸,轻声问道。“怎么,马老爷子要为我说媒介绍?”
他瞥了苏敏一眼,眼神转沉:“苏小姐这么好的条件,为了苏家商号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年华,这可划不来。人家先成家后立业,苏小姐这已经把苏家扶持的屹立不摇了,倒还不解决自己的终生大事啊。”
“到了一个适当的时候,就会解决的。”她含笑不语,不想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