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齐心,其利断金,希望各位跟我一同,保住苏家商号。”苏敏烟波一沉,沉静的模样多了几分释然和洒脱。
众人神情凝重,异口同声。“是,当家的。”
“乔妈,你找我?”
一名妇人轻手轻脚走入房内,望着背对着她坐在桌边的乔妈,低低问了句。她是乔妈手下的管事,已经在京城待了很多年,就是为人太老实忠厚。
“我跟你说,我怎么觉得府里好像少了什么人?”乔妈的腰骨还未彻底痊愈,只能偶尔下床,虽说不得已,却还是少不了为王府事务操心。
“少了王妃。”妇人生性木讷,缓缓说道。
“笨丫头,我不是说的这个。”乔妈低喝一声,横了她一眼。突地想起了什么,不禁急急问:“之前王妃的那位亲眷呢?我自从受伤回府,已经好几日没有看到她了。”
“乔妈受伤回来的那天,奴婢好像看到那位小姐走出了王府,就再也没有回来。”妇人如是说。
“为什么?”
“奴婢不清楚。”妇人摇摇头,表示不知,顿了顿,她眼波一沉,神情肃然。“不过有个自称是苏家的下人来,说苏家出了事。”
乔妈察觉的到发生了一些事,追问。“什么事?”
妇人叹气,语气沉重。“说王妃的父亲去了。”
“这真是大事,可惜王妃如今还下落不明,王爷又出战在外。”乔妈的眼神灰暗下去,面容上覆上拨不开的阴霾。
南都。帐篷里头,有个英华内敛的俊朗男子,身穿白色宽袖劲装,正坐在书桌后头,眼前搁着一张羊皮地图,图上尽是红黑交错的复杂路线。一见下属进门,他瞟了一眼,俊美容颜上没有多余的笑容。
粗犷的副将拱手一笑,站立在一旁。
“王爷,不知那些叛乱刁民,你准备如何处置?”
南宫政挑了挑眉,语气有些不耐。“当然是交给朝廷,依法处置,废话。”
副将嘿嘿笑了声,神情变得有些古怪。“领头人赵焕非常钦佩王爷,他求我跟王爷说一声,不知王爷是否愿意见他一面?”
“赵焕这个人,算是那群乌合之众中有才之人。”南宫政无声冷笑,黑眸愈发深沉起来,俊容上闪过一道诡谲的微光。
眼神一暗,他冷冷丢下一句话。“难得本王还能看到一个真英雄,那就听听他死前要说些什么也无碍。”
副将连连点头,魁梧的身子候在一旁许久时间,南宫政半响之后才抬起头来,漠然地说了声。
“有事就说。”
没怎么想,副将咧开嘴,眼神中尽是毫不遮挡的笑意。“昨日有个女人要进大营,说是跟王爷相识,若不是我百般挡着,王爷可又要被这些不洁身自爱的女人给缠住了。”
“什么女人?”南宫政嘴角的笑意一敛,眼神瞬间深邃如海。
“倒是很漂亮的女人,比我见过的女人都要美多了,打扮的跟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说她可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打听到大营,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走,叫我花了一番功夫。”副将一说到兴头上,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听这一番话,南宫政已经有了想法,面容冰冷。“你怎么说?”
“后来非得逼我说了狠话,我跟她说,本朝大营内女子不得进入,违令者斩。”副将挺起胸膛,说得一脸正气。
南宫政扯唇一笑,邪魅面目变得清晰起来,语气听不出是称赞,或是嘲讽。“你很擅长替本王挡掉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副将闻言,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花:“那是当然,我跟了王爷两年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还是晓得的。”
南宫政的薄唇边扬起莫名笑意,这个副将虽说是个有勇无谋的粗人汉子,却看的懂他的脸色。
“那种女人,本王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她的目的是要攀上我,跟狩猎道理一样,来的轻而易举的猎物这个过程,反而对本王没有任何吸引力。”重新将目光落在手边的地图上,南宫政拿起狼毫,在一旁的文书上写着什么,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仿佛没有任何起伏。
送上门来的女人,多的是。
他的身边,从未缺过女人,那个女人居然还不死心,从京城追到南都,企图太过明显,哪怕是武副将这种粗人,恐怕也看得出来。
“将猎物扑在身下,不是一口咬死,而是不断地以锋利的爪牙折磨戏弄,这才是本王追求的真正乐趣。”南宫政将这一席话,说得云淡风轻。
“王爷的定性真好,不像我,到了花街就受不了,更别说见了这么美的女人。”副将眉开眼笑,扬声恭维道。
见南宫政沉默不语,似乎又陷入沉思中,副将小心翼翼地试探,试图抓住主子的嗜好,投其所好。
“其实王爷,你离开京城也快一个月了,南都的事解决的差不多了,不如纾解一下,我可以在晚上偷偷地把那个女人接到王爷的帐内,我保证没有一个人知道!”重义气地拍了拍胸脯,副将一脸凝重。
既然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好女人,能够让打了胜仗很久不近女色的王爷开怀的话,那就是她的用途,毕竟在偏远的南都,是鲜少能够找到那么美丽的女人的。
南宫政薄唇微扬,露出难得和善的笑,神态轻松和煦,仿佛就连泰山崩于前,都无法改变那慵懒的微笑。
“你觉得本王,跟你是一样的人么?”
望着鲜少温和的男人,副将蓦地脸色大变,他已经习惯了冷漠的南宫政,每每看到南宫政露出伪善笑意,都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卑职说错话了,还请王爷见谅。卑职忘了王爷还在新婚期间,听说娶了个美貌如花的王妃呢……”
南宫政冷哼一声,算是不跟他计较,合上文书,从容站起身来。
“王爷好像从不提起王妃,不知王妃是个何等样的女子?卑职实在是好奇极了。”副将跟随其后,恬不知耻地追问道。
“像本王的王妃这么特别的女人,还真的是难得,世间少有。”南宫政不冷不热地吐出这句话,拨开帐内门帘,望向苍穹和无边戈壁,黑眸渐渐变得炽热。
吕青阳叩响了门,但书房内没有任何声响回应,轻轻推开门进去,望向其中。
苏敏的手边是一叠厚厚的账本,她倚靠在红木椅子上,双眸紧闭,像是看累了,陷入小憩。
“跟老爷一样,不会照顾自己。”望着这一幕,低低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几家商行的资料册子,放置在一旁。转个身子,他从一旁拿过一件外袍,轻柔地披在她的身上。
如今还是深冬,天气严酷,很容易沾上寒气。
这些日子,她愈发消瘦起来,世人看她的脸上常常是笑意,没有任何的悲伤情绪,更有人流传苏家二小姐是个没心没肺的不孝女。
目光扫过她深深皱起的眉宇,即使是在休息的时候都显得心事重重的她,谁又看得到她的心里,到底有多不好过?
吕青阳坐在她的不远处,翻阅着她写下的一些改善苏家店铺的条款,眼神渐渐清明起来。没人想过一个这般年轻的女子,学习经商的经验,胜过不少男子。
她有一颗敏感的心,善于发现苏家商铺中潜在的一些弊病,做事一丝不苟,沉着冷静,假以时日,必当造就一番事业。
耳边似乎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他抬起眼眸,望向苏敏,只见她额头已然冒出一层细汗,虽然还没有醒来,却神情紧张不安,看的令人于心不忍起来。
她做恶梦了吗?
“不要。”苏敏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蓦地低呼一声,彻底醒了过来。
她只是觉得累极了,才闭上眼歇息,没想过梦境里一眼望过去,便是躺在血泊中的幡儿,还穿着那日的绿色棉袄,形单影只,她想要走进去细细看,却连幡儿的面孔看不清晰,只剩下那个模糊的影像,烙印在自己眼底。
双手,根本触碰不到,她们如今只是阴阳相隔!
轻轻擦拭干净光洁额头的冷汗,苏敏稳住吐纳,这才看到面前坐着的吕青阳,她低下头,望着身上的灰色外袍,心情最终平复下来。
“小姐,你怎么了?”他明白她是个不太流露真实情绪的女子,但她的神情,已然出卖了她。
“我罪孽深重,曾经亏欠了一个人。”苏敏苦苦一笑,眼底无声淌过层层悲伤的黯然,眉目上覆上更多的沉重。
“欠了很多人情吗?往后慢慢还便是了。”他英俊面容上依旧是淡淡的温和,似乎鲜少有过动容。
“没有以后了,我欠她一条命。”
苏敏久久沉默过后,才说出这一番话,低垂着眉眼,悲怆无处藏匿。死蜷着拳儿,握紧到双拳微微发颤,眼眶微红,一滴眼泪无声滑落。
他没有看到她的眼泪,只是她的过分沉静让人觉得压抑而失落,吕青阳站起身来,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肩膀,他不清楚她的身边是谁失去了性命,但自己在乎的人连连离开,换做是谁,都无法轻易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