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那双深幽的黑眸,愈发深邃起来。“那天是什么日子。”
“我有些记不清楚了……”苏郁笑意漾着,摇头,白皙容颜楚楚动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再度说了一遍,眼神森冷,蓦地推开她,保持着疏离而危险的距离。
“是初三,那天是初三。”苏郁稳住踉跄的脚步,他的力道险些让她跌倒,更猜不透他为何勃然大怒。
有些狼狈,她佯装神色自若,给出了答案。
他的嘴角紧抿着,让一身寒意的地,看来格外危险骇人。“正月初三。”
他大步走向前,一把扬起门帘,走出帐内。
苏郁眼神一闪,急忙追了上去,只见南宫政一声尖利哨声,远处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疾驰而来,他一跃而起,稳稳坐于马背上。
远远看上去,那一身银色的男子,仿佛与白马融为一体。
他疾驰而去,身影仿佛就要瞬间消失在苏郁的眼底,她又急又气,扬声大喊:“王爷,你去哪里?”
可惜,马背上的男人,头也不回。
苏郁追的气喘吁吁,终于体力不支,瘫倒在地,她捶着酸疼的双脚,望着那个飞扬的背影,银色最终消失在视线之内,不禁眼神愤恨如火。
“别追了,你一个两条腿的女人,还能跑得过四条腿的壮马?”身后一个不屑的浑厚声音响起,武副将倚靠着树干看她的狼狈相。
“给我找匹马来。”苏郁冷眼看他,这么多年颐指气使的小姐脾气占了上风,习惯地命令着眼前这个粗壮的汉子。
“在这个大营里,我只听王爷一个人的调遣命令,凭你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也想差遣我?”
“军中还能找不到马?要钱是吧,一锭银子总够了吧。”苏郁从随身携带的金色香囊中,找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神情高傲冷淡。
“老子不高兴。”武副将眼神一变,出生在贫民家庭一步步凭借战场上的生死决斗才爬到如今副将的位置,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用钱打发的富人嘴脸。
如果她不是个女人,他早就揍得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当然找得到一匹马,但很清楚王爷对这个女人不感兴趣,而她市侩的举动,也令他内心生厌。
能帮,但不想帮她。
“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将,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苏郁不甘心如此狼狈,脸色一白,说话的语气高扬起来,近乎尖利。
被南宫政甩下不管也就罢了,居然连一个粗汉子,也敢轻视耻笑她?
她怎么吞咽的下这口恶气,向来是被那些公子哥爱慕推崇,捧在手心的自己,一瞬间跌落谷底,是万万没有料到的凄惨结果。
她经历周折辛苦,赶到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南都,什么都落空了!
武副将黝黑的面孔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态。“你还能是皇后公主不成?小心说破肚皮。”
“我是王爷的女人。”苏郁挺直腰杆,眼神凌厉清高。
摆摆手,他可没有被吓破胆子,怪笑着说道。“王爷的女人?至少也要明媒正娶的堂堂王妃,才能使唤的了我。”
“我就是。”苏郁来不及细想什么,脱口而出。
武副将冷哼一声,没有相信她的片面之词。“凭你?王爷的王妃可是在京城呆着,等着王爷凯旋归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还想觊觎王妃的位置?”
原来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为了在这么边远的南都得到王爷的宠爱,往后才可以在王爷王妃之间挑拨离间,跟王妃抢权夺爱吧。
这样的女人,比起青楼女人,更要不得。难怪王爷不要她,美丽的女人却心肠歹毒,简直就是碰不得的毒药。
苏郁见他没有帮忙的意思,又看如今身处大营境地,自己没有发作的底气。扭头就走,丢下一句气话,愤愤不平。“好,你等着,往后等你知道我的身份,你就有的罪受了。”
“还想当王妃,下辈子吧!”
武副将看着那个气极了的身影,哈哈大笑起来,放肆不羁。
苏郁闻言,胸口的愤怒更加强烈,身子一紧,如果自己无法得到南宫政的喜爱,那么,她能够待在王府的日子,所剩不多。
难道她当真比不上苏敏?
怎么可能?
她这辈子,想得到的男人,从未失败过呀。
匆匆赶回自己下榻的客栈,收拾了行李,苏郁打发小二去租了一架马车,想来南宫政一定是赶回京城,她决不能在这个鬼地方继续逗留下去。
抱着包裹,神色匆匆地走下楼梯,却在楼梯口撞到一名女子,满心不平正待无人发作,她抬起头来,正想宣泄,没想到看见站在正前方的妇人,微微怔了怔。
眼前的女人,正是冉秀蓉。她身着华丽的袍子围着厚重蓬松的银鼠皮毛,一向梳地一丝不乱的发髻稍稍有些凌乱,肩膀挎着一个宝蓝色的包袱,似乎一瞬间,往日高贵的身份被彻底剥离,只剩下华丽衣裳都掩不住的层层狼狈。
苏郁没有任何眉目,低低问:“娘?你怎么会来?”
见对方沉默不语,只是望着她,苏郁笑了笑,拉着母亲上了楼,推开房间的门,随口问了句。“是因为收到我的信才来的么?”
“死丫头,你都不知道回苏家一趟!”冉秀蓉直等到房间关上门,才一把拉下包袱,狠狠甩上苏郁的背部,斥责咒骂道。
“我这边有更重要的事忙,苏家没什么事就别催着我回去。”苏郁面色一变,一把拉过包袱,不清不愿地丢下一句话。
冉秀蓉瞥了她一眼,怒吼道:“苏家翻了天了,你还不知道?”
苏郁坐在桌旁看她,淡淡问道。“娘,你说什么?”
冉秀蓉别开眼,近乎冷漠地丢下三个字。“他死了。”
“谁?”苏郁急急起身,追问。
“那个人死了,我被赶出来了!你一无所知,以后我们母女到底该怎么办!”冉秀蓉重重坐上床沿,气极了,面色苍白。
“苏家有谁那么大胆,居然敢赶走当家主母?”苏郁不禁万分惊愕,她惊诧的是谁把母亲赶出来,更惊诧的是母亲这么强势的女人,如何会灰头土脸任由别人驱赶出待了八年的苏府。
太奇怪了,这一切,很难解释的清楚。
冉秀蓉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暖茶,一口饮尽,这才重新说话,语气尖酸刻薄。“还能是谁,当然是苏敏那个丫头。”
“你说苏敏,怎么会,苏敏不是该在京城吗?”苏郁的眉头紧蹙,唇边漾出浅浅笑意,好像依旧不相信这些日子发生的古怪事情。
“我也觉得莫名其妙,她居然会突然回家。”冉秀蓉丢下手中的茶杯,眼神瞬间变得狠厉。“不过,那些不重要了……如今她手中握着苏家的信物,掌了大权,气焰很高,没有人压得住她。”
苏郁沉吟不语,突地想起南宫政策马奔驰的那一幕,心中仿佛有些莫名的情绪,做出拉扯牵连。
“女儿,你还不争气点,我们就又要过以前那种苦日子了。”冉秀蓉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语重心长地吐出一句话。
苏郁轻笑出声,眉宇间突地闪耀着逼人的光芒,仿佛在灰暗之间,找到了出路。“既然苏敏对我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
“女儿,你收拾了包裹,这是要去哪里?”冉秀蓉觉得有些古怪,早就在苏家收到了女儿的信,说她准备前往南都,去留在出征的王爷身边,为何今日一看,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苏郁扬起唇,面容上只剩下一如往昔的自信。“王爷回京城了,所有,娘,我们也要马上赶过去。”
“你想要把事实真相告诉三王爷?”冉秀蓉眼波一闪,一把抓住苏郁的手臂,压下声音问。
苏郁不懂她的阻拦为何意,眸光一灭。“难道我们要当缩头乌龟?娘,我可不记得你是这样的软弱好欺负的女人。”
“我当然不想被她骑在头上,但是你若是拆穿了苏敏,激怒了王爷或是皇帝的话,我们同样没有好果子吃。你不能意气用事,我们还是小心应付才对。一步错,步步皆错,别冲动。”按下苏郁的肩膀,望着那一双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美丽凤眸,定下心来,温和教导。
苏郁耐心地听着这一番话,瞬间恍然大悟,眼底尽是欢欣喜悦。“娘,你提醒了我,我根本就没有必要跟王爷提起苏敏如今的行踪,府里没有苏敏的话,对我而言,是一个极大的喜讯。”
“我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女儿,趁着那个丫头不在王府的这段时间,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别让到口的鸭子都飞了。”冉秀蓉的眼眸深沉,神情柔和地将苏郁的一缕长发拨到而后,笑着点头,宛如慈母模样。
“我知道,这是我们母女飞黄腾达最后的机会,再难也不能放手。”苏郁忙不迭地紧握住冉秀蓉的双手,原本挫败失望的心,顿时被满满当当的希望充满,她双眼闪亮着微光,语气也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