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走回苏家的。
反正这一路上,她的脑海中,尽是那串珍珠项链,那些美丽而昂贵的珍珠,早已在脑海中自动成形。
“当然是送给你啊。”
掌柜的这一句话,还在耳边回响,她的身子一转,走入苏家正门。
一抹笑意,无声无息攀上她的唇角,占据了整个迷人酒涡。
“小当家,你找吕先生吗?他就在那里。”
福伯迎上前来,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游离,仔细一想,笑开了说着。
苏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个男子依旧坐在帐台之后,神情沉敛安然,似乎内心的波澜起伏,他从不放在脸上。
那才是他呀。
做事向来让人放心,处事周到得体,认真起来,谁也比不过的那个男人啊。
她提着裙裾,每走近一步,就能够听到那手下拨动的算盘珠子的声响,更清晰一分。
不知是何时开始,她早已习惯了那声音,更觉得它比起琴声来,有着不同的韵味和悦耳。
他从来不说的事,都一一做好了。
吕青阳向来不是喜欢将任何事都放在嘴边的男人,所以,才会瞒着她,暗中准备一切吧。
“你回来了,一路顺利吧。”
他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看到她站在自己的面前,神色不变,除了眼神变得柔软温暖一些。
“顺利。”
苏敏笑着回答,心却自动将今日所见的,都埋藏起来,避而不谈。
“我听说下个月初五,就是你的生辰。”吕青阳从帐台后走出,他嫌少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不少时候,即使跟掌柜的商量事情,也是边算边听。
但唯有苏敏,能够让他放下算盘。
“你知道。”心头涌出异样的温暖情绪,把她包围的严严实实。
“我已经跟福伯商量好了,到时候在苏家办个热热闹闹的宴席。”吕青阳眼神清明,久久望着她,凝神一笑。
“好啊。”
她甜甜笑着,笑意沾染了眉梢眼角,显得愈发娇美可人,不可方物。
她并没有那么喜欢热闹,但不想浪费他的心意。
他什么都知道,连她那一天生辰,也一清二楚。
那么,才准备了那条珍珠项链吗?
他对自己,真好。
这样的好,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吧。
谁说别有用心,一定不怀好意?
心头,好暖好暖。
“爷。”
属下在南宫政耳边耳语一句,南宫政猝然站起身来,合上手中的文书,蓦地走出大厅。
那个人还未走到别院门口,他手里拿着燕翎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在府外逛大街似的晃来晃去。
南宫政眼神一沉,不动如山,等待那个人自己来到他的面前,他面容上的阴沉并未褪去,因此而显得更加森冷起来。
“谁让你出府的?”
这个自动送上门的少年正好矮了南宫政一个头,清瘦俊长的身子包裹在宝蓝华服之下,黑发之上系着蓝色飘带,双眼晶亮灼灼,笑意挂在唇边。
已然窥探到南宫政的不悦,他却不以为然,合着扇子指向自己胸膛,自动承认。
“我自己啊。”
南宫政的眼神愈发冷沉,目光瞥向紧随其后的几个下属,嗓音更加清冷无绪。“你以为你自己跟正常人一样吗?”
“政,你这么说我真的伤心。”桐轻声叹气,当着众人的面,转了一圈,呼吸没有半分急促,脸色也不比往日苍白,他看来平静无异。
笑了笑,他再度扬起手掌的羽扇,毫不收敛自夸道:“你看看,我哪里不像个正常人了,我的身体,即使去骑马狩猎,也没有任何难处。”
南宫政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向内堂,桐知道自己不该惹恼他,小跑着跟上前去,打着哈哈:“再说,乔妈帮我安排了这五个绝顶高手护送我出门,要死也是他们先死,哪里轮得到我啊?”
“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去。”关上门,他重新坐入雕花红木椅内,南宫政斜长入鬓的浓眉,微微蹙起,目光再度落在手边的文书之上。
桐的笑脸,一下子垮下来,他径自躺上窗边的软榻,侧着身子倒着暖茶,埋怨道。“这个地方,我可是心心念念想了好久,好不容易来一趟,难道要我打退堂鼓吗?”
“你说你已经痊愈了,谁可以证明那不是你的片面之词。”南宫政不冷不热的话语,缓缓溢出嘴角,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桐,似乎早已做好了不再更改的决定。
“你离开南都没几天,那个云南大夫就说过了,我好得差不多了,他才打道回府回云南去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桐急急说着这一番话,面色透露着一股认真神态。
“全都好了?”南宫政默默重复着这四个字,虽然看得出来桐身体上的改变,但他并不精通医术,心中毫无把握到底桐的病情是好了一分,还是九成。
因为在医术方面是门外汉,所以他更加谨慎小心。
“反正啊,我已经好了,人家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嘛。”桐翘着二郎腿,搜罗着桌上的玩意儿,可惜政不爱甜食,他一小块解饿的甜糕都找不到,失望之余,瞟了那个满目阴霾的俊美男子,低低说着。“你又为我担心什么呢,我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说不定比你还长寿呢。”
南宫政闻言,眼底的阴影才缓缓散开,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下来。“你比我小,当然应该比我长寿。”
“我变成活蹦乱跳的正常人,你该高兴才是,别臭着脸瞪着我了。”桐喝了口茶,笑意再度在那双漂亮的眼眸之内荡漾起来。
忽略桐言语之内一向如此的夸张成分,对面的男子握起手中的狼毫,批阅着文书,淡淡问了句。“你要留在洛城也可以,什么时候愿意走?”
“好歹也要十天半个月吧,你忘了,我有多久没有出来见见世面了。我要把这个江南小城玩个遍,什么好吃的,有趣的,都要去开开眼界,你可别拦着我,到时候我要翻脸的喔。”双腿在软榻之上晃荡着,桐把玩着手中的羽扇,轻笑出声。
“随你。”
只是丢下这两个字而已,南宫政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但下一瞬,他似乎遇到了什么瓶颈,蘸了蘸墨汁,却没有再写一个字。
政有心事。
按照他看来,这桩心事,还不是一般的大呢。南宫政若有所思,那么沉静冷峻的模样,不禁让桐眼波一闪,缓缓收起了手中的扇子,低声问了句。
“政,我们两个人,还要藏着秘密不能讲吗?我们不是外人啊。”
南宫政蓦地抬起眉眼,那肃杀犀利的眼神,像是一把火一般,直直投到桐的身上,烧得他遍体鳞伤般突然。
下一刻,他开口,寒声道:“这句话,或许该我说才对。”
桐突然开始心虚,眼神有些难以掩饰的闪烁,他也不是很有信心,跟那个女子之间的契约合作,能够隐瞒多久,但至少不该这么快。
“你的病,我花了重金请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夫你都不肯见,怎么就突然好转起来?你该不会以为,这样也可以蒙混过关吧。”南宫政扬眉,无声冷笑。他们都对彼此万分熟悉,要蒙骗对方,需要花上十二分力气才对,否则,很容易被拆穿,露出马脚。
“那个城南的王瞎子算命先生你记得吗?”桐突然想到什么,突地跳脚,像是踩到毛毛虫一般神态异常,指着南宫政的方向,大呼小叫起来。
“什么人?”桐的思维太过不同,南宫政也险些跟不上他的步伐,他们在谈什么,居然谈到一个瞎子?
桐像是激动之极,双手按在南宫政的书桌之上,双眼更亮了。“就是那天你把我带回京城在城南门遇到的那个瞎子老头,他说我命运多舛,但冬月有贵人相助,只要好好把握,就能化解命中劫难,这些你不记得了?”
“一派胡言。”南宫政无奈地收回目光,四个字,下了定论。
桐不满意地撇撇嘴,转过身去,满不在乎地回应此事。“我觉得他说的很准,我是遇到了个好心的贵人。”
“你是说她?”隐约察觉到桐口吻的细微变化,南宫政手中的笔,停下来,不再奋笔疾书。
“你早就知道了。”桐的双手紧握,他没有转身,心中却不无紧张,淡淡说着这一句。他不想全盘托出,至少也该看看政到底猜到了几分。
南宫政的唇边,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但看起来没有任何的轻松释然。“她说过要在梅园陪伴你,但我想这只是借口。如果当真是她帮你的,原因绝非如此简单。”
是吗?
还好,政不知道真相,更不知那个女子的逃亡,是自己精心安排的结果。
知道的话,会夸他聪慧吗?
死都不会。
政是那种秋后算账的人,从不手软呐。
桐突地感*受到南宫政的目光,渐渐锁住自己,他尴尬地轻咳一声,心中却寒了一大片。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她是有些小聪明,但也不至于是什么神医吧,年纪轻轻的,说她是神医谁信啊?”嗤之以鼻,他佯装神色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