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河西故人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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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驿外断桥边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如果寻断剑能看到这个场景,可能会想起陆游的这首词。梦残云拿着把伞,就站在西湖的断桥上,看着雪微微落入湖面,被轻轻晃动的湖水浸没,就如同少女的心情。

梦残云全家今年在杭州过年,从寻断剑家出来就车行至长安,进而飞到杭州。家人舟车劳顿就休息了,梦残云独自一人,在黄昏飘雪时,赶到西子湖畔。“断桥残雪”是西湖一景,只是梦残云自己不知道,她本身也不是那么文艺腔的人。不过许仙与白娘子在断桥相会的传说她却知道,只遗憾自己拿的伞没有“古色古香”的味道,自己的许仙还没有。

她就站在断桥最高处,远眺雷峰塔与吴山,在这美景天成之地,她一方面不愿意想起寻断剑,一方面却又情不自禁。“断桥未断,情已残。断剑已断,锋未残。”想想寻断剑土里吧唧的样子,想想他家的看到的情形,她就恍然回到路途中父亲给他的建议。

“再看看吧,小寻不算很优秀,也不算寻常人,习武是中人之姿却有上进心。如果你寻爷爷能多照看今年可能会有出息,否则以后可能也就是一普通上班族。我就你一个女儿,以他现在这个样子我肯定是不满意的,家庭条件倒是其次,主要是潜力和能力。我对现在的年青人没有信心,也担心他把你骗了。不管怎么说,女孩子被骗受伤害总比男孩子大……所以,大学如果你非要谈恋爱,记住一个底线,那就是不能同居。如果在大四毕业后,你还认为有人值得交往,告诉我,我们全家看看,上学期间就不要把那些阿猫阿狗带回家来了……”

本来她还以为父亲主要是对寻家的经济条件有看法,没想到竟然还只是人本身。当她问道这个的时候,梦河西以“贫贱所难,不难在砥节,而难在用情。富贵所难,不难在推恩,而难在好礼。他需要学习如何用情,你需要学会如何好礼。具体意思以后自己查,这是《菜根谭》上的话。你梦爷爷不缺钱,他的财富跟我们不一样,你知道就行了,不用声张。但有财富和有能力是两码事,后者有了前者没了也能赚,后者没了的话前者再多也没用。”

梦残云就一手打着伞,一手扶着有些湿漉漉的栏杆上,思维如东风漫卷,西湖涟漪。吴越形胜,不知少女情怀。西湖飞雪,未闻秋桂飘香。

忽然,一前一后被人围住,梦残云正准备有所动作,就看见梦残武那张黑脸呲牙咧嘴问道:“云云,你的许仙正在自家喂猪呢,今天来不了了……”

“哈哈,梦残武你完蛋了,我还是离你俩远点,免得血溅当场。”这是梦残文的声音。

看到这两位没有正形的哥哥,梦残云先是心里一喜,然后又板起了脸,“你们跑来干嘛呢?不是已经来过了么。”她和梦河西是因为去夏阳耽搁了时间,她大伯二伯家先到的,他们昨天就去过西湖了,听梦河西说是老大有浙江朋友邀请过来的,食宿费全免。

“我们叫你去吃饭了呀?楼外楼听过没,杭帮菜西湖边,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人家公输叔叔已经把包间订好了。这个点这个地可不好订呀?”梦残武率先狗腿的说道。

“公输?这个姓氏很少见呀。”梦残云不经意间就被转移了视线。

梦残武挠挠头,“公输叔叔说他家的祖先是鲁班,鲁班本名就叫公输班。他家是做建筑公司的,我感觉鲁班好像是个木工,跟建筑不搭噶,害怕别人尴尬,就没深问……不过小剑如果在的话,应该能搭上话,知识渊博,啊,不好意思……”

梦残云皱着眉头,把伞甩给梦残文,抱着双臂,在两个“护卫“中间缓缓顺着苏堤往前走,“你觉得人家知识渊博的,然后自己就没有一点点知耻而后勇的气概吗?可以学的嘛,你也是大学生,还大四了。对,现在我就考考你,中国那么多湖,为什么就西湖最有名呢?”

“西湖的水,我的泪……因为这首歌,这部电视剧对吧?”梦残文感觉自己扳回一局,相比梦残武这个武痴。

“......”,梦残武觉得这个理由好强大。

“《新白娘子传奇》拍摄前,西湖就很有名了好吧......”,梦残云看了看一左一右哼哈二将般的两位哥哥,以手抚额道。

“云云,你感慨未免太多了吧?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这才是我们军人要谨记向往的,什么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这样的感慨,还是少一点好!女孩子,尤其是你这样的,大气一点,不要伤春悲秋的。才大一,大把好时光等你呢……”梦残武看妹妹情绪低落,有点着急道。

“对,学学秋瑾,她的墓就在附近,不要学苏小小。”,梦残文也补充道。

梦残云粲然一笑,双手合十,“谢谢两位哥哥,我忽然想起来除过陆游这首《朴算子》,还有位老人家也写过同样的一首词,风雪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同样的精致,不同的抱负,就是你们想告诉我的吗?”

旁边两位赶紧点头称是。

“三位,走不走?湖边这么冷。”一辆出租车停到他们面前,司机摇下前窗玻璃笑着问道。

“走,去灵隐寺附近那个楼外楼!”梦残武打开后车门,示意其他两人上车。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做汴州。这家店就因这首诗得名,招牌菜就是西湖醋鱼,好吃的要紧,你们有口福了,呵呵!”司机师傅一边熟练的驾车,一边笑吟吟的说道。

坐在后排的梦残云直了直身体道,“师傅,你好厉害,出口成章啊。”

“你们是北方人吧?要吃杭帮菜当然去楼外楼,要吃本地小吃,就要去知味观,都是百年老店,我们杭州人,也希望外地游客来了,不仅喜欢我们这里的景,也爱我们本身的饭,因为这样你们才能多消费,我们才能多赚点钱,不是吗?”,司机师傅也是个大大咧咧的。“要说给我们西湖广告打的最狠的就是苏东坡了,那首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结合了范蠡西施泛舟西湖的传说,又把西湖的景致与西施这位美女相提并论,让西湖立即名声大噪,呵呵,这也是个大吃货,还弄出什么东坡肉这种菜……”

其实距离不远,就这样在司机师傅的介绍与“吹嘘”过程中,抵达饭店。

梦残云梦残武都在长安读书,出租车也没少坐,但好像长安的出租车在载客的过程中与这边相比,总是多了分急躁与不屑,少了分从容与自豪。

他们到的时候,公输全家已经到了,相互招呼后,梦残云遇到了自己的同龄人——公输般若,是个女孩子,在长安建筑科技大读书,戴着个黑框眼镜,看着有些文弱,身姿也是南方人特有的纤细,说话很慢声音有点沙哑。

公输般若一见到梦残云就很开心,因为她没来的时候大家都在谈生意,什么煤炭生意不好做,建筑业不景气,谁谁谁跑路了,还有就是人脉交换等等,梦家老大与公输般若他父亲聊的很开心,其他人完全插不上嘴。

好容易几个年青人过来了,作为东道主,当然要主动服务聊天了。

她先是给三人倒了正宗的虎跑泉水泡的龙井茶,也给自己续了杯。然后就介绍说,龙井作为绿茶,当然是明前茶最好,现在春节不当季,大家就勉为其难的先尝尝,待到明年新茶下来,她到时候给他们送去,反正都在长安嘛。

梦残云看着茶,颜色虽然不是翠绿,但茶味很浓郁,茶叶根根倒立,在玻璃杯一片片慢慢沉淀,赏心悦目,不过,她不喜欢喝茶,俩个哥哥倒是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是看美女还是品茶。

公输般若的父亲叫公输建设,非常时代化的名字,他公司的名字与姓名一样,主要从事仿古建筑的建设与修复。

公输般若的名字听他说是找灵隐寺的高僧取的,般若即智慧之意。她在建大学的也是古建专业,比较冷门,但冷面有冷门的好处,说起杭州的古建筑,她就格外热情。

“业界最有名当属钱塘江畔的六和塔,与雍州省的大雁塔齐名,只是一个镇钱塘江大潮的风水佛塔,其底层正门楹联曰:一塔声江天,越水潮奔初月上;六和存佛地,吴山本落大桥横。一个是藏经塔……”但是说完看几个人一脸懵懂,就不好意思扶了扶眼镜,“不好意思,失态了,一说起古建就刹不住车,你们知道吗?我最崇拜的就是古建界最有名的一对夫妇——梁思成林徽因,他们的手稿里还有六和塔的剖面图,非常专业细致美妙,只是现在那些建筑,唉,不说了不说了,千篇一律,毫无美感,仿古建筑也修的是非常敷衍了事……”

“林徽因,咦,不是徐志摩的……”梦残云好容易碰到个熟悉的人,毕竟徐志摩与林徽因的故事还是很有名的。

公输般若皱皱眉头,捏了捏茶杯,轻吁一口气露出微笑,“抱歉哈,我说的林徽因是林先生,只论作为建筑师的专业才华,不舍其他。可能说了你们不高兴吧,我觉得现在的人呢,对名人的解读娱乐性太强,反而忽略了名人本身之所以有名所倚仗的东西,林先生的墓碑上写的就是建筑师林徽因之墓,不涉其他。我崇拜她尊敬她就因为她是中国有名的女建筑师,不管她是不是梁启超的儿媳或是徐志摩的女神。我,我就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嗯,她也是我们杭州人。”

梦残云开始有些惊讶,后来听着听着心里有些触动,“对呀,女人为什么只能靠名人花边或靠爱情活着呢,事业才是根本呢。公输说的好,受教了,以后林先生的书还请你推荐给我哈,我虽然是一学日语的……”

“说起日本,二战时他们夫妇当时还给美国标记过日本的古建筑呢,现在日本好多东西能留存至今没有被轰炸还有他们的功劳呢。”,公输般若对偶像的事迹非常熟悉,旁边两个大老粗听的是一愣一愣的,完全接不上话。

公输建设看几个小年青光顾着聊天,就走过来轻轻拍拍女儿的胳膊道:“好了,菜都快凉了,你们年青人有话以后慢慢讲,今天是欢迎你梦叔叔他们全家来杭过年,先让人把肚子垫饱啊……”

房间里顿时轰然大笑,其乐融融。

说完走到梦氏兄妹座位旁驻足,手扶官帽椅,“都是好孩子啊,如果不嫌弃你公输叔叔的话,要我给你们介绍对象吗?绝对八字相合,门当户对!哈哈。”

“云云在长安有个对象呢,我们俩还在探索路上……”梦残武站起来小声道。

“唔,不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般若,你到长安给她把把关,看是那里的青年才俊竟然能得云云青眼相加。你呢,就好好寻找你的梁思成吧……”,公输建设声音宏亮,语气爽朗,说完也不顾小女儿害羞,就归位敬酒开席嗯,一时间欢声笑语,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