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鬼所 (4)
我在门后抓住了另一个和我自己很像的人,然后告诉他我有一个很好的提议,那就是我们应该有后宫佳丽三千。这个人一样也有极光滑的脸和极短的腿,他热情地赞同我的建议。当然,这两个我都不懂东方的习俗,不知道什么叫做自爱。善良的哈隆伦?拉希德国王也是这样的,一想到他我便觉得内心充满了甜蜜的回忆,我们应该效仿他吧。
“噢。好啊!”另一个我雀跃地说,“让我们有群后宫佳丽吧!”
我们不是因为对效法的东方习俗有所疑虑,而是知道葛里芬小姐身上有股难以捉摸的神秘气息,不具备身为人类该有的同理心,所以无法了解哈隆伦国王的伟大卓越之处,才故意瞒着她进行这件事。我们提议还是去拜托布鲁小姐吧。
我们一行十人,二男八女,来到位于汉普斯特湖旁的葛里芬小姐的住宅。据我判断,布鲁小姐约莫是八九岁的年纪,由她领着所有人前往。我跟她聊到这个话题时,提议她来当那位最受宠爱的妃子。
布鲁小姐在一番极其自然的推辞之后表示这提议让她感觉受宠若惊,这中间表现出女性羞怯又迷人的一面,不过她想知道我们准备怎么向皮普森小姐开口。据我们了解,布鲁小姐曾对着两大本盒装又上锁的英国国教祈祷书发过誓,要和年轻的皮普森小姐友谊永存,两人之间没有秘密,至死不渝。
布鲁小姐说,身为皮普森小姐的挚友,她无法隐瞒“皮普森小姐绝非等闲女子”的事实。我知道的是,皮普森小姐的确具有美女所必备的一头鬈发和一双蓝眼睛,她的确是切尔克斯族的美女。
“那么,接下来呢?”布鲁小姐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坚定地回答:“皮普森小姐首先要被商人诱骗,然后戴着面纱被带到我面前,由我把她当做奴隶买下。”
这时,另一个我已经成了首相,地位早已跌落到全国男性排名第二的位置。事后他不停地拉扯自己的头发抗拒这项提议,但最后还是屈服了。
“我是不是该表现出吃醋的样子呢?”布鲁小姐害羞地垂下了她的目光,问我。
“不需要,苏贝蒂,”我坚定地向她保证,“你永远都是我最宠爱的妃子。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还有我的王位,永远都是属于你的。”
有了我这番保证,布鲁小姐便很开心地同意了对她7个美丽的女朋友提出我的这个“成为后宫佳丽”的想法。同一天,我突然想到我们认识葛里芬小姐家的一个工人,他笑容满面、脸上总是沾有石墨的痕迹,是个秉性敦厚的单身汉,他叫塔比。
于是在晚餐之后,我偷偷塞了张纸条到布鲁小姐手里,企图用这种方式告诉布鲁小姐:塔比脸上的石墨污渍是神的手指画出来的。
每个人的个性都很复杂,比如说那另一个我在这期间表现出品格低劣的一面:在他渴求王位未果而被打败后,就装出一副要他拜倒在国王跟前良心上会有顾忌的姿态。他不愿称国王为大主教,而不屑地说他只是个“小子”;另一个我说他“不想演”,然后又摆出一副粗鄙、令人作呕的模样。所以,我们想要的那种宫廷制度在建设过程中困难重重。
另一个我的这一卑劣性格受到团结的后宫佳丽们义愤填膺的一致奚落,而我则幸运地获得这8位人间至美女子对我的微笑与崇拜。我有信心去迎接接下来未知的挑战。
那9位人间至美的女子只有在葛里芬小姐不注意时,才敢对我笑,而且看起来笑得也非常小心谨慎。因为先知穆罕默德流传着一个关于葛里芬小姐的传说,说葛里芬小姐背上的披巾花纹中间有一小片圆形装饰品,这能让她看到任何事。
每天晚餐过后,我们都会聚在一起约一个小时。这是最受宠爱的妃子和其他的后宫佳丽彼此竞争的时候,我们也会在此刻选出谁最有资格在尊贵的哈隆伦国王日理万机之余陪伴和取悦他,这就好像是国王在处理大部分国事时面对常会遇上算术问题的大主教——大主教在盘算该宠幸几位妃子时,总是陷入严重的犹豫之中。
在这种场合下,尽忠职守的后宫黑奴头子曼苏鲁尔一定会随侍在侧,葛里芬小姐通常会心怀愤怒地摇铃召唤黑奴头子曼苏鲁尔过来。
可是黑奴头子曼苏鲁尔的行为举止从没符合过他在历史上享有的那种声誉。首先,他会拿着扫帚进入国王会议室,无论什么情况他都无动于衷,甚至就连哈隆伦国王已经披上代表愤怒的红袍子,他也还是那样。他的无礼举动可能会获得宽恕,但是到现在也没有令人满意的答案说他为什么这么做。
其次,他经常突然轻蔑地大笑大喊着:“美女们,让自己爽一下吧!”简直是既非东方文化、又非礼仪的言论,荒谬得无迹可循。最后,我们每次都特地吩咐他要说“阿拉真主啊”,但他每次都说:“哈里路亚!”
曼苏鲁尔完全不像和他同阶级的仆役,而他似乎也有特权不被处罚。一张大嘴永远闭不起来,老是口无遮拦地发表极不恰当的言论,甚至有一次他还用50万黄金买下切尔克斯族美女,当然这属于便宜的一次了。总之他就是太过幽默,愿主保佑曼苏鲁尔,愿内心温柔的他膝下能有子女承欢,抚慰他之后无数艰苦的日子!
至于葛里芬小姐,那就是一本活礼仪书。她带领我们成两排走在汉普斯特路时,如果她知道与自己的庄重步伐并肩齐行的是个奉行一夫多妻制的人,我无法想象这位德行高尚的女性会作何感想。我身后那群后宫佳丽已经达成坚定的共识,就是要把葛里芬小姐完全蒙在鼓里,我们要严守这些秘密,否则她那神秘难测的恐怖心志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相信葛里芬小姐完全没意识到这些,而我们的秘密竟有一次差点被我自己出卖了。
我们每个星期天都坐在教堂楼上显眼的座位上,以非世俗的方式宣扬国教。而那次危机的发生和化解都在某一个星期天上演。当时我们一行十人由葛里芬小姐带头坐好。那时,正好听见有人在朗诵所罗门王治国的光荣事迹,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哈隆伦王,您也一样伟大啊”。
主持礼拜的牧师看了我一眼,正对应了我的良心之语。我看了看牧师,他像是在对着我朗诵似的,我不禁狂冒汗、满脸通红。再看看首相也变得越来越像行尸走肉,所有后宫佳丽这时候都涨红了脸,好像巴格达的落日余晖直接照在了她们的脸庞上。
令人敬畏的葛里芬小姐突然选择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带着似乎恶意的眼神审视着我的子民。我有种不祥的感觉——这教堂和我的国家,以及葛里芬小姐要密谋揭发我们。到时我们这群人的后果就是:全被裹在白床单里,陈列在教堂中央走道里公开展示。
但是,葛里芬小姐判断是非的观念是很西方的,如果我可以表达反东方国家的意见,她自然不会觉得我们有异样了。所以她只怀疑苹果是否有毒,而我们也就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