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从前有片丁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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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六)

第二天了,她不吃不喝了两天。

“妈,再过几天,我必须回去了。”

她不搭理她,嘴里一直重复着,“小辉啊,你为什么要去爬山呢?”

“到底为什么啊?”

……

时不常时的从眼角淌出泪,无声无息,她不讨厌,因为她不闹人。丁香已经全告诉她了,是她骗了他,说她只爱能爬到珠穆朗玛峰之巅的男人。

“我怎么知道他那么的傻,这不怪我。”宋凤茗甩了她一巴掌,倒在床上,她不想信。痴呆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为什么?……

丁香早上从照相馆里取出彭辉的遗像。

那老板胖胖的慈眉善目,光看长相就足够让人大彻大悟。他说起话来时的语气也大慈大悲,像弥勒佛一样。

“怎么还不能取?”

“我说,姑娘取遗像的人太多了。”

“我要立刻马上。”

“不行,前面的客人太多了。”

丁香一句话不说,甩手了十倍的价钱,“我就要现在取!”

下雨了,夏天的雨来的快,顿时天地间一片雾气升腾。丁香抱着他的遗像,打了的士,因为没伞也是落汤鸡似的,好在衣服包裹着的相片一滴未染。

朴素的相框里,薄薄的玻璃层下,他笑得很坏。

“你这个浪荡混子,上学的时候没看出来怎么这么傻啊。”

丁香做了汤递到宋凤茗的面前,哀求她吃两口,她躺着无动于衷,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直到时不时的流下泪水才知道好像还活着。

她把汤放在一边,从兜里拿出银行卡,递到她眼前,“妈,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这些钱我以后不能陪你的时候留着用。”

宋凤茗忽然坐起来,满眼的血丝,狠狠地“呸”了一口。

“你骗了我们一家,你怎么那么坏,真的是不害臊,你以为我想要你的钱吗?”她狠狠地摔倒地上,“都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小辉,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丁香待不下去了,女人狠狠地抓住她,用力的晃动她单薄的双肩“还给我,把我的小辉还给我,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那女人的语气从怒吼转为哀求,见她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样子。

无终,她歇斯底里的发疯一样像只野兽,她的意识很清醒的告诉她,就是因为她,至极的愤怒连着刚刚出锅得热汤一起泼到她的脸上。

丁香要走了,她擦擦脸上的汤,走到门口把银行卡从地上小心的捡起来,悄悄的放在桌上。抑住情绪,轻轻的说,“留着吧。”

宋凤茗嘲笑自己是个傻子,刚刚和那男人离婚的时候,她逃出来逃离那男人的魔爪,她的生活依旧不如意,因为她的小儿子还在那里,她日日夜夜的想她的小辉啊,奈何法院判给那个强势的男人家,她不能想这些,只会加深她的痛苦,她决心摒弃一切做一个自私的人从此只为自己活着,她误以为生活总会重新开始。

于是她离开那座城市,来到B城。租了一个简单合租院儿,一切的陌生让她害怕极了,甚至是猫叫混着女孩儿的日日夜夜凄厉的惨叫,生活真的是没有希望了,无聊的下班时间她本来买了安眠药准备自杀用的。

但是她怕,她想再等等,就再等一天。春雨过后花儿全开了,满园的丁香,邻居家的小女孩儿扎着羊角辫儿,她同她家的小辉一边大。女孩满脸的乌青,踮起白布鞋的脚尖,嗅一朵细小的丁香花儿,她转过来,混浊无神的双眼看着她,牵动疼痛的脸,挤出一个笑。

“宋大大,早。”

“早。”

她愚蠢的以为这是美好,她帮着她找到了她的小辉,她相信她能救她,所以车祸的那天,她毫不犹豫的像母亲一样赋予了她这个名字,她希望她能重生。现在偏偏是这个给过她希望的女孩儿狠狠地往她的胸口插刀子,一刀一刀,疼痛难忍。

有次她看了彭辉的日记,她知道这样的情感,私自以为这样的情感是不该有的,所以这是在埋怨她吗?

丁香才不会因为这个埋怨她呢,谁会喜欢他呀,他那么的脏。没错,彭辉的打扮看起来永远都很脏。她看见他了呢。

“我们走吧。”

“去哪儿。”

“去大贝海”

“为什么?”

“嗯……我想那是个不错的归宿。”

听海声,雪白的浪,涨潮落潮,同13年前一样,温暖的夕阳也同13年前一样温柔的照耀我。夕阳真美,却是一天中最后的时光,像极生命的咏叹调。

丁香,彭丁香。不,林雪婕觉得脚底板刺骨的冰凉,这感觉提醒她呼吸尚在。她向海中央慢慢的走。她要抓住大贝海的心脏,看看究竟和她比到底谁更面无表情,到底谁更绝望,到底谁更无情。

海水已经没过膝盖了。他真的来了。

在我18岁的时候,多么希望能出现一个人拉住我的手,说和我一起去属于我们的海角天涯,就我们两个人,不再孤独,不再自言自语,结果那个人来了,我却爱上了另一个人,太迟了,一切都覆水难收,又仿佛是寂静的收场,我又远远的看见了18岁的他,拿着一瓶矿泉水向我跑来,或许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他,此去经年,大梦一场。梦醒时分,万物皆空。

但这不怪我,只有痛苦才是一瞬间就能感觉的到的,而幸福往往后知后觉。

他走近了,他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看天边夕阳红,她没有她的洁白婚纱,他也没有他的黑色西装,他俩没有属于他俩代表永恒的戒指。一场永远都得不到眷顾和祝福婚礼,他们在跌宕的海边拥吻。都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在视觉中消失殆尽,他走了,她的眼泪没入苦咸的海水里,像落叶归根,又像一切都返璞归真。

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我逐渐的往下沉,往下沉。海水灌满我的七窍,一呼一吸都苦不堪言。我知道我自以为光辉的一生原来只是独角戏罢了,而此刻算是无力回天了,我的尸体会流向哪里呢,会被小鱼小虾吃掉吧。我没有太多时间了,我不能想这些。我想耿叔也不是坏人吧,我的确是利用了他,他也确确实实给过许多人希望,我想让上帝惩罚他,但如果让他死那还是算了吧。麻子脸呢?他也还好吧,我们之前说好的,如果真的有情况就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都说兔死尚且狐悲,我不希望他为我感到悲伤,事情结束就赶紧结婚生一个孩子。还有顾南琛,你杀了我,我毁了你的家庭,那么我们两不相欠了吧,所以就好好活着吧。

哥,哥哥。彭辉,他是我的好哥哥,我的爱人,我的信仰。她闭上眼睛默念祈求,我的猪耳朵你千万不要撇下我啊,我想你了,所以就来见你了。我怕是一分钟都不能见不到你,所以我们永远都别离开彼此好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太爱你了啊,这么多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这么的爱你……她不知道在默念了了第几遍的时候断了气。她觉得越来越接近他的时候越来越幸福,没有挣扎反倒是含着微笑,被大贝海最后一口水给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