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娘回到家,妩娘母女两个已经吃过中午饭了,原本正在说话,看见她进院,妩娘连忙站了起来,与母亲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疑问。
竟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好像并没有遇到那个魔王世子么。
妩娘走出了屋子,站在门口,假做关切的问道:“你哥哥怎么样,伤的严重么?”
秀才并没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讲给绵娘听,说起伤口,他也只是说是自己鲁莽得罪了那位荣王世子,才遭此一劫,因此当妩娘这么询问的时候,绵娘并不知道她其实只是想试探自己在顾家究竟遇到了什么,还当她是真的关心哥哥,心里道难得宽慰了许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现在看来,妩娘对阿哥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她宽慰了对方两句,转身去了厨房,并没注意到在她背过身的时候对方眼中浓浓的失望。
午饭没有坐在锅里热着,好在现在天气热,饭菜也不是很凉,绵娘懒得在烧火,草草的对付了一口,就算是吃完了这顿饭。
妩娘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家里住两天,第二天还要去书院看哥哥。
赶驴车实在是太丢人了,走出去总觉得矮人一截,尤其是去书院那种地方,豆腐娘子出了主意,让妩娘去求栓子,劳烦他送一趟。
王婶因为这家人总是麻烦自己的儿子心生不满,暗戳戳的劝豆腐娘子赶紧和梅家二婶她们和好,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去直接麻烦那一家人家,豆腐娘子最要面子,心里这口气堵着下不来,如何能低下这个头去,因此只是随口应付着,心里却早已经骂了娘了,回到家里,一个劲的和妩娘抱怨王婶白和她亲姐爱妹的处了一场,就这么劳烦了几次她的儿子,她竟然就有这样那样多的意见。
妩娘最是能宽慰母亲,只说现在人家的眼睛都往上看,待阿哥他日高中了状元榜眼,这些人肯定巴不得给她们当牛做马。
娘俩坐在屋里说的热闹,好像一睁眼秀才就已经中了状元,当了大官一样,兴奋的半夜没睡着觉。
第二天豆腐娘子本也要去书院,绵娘一句“顾家会派人来取豆腐。”将人给留在了家里。
做好的豆腐放在豆腐房里,只等顾骢派来的人来去,绵娘吃过早饭就连忙赶着驴车出去卖豆腐了。
妩娘看着绵娘出了门,心中有了新的合计,对母亲道:“阿娘,那荣王世子和那顾骢如此仇怨,我们若是和他走得太近了,会不会受到牵连?那毕竟是皇亲国戚,姓着国姓呢,若是两家真的斗起来,区区一个侯爷如何斗得过王爷?”
“应该不至于吧,顾侯手握兵权,那荣王世子就算是再跋扈,也不能生吧人怎么样了吧?更何况,那宋知孝还在顾家宅子里做事,这界限,就算是想划清,也是划不清的。”
豆腐娘子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一时间竟然是很难决断。
“谁知道呢?咱们还是莫要受牵连的才好。”
“这绵娘也是,以前从来不往顾宅送豆腐,今天也不晓得是抽了哪根筋,赶上这节骨眼她竟然还给顾家留了豆腐。”
“这还用问,定是帮着她那个哥哥讨好那顾骢呗!”
妩娘眼中带着不忿,想起昨天顾骢说过的那些话就恨不得将那人抓过来咬上一口,那人她自然是动不得也动不了的,慢说是咬上一口,就算是骂上一句都怕受到责骂,只能看着和他有关系的人不顺眼,将心中这口恶气出在绵娘的身上。
“呸,小骚狐狸,还总是假模假式的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阿娘,你就应该把人看的严实一点,她要是真的恪守本分,和憨子的流言蜚语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越说越生气,妩娘只觉得再也忍受不了,竟然将陈二牛和绵娘的事情当着母亲的面从头到尾细细的说了一遍。
豆腐娘子一听,险些气炸了肺:“你怎么不早说?”
豆腐娘子重重得拍了一下桌子。
“小浪蹄子,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这以后,说不定哪一天就要给你阿哥闹出一场天大的笑话来,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一看母亲动了真火,妩娘挑了挑眉毛,得意的一笑,却偏偏还要加油添醋:“阿娘,这事情不好问,你是不知道,当初我只是一句话说错了,就被我那婆婆还有那该死的宋知孝好一通教训!阿娘,你若是将这事挑破了,女儿在宋家的日子只怕更是难过。”
“哼,他们家的女儿做错了事情,竟然还有面目责怪我家女儿。”
豆腐娘子闻言更为气愤,对女儿说道:“妩娘,你且放心,你老娘有的是手段,收拾一个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活。定让他们家不敢再为难与你。”
妩娘得了母亲的话,心中越发的舒坦,出门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笑容,大大方方的和栓子打了招呼,反倒是下了栓子一跳。
这对兄妹,以前都是鼻孔朝上,谁也看不上的,现在冷不丁的这么一打招呼,反倒让人脊背发凉。
栓子不得不小心应对,尽量一言不发,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上一点麻烦。
随即方才意识到,孤男寡女,就这样出门,实在是不好,原本以为豆腐娘子也跟着去,没想到去的竟然只有妩娘自己,而且这母女两个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事情有什么不对劲。
栓子连忙又赶车回去,将自己年仅八岁的妹妹拉上。
小姑娘最近正被母亲拘着学女红,现在能有机会躲过母亲布置的任务,又能出门玩耍,想也没想就做上了车。
妩娘最是腻烦和小孩子打交道,尤其是像栓子妹妹这样话多的孩子,早先在娘家未出嫁的时候她就不喜欢这个闹闹哄哄的小孩子,现在也没有一点改变。一路上到是无话,只有小姑娘兴奋的叽叽喳喳。
让妩娘的好心情逐渐消失殆尽。
且说顾宅,双方打了一架,那荣王世子暂时且安静了下来,却仍是死活赖在顾宅就是不走,顾骢赶人不成,心里生出了主意,直接让厨子在几人的饭菜了下了泻药,三人一夜没得安静,权当给宋知孝报仇了。
作为主人,顾骢早晨当着萧宗羡的面磨蹭了又磨蹭,方才派人去请大夫,大夫来了,也诊断不出具体的毛病,只能说一句“水土不服”应付了事。
顾骢差人跟着去抓了药,又吩咐顾文和管家顾百福好好伺候着这位荣王世子,自己则带着顾武出了门,来取豆腐,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想要再见见绵娘。
昨日里送过来的豆腐皮他连着吃了三顿,只觉得十分美味,也不知道绵娘做的豆腐是不是也是这么好吃。
得寸进尺,没想到堂堂顾骢现在竟然也会死皮涎脸缠着人家,一个小小的女子,一颦一笑就这样轻易的牵动着他的心神思绪。
顾骢苦笑,却不肯劝解自己就此放手,只能继续缠上去。
却不想绵娘不在家,豆腐到是放在家里,让他兴致冲冲的过去,竟然只见到了半老徐娘的豆腐娘子。
豆腐娘子小心翼翼的问起他为什么还要亲自来取豆腐,顾骢随便找了一个出来溜达溜达顺便看看这对母女昨天是否受到了惊吓的借口将人糊弄了过去。
豆腐娘子不疑有他,虽然已经对妩娘的划清界限的主意上了心,心里却还是忍不住会高兴这顾少爷如此看重她们家。
少不得一番客气安慰。
顾骢无意和她说的太多,让顾武扔下一锭银子,不顾豆腐娘子的拦阻走出了梅花村。
豆腐娘子站在大门口,热情的将人送走,转过身,就将银子放到口中咬了一口。
是纯正的白银,这些钱,慢说是买一盘豆腐,就算是十盘豆腐,也足够了。
回到屋子里,豆腐娘子放下拐杖,趴在了地上,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陶罐,陶罐的盖子口封着,豆腐娘子跪在地上,将陶罐打开,里面铜钱已经装了差不多满满的一罐,还有零星的几块碎银子,不过都没有豆腐娘子手中的那个大。
做贼一样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豆腐娘子将陶罐里的钱全部都倒了出来,拿来几根油绳,将铜板成串成串的串了起来,重新放回了陶罐里。
一个人忙乎了好一阵,看着放的规规整整的铜钱,心中计算着数量,慢慢的,豆腐娘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转而又弯下腰,从床底下拿出来一只带着锁头的木头匣子,匣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些首饰,只是成色天差地别,质量好的,看起来很名贵的正是那位顾少爷送来的,余下的一点上不得台面的首饰是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
这些,绵娘都不知道。
豆腐娘子在里面拿出一支样式老旧的银钗,想了想,转而又将银钗放了回去,从里面仔细翻捡了一回,拿出了一支看起来成色最不好的玉钗,放在了床上,其他的东西,再次放回了床底下。
她转而拿起了那支玉钗,坐在那里痴痴的看着。
心思飞速电转。
拿着假的八字骗了这场婚事,对相公不顺,对婆婆不孝,又不守妇道,成日里招三惹四,七出已经犯了几条,前面的那几条暂且不论,单单是后面这一项罪名,也足够让绵娘那个小浪蹄子沉塘了。
与其死得不光彩,倒不如悄悄地死去,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旁人自不会再说什么,丧妻的儿子再行另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