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伯特,阿伯特·巴贝奇,记住,你一定要活着,活下去,代替我们去亲眼见证,那些我们为之奋斗,但最终不曾见到的新时代。”
熟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眼前再次浮现出那片火海。
一起杀入王宫的战友们,一个个面容惊恐和狰狞,身陷在熊熊燃烧的诡异火海中。
阿伯特试图要冲进去,和自己的战友一起去直面死亡。
但是被连队的队长霍恩给阻止了。
站在火海外面,眼睁睁看着,队长他们与信奉邪神而堕落的国王同归于尽。
“不。”
梦境中的画面随着烈焰破碎。
阿伯特发出一声呐喊,整个人惊坐起来。
在坐起身瞬间,还没有睁开眼,首先是摸向自己的枕边。
枕边是空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呼,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拧亮了床头的煤气灯。
接着昏黄的灯光,扫视了整个房间一圈,确定自己没有在战场上,确定自己在医院里。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咔,咔,咔。
手指轻轻活动了一下。
有一点点生疏和阻碍,还是没有完全适应这双机械手。
慢慢下了床,走向病房里的盥洗室。
小心打开盥洗室的门,
小心拧开洗手台上的水龙头。
每一个动作非常轻,非常小心谨慎。
阿伯特会刻意把动作放缓放慢。
因为如今这双机械手,他还不能很好控制力度,若是不加以克制,可能会把触碰到的一切事物毁掉。
之前曾经把床铺按了一个洞。
还把盥洗室的门栓扭断。
甚至有一次,把盥洗室的水龙头都给拔掉了。
用机械手捧起很少量的清水,
轻轻地扑在自己的脸上。
脸庞感受到机械手的冰冷和生硬,
整个人终于彻底的清醒过来。
席卷了整个西兰法尔的战争结束了,大变革的结果以十六世太阳王的死,太阳王朝的覆灭而告终。
新的执政府和国民公会成立,一个属于西兰法尔所有民众,崭新的时代正在到来。
可是对阿伯特而言,
穿越不久便被卷入了这场异世界大革命。
长达十余年的战争。
让阿伯特已经习惯了战争,
习惯了醒来第一件事是确定是不是活着,
习惯了先去摸枕头下的配枪。
现在战争结束了,阿伯特对未来却陷入了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穿越者,还是阿伯特·巴贝奇。
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隐约间镜子里浮现出昔日的那些战友,他们一个个列队站在镜子中,静静凝望自己,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终于,连队的队长霍恩出现了。
手指指向镜子前的阿伯特。
“不要忘记,你要活着,你要替我们看新时代,新世界。”
没错,自己就是阿伯特,要去代替见证霍恩和战友们没能亲眼见证的新时代。
“放心霍恩,还有大家,我会去看的。”
镜子中的一群人满意地大笑起来。
随着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镜子里的人影逐渐消失。
洗漱了一番,阿伯特转身离开盥洗室。
回到自己安静的房间里,把床头的煤油灯熄灭,再把所有的窗帘全部拉开。
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很认真将自己的床铺整理好,认真将被子叠好。
再把自己的衣服换好,尽管机械手还不是很灵活,但阿伯特还是很努力,把衬衣的扣子一个一个扣好。
把浆洗好的衣服叠好,放进为出院准备的皮箱。
最后,将那枚表彰自己功绩的奖章,摆放在自己衣服最上面。
关上皮箱盖子,把皮箱的扣子给扣上。
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来,换上同样崭新的皮靴。
在系鞋带的时候,遇到了最大难题。
机械手还是有些太硬核,无法完成系鞋带这样复杂动作。
阿伯特倒是并不着急,像个第一次学习的孩子,慢慢地一点一点努力。
一只鞋子系好的时候,阿伯特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但脸上却挂着欣喜的笑容。
有了一只的经验,第二只就要简单很多。
两只皮靴的鞋带都绑好,背靠在椅子上静静休息。
心中默念着:霍恩,我没有辜负你们,我在努力好好活下去。
在房间里静坐了一段时间,窗外日头已经完全升起。
咔。
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一个身影推门进来。
“巴贝奇先生,该起床了,今天是您出院的好日子呢,今天外面的阳光很明媚……”
一位有些年纪的护士推门进入,看到房间里的窗帘早已经被拉开。
阿伯特已经穿戴整齐,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进门来的护士愣住了。
见对方发呆,阿伯特主动和对方打招呼:“早上好,梅雷莎夫人。”
看着端坐在那里,面带微笑向自己问好的阿伯特。
护士梅雷莎夫人很快回过神来。
“阿伯特,看起来你已经好了是吗?”
这句问话算是一语双关。
一方面是询问阿伯特病情,同时也是询问阿伯特的心态。
在刚刚住进这座战后医院的时候,阿伯特的情绪一直都非常低落。
一度有安排心理医生,试图要帮他解开心结。
不过心理医生的治疗效果并不算是很好。
所以今天过来通知阿伯特出院,梅雷莎夫人一直都有些担忧。
现在看到阿伯特如此阳光积极的状态,梅雷莎夫人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
站起身来,恭敬向梅雷莎夫人鞠了一躬,阿伯特诚恳地向对方致谢:“感谢您,梅雷莎夫人,是您这段时间的悉心照料,才让我能如此快的好转。”
梅雷莎夫人上前扶起他:“不用客气,阿伯特你以后也要努力好好活下去。”
阿伯特微笑着点头:“请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
听到这话梅雷莎夫人很开心,递出了一双黑色针织手套。
“这个是给您的,希望您不要嫌弃。”
接过针织手套,阿伯特微笑着再次感谢:“谢谢您,您考虑的真是太周到了。”
戴上梅雷莎夫人的针织手套,提上行李箱,跟在梅雷莎夫人身后,缓步走出房间。
最后看了一眼房间,这间战后自己住了有快两年时间的地方。
如今就要离开,阿伯特心里还有些不舍。
环顾一圈,目光停留在从窗子洒进来的阳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笑容,没有再有任何留恋,转身跟着梅雷莎夫人离去。
下到圣尼安医院大厅,办理了出院的手续。
在医院门前,拥抱了照料自己将近两年时间的梅雷莎夫人。
告别医院里的人,提着行李箱走出医院。
迎着阳光走出医院的大门,一阵微风拂面,心中原本埋藏的阴霾,也在此时随风飘散。
战争已经结束,现在自己要去代替大家,好好看一看这个全新的世界。
正要迎着阳光离去,突然一辆外部装饰奢华的蒸汽车驶来,并且停在医院大门前,拦住了阿伯特的去路。
车门敞开,从车内走出几名军官。
将阿伯特围住,彬彬有礼地敬了军礼。
其中明显军衔最高的军官,非常恭敬地对阿伯特说:“阿伯特·巴贝奇先生,请上车,执政官要见您。”
阿伯特看了看拦住自己去路的军官,又瞥了一眼停在医院门前的蒸汽车。
“抱歉,战争已经结束,我已经没有去见他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