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虽然学识没有迎春姐妹几个高,可却也是个七窍玲珑之人,因此只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那依照妹妹的意思当如何?”
迎春淡淡道:“找个你信任的却又不是这府中的人,在一些偏僻或者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置办一些房产土地的,若这府中没有出事或者琏二哥还对你有情意也就罢了,若是将来实在无法生活了下去,你和巧姐也可以有个安身之所呢。”
凤姐听了眼睛一亮:“二妹妹真是通透人呢,我好似那蜡烛不点不亮,如今我也算是看开了,这琏二爱怎么闹都由他去,我只照顾好了巧姐和平儿也就是了,我倒要瞧瞧他能风光多少。”
迎春点了点头:“正是这话呢,如今那府中的权你是还了,如今这府中的你要早早交了出去,好坏还有珍大嫂子在,你以后也别管那些琐碎事情,免得还当赔光你只剩下了些许贴己了。”
凤姐点了点头:“二妹妹这话说的也是真的。”
迎春听了道:“二嫂子既然有了想法自然是好的呢。”
凤姐点了点头:“我们家还真有一穷亲戚呢,就是那城郊的刘姥姥,这几日她托人传了信来,说要送些新鲜的瓜果蔬菜来,毕竟如今这季节,也吃不到多新鲜的,既然她要来,想来也是想在过年钱得些好处去的,我瞅着这姥姥倒也是贴心人呢,也是能信任的,我看我只有托了她去办这事情了。”
迎春一旁听了道:“这些还是二嫂子秘密着做才是,不过这事情还是少些人知道才是真的。”
凤姐自然明白这道理:“我自是知道的,二妹妹只管放心就是了。”
迎春看看天色笑道:“如今这时间倒也不早了,我也当告辞了。”
凤姐忙挽留道:“妹妹何不用了午饭再回呢。”
迎春叹了口气:“我素来这里也少来,好歹这才是我真正的家,可却是陌生的,因此想随意走走。”
凤姐也知道迎春打小就被抱到了贾母那边的,因此点了点头:“也罢了,既然如此,妹妹自便就是了,可若有个空暇的当也多来我这里走动走动才是呢。”
迎春听了道:“这自然是好的。”说完就起身告辞了。
迎春慢慢逶迤着,看似在打量这府,其实却逐渐在接近宁府的马厩中。
马厩中只见还有一些马匹,虽然不是最好的,可却也是难得一见的良驹。
一个身材魁梧,满面须髯,头发蓬松的人正端了一筛子草料喂着马。
迎春见此人脚底稳健,下盘扎实,显然是个练过武的,迎春猜想想来此人就是那个焦大了却又不好肯定。
迎春想了想也不说话,只是拿出一方玉佩轻轻把玩了一会,那人本不在意一旁的迎春,可当他看见迎春手上的玉佩时候,眼中精光一闪,然后走到迎春面前状似无意的样子:“姑娘喜欢马?”
迎春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好奇养马的人,竟能养出这般不同的马。”
那人笑道:“养马也是学问,若姑娘有空,哪日就让焦大跟姑娘好好说说。”
迎春笑道:“这倒也是好的,我素来住在那园子的紫菱州的缀锦楼中,若得空了当也是可以听听你讲的。”
那人眼神一扬:“即如此,焦大知道该如何做了。”
迎春点了点头,转身慢慢离开。
她和焦大的对话就算有人听见一也不怕传了出去的,可事实上迎春却告诉了焦大自己的住的地方,让焦大有空偷偷来一趟。
夜半,迎春打发了所有人去睡觉,自己则点了一盏灯,然后看书。
窗口传里轻轻的扣响声,迎春站起来打开了窗户,只见焦大跳了进来。
迎春也不显得意外,只淡淡道:“你先请坐吧。”
焦大看着这样的迎春却有些意外:“姑娘似乎并不怕我。”
迎春也不在意:“你既然来讲‘马经’,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焦大奇怪的看着迎春好一会才道:“姑娘的玉佩能不能再让我看看。”迎春自然大方的把玉佩递给他,在他观察时候又给他倒了杯茶水。
“姑娘的玉佩是真的,想来这定是惜春姑娘给姑娘的。”焦大有些感慨。
迎春点了点头:“的确是四妹妹给的,因为我们必须弄清楚敬老爷的死亡缘由,知道事情所有的真相,不然林妹妹和四妹妹都会一直伤心的。”
焦大看着迎春:“林姑娘不是失踪了吗?”
迎春笑道:“失踪不失踪只看安排而已,离了这府担个失踪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啊。”
焦大也是经历了不少风雨的,自然也就明白了迎春的意思了:“想来这也是姑娘你的安排。”
迎春只淡淡一笑也不多说。
焦大把玉佩还给迎春:“姑娘是何时知道这玉佩的?”
迎春回答道:“前些时日出府,一个偶然的机会,四妹妹告诉了我们这件事情。”
“我们?”焦大敏锐的抓住了字眼。
迎春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包括了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焦大看着迎春:“难道那些谣言是真的,姑娘是当今的爱人?”
迎春听了微微一愣,然后低声笑了好一阵才道:“这是从何时有的传说,如今你在我这里说也就是了,可若是被那个冷面皇帝听见了,一定发火,我何时竟成了他的爱人了。”
焦大听了笑道:“这府中有什么传言没有的,姑娘你说是不?”
迎春听了倒也不在意:“算了,谣言止于智者,我何苦多去追究去。”
焦大欣慰的看着迎春:“这会我算是明白,四姑娘为何要把玉佩给姑娘了,想来姑娘才是这府中真正的能人。”
迎春也不去反驳焦大的话,只看着焦大:“那么,不知道你能否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我?”
焦大点了点头:“今儿来,我就是为了告诉姑娘事情的真相的。好想法子为那些过去的先人讨回一个说法。”
迎春默默不语,只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焦大喝了一口茶水,才开口道:“姑娘可知道我的来历?”
迎春指指玉佩道:“这里面提到说你是敬老爷救来的。”
焦大不承认也不否认的笑道:“我本名叫贾澈。”
迎春听了这话心头一怔:“你叫贾澈,那你和这府中的关系是?”
贾澈对于迎春的灵敏赞许点了点头:“贾敷和贾敬正是我的亲兄长。”
一向都不会对任何事情有太多波动的迎春这回倒也是诧异了,虽然蒙着面纱,可惊讶的眼色倒也出现,不过也不过瞬间工夫,迎春就收敛了惊讶的神情:“但不知道如何证明您是敬老爷的手足呢。”
贾澈看着迎春的表现,又听了迎春的问话,赞许的笑道:“证据吗,我的脸就是证据。”说完只见贾澈轻轻的拿了他的满脸的发髯,倒不想这些竟然是假的,看着这张脸,迎春虽然没见过贾敬,可也是见过贾敬的画像的,倒也确实从同一个模子出来一般。
迎春淡淡道:“这相似的容颜倒也是有的。”
贾澈再度赞许的看着迎春:“你这孩子果然细心。”说着拿出一块玉佩,竟和迎春原本那一块是同样的
迎春知道惜春的玉佩是贾敬贴身藏的,只有贾敬才有的,如今这贾澈也有一块,想来这贾澈说的是真的,因此站起来盈盈一拜:“见过澈老爷。”
贾澈扶起迎春道:“你若真心就没人的时候叫我一声叔叔就是了。”
迎春看了贾澈一眼:“叔叔。”
贾澈让迎春坐下才道:“平日听说你是如何的木讷,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假象。”
迎春眨了眨眼睛:“就好比叔叔一样,没个面具是不能在这个府中生存下来的。”
贾澈点了点头:“正是这话,不想你小小年纪看头了,偏你那先去的敬伯父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最后落得被杀害。”
迎春正色的看着贾澈:“叔叔,你能把事情的真相跟我说说吗?”
贾澈点了点头:“也是该能说的时候了。”
迎春再度给贾澈倒了杯水,才在贾澈旁边坐下。
贾澈喝了口茶,整理了一下思绪道:“这事情要从康熙七年说起了。”
康熙七年的时候,这贾府并没有如今这般的奢侈,可却也已经开始朝权利中心发展起来,那时候先去的两位国公爷还是在世的,因此凡事倒也是做的谨慎小心。
那时候两位国公也还年轻,却同时认识了一对姐妹花。
这对姐妹花正是当是史家的一对孪生姐妹,长姐为史朝蓉,小妹为史暮颜。
虽然姐妹两个都长的一般模样,可性格却是不一样的,史朝蓉喜欢的权势利益,而史暮颜喜欢的却是诗词歌赋,因此姐妹两个,一个小小年纪就能果断处理府中发生的任何事情,一个却以才华闻名于京城。
在那时候史家虽然不是很有名气,可却也算是大户人家,更听说史家先人中,曾有位姑娘是做了先太宗顺治皇帝的贵人的,因此自然也是有一定的财势的。
虽然康熙初年,国家还不是很太平,不过对于当时的京城百姓来说,局势也逐渐稳定了下来,原本鳌拜遗留的一些问题也在逐渐改正中。
史家虽然不过是包衣出生,可因为曾经出过个贵人,因此在当时自然也是有些地位了的。原本这对姐妹花也是没多少间歇的,不想却因为一次的灯会,改变了两人的命运。
康熙七年上元佳节,这对姐妹在家人的陪伴下去观花灯,也许是难得到了佳节,那年看灯的人倒也是特别的多,如此拥挤着姐妹两个竟然失散了。
史暮颜虽然失去了姐姐的消息,倒也不怕,只带了贴身的奴婢,慢慢在街道上边看着,却被一处的灯谜给迷住了。
“那是个什么灯谜呢?”迎春听到这里倒也有些好奇了。
贾澈笑道:“其实哪里是灯谜,其实是当时发生的一宗案件,在京城外一户农家中有一妇人被杀了,因为被杀的前一夜正下过雨的,所以这房中倒也有不少的脚印,不想这些泥泞的脚印只有进来的,却没有出去的,这可把一些办案的公差给难住了,只望着通过这次机会,以谜语的方式求些线索。”
迎春听到这里点了点头:“那么后来呢?”
贾澈想了想又开始说了下去:“那史暮颜看着这谜语,只淡淡道‘这还不容易吗,依照来的时候的脚印退了出去也就是了。’不想就她无意中的一句话,让办案人瞬间有了想法,于是自然也不过两日就破了这案子,而办这案子的正是先父,也就是当时的宁国公贾代化,当时先父也是眼高于顶,虽然已经成家,也有了我们兄弟,可总是找不到个知音,不想却让他遇上的当时的暮颜夫人。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终究也留下了印象了。
再说那史朝蓉,因为和其妹妹失散,倒也不担心,而且也是冤孽,竟让她认识了当是的荣国公贾代善,这史朝蓉也是有心机的,知道了代善伯父的身份后,就有心想成为了他的妻子。代善伯父在沙场上是个英雄,平时也是琴棋书画都喜欢的,因此他自然想要个和他相投的女子,于是史朝蓉把主意打到了她妹妹史暮颜的身上。两人本是双胞胎,容貌也是一样的,偏是性格不同的,在史朝蓉有意无意的撮合下,史暮烟和代善伯父是真心喜欢上了对方了。”
迎春的眼神一闪:“照叔叔的说法,这史朝蓉有野心想成为这荣国府的女主人,她如何能好心成全了他们呢。”
贾澈点了点头:“正是啊,她哪里会如何好心呢,她的心毒的很呢。”说到这里他恨得咬牙切齿。
“史朝蓉在代善伯父下聘那日设宴款待了代善伯父和先父,其实那酒中却下了药,史朝蓉又故意对暮颜夫人泄露了他们的客房居所,暮颜夫人因为担心代善伯父而偷偷去看望,其实那哪里是代善伯父的客房,而是先父休息的客房,最可恶的是她竟然早已经对先父下了药,让先父被药控制,沾染了暮颜夫人。”
迎春听到这里心一通:“人生最苦的不过是如此,眼看就要见幸福了,却又掉入了地狱中。”
贾澈眼中也有了泪光:“这还不够,史朝蓉自己却也趁机和代善伯父有了瓜葛,如此一夜之间物是人非,暮颜夫人含泪离开了史家,而代善伯父为了责任不得不娶史朝蓉。最可怜的是先父,因为这事情让他觉得无颜存活在这个世间,没多久就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