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小霸王难追妻
201300000132

第132章

四周都是叮叮当当声,树叶纷纷扬扬,一个少年从矮枝上取下一串风铃,并不回头,只是拿在手里拨弄。

风铃走过去,轻唤道:“清戈。”

少年转过身来,深如大海般的眸光,轻轻一扬,攫住了她的眼睛,露齿微笑。

“你来了,你看,”他摇晃着手里的金铃,叮叮咚咚声不绝于耳,只听他柔声道:“你就是风铃,风铃就是你,多有趣。”

“我不是风铃,风铃也不是我。”她抓住他的袖子,要从他手里扯下金铃。

“你不是风铃,那你是谁?”

风铃茫然。

他把金铃举得老高,笑吟吟地看着她,轻道:“真是个傻子,你拿走了我的风铃,谁来陪我?”

她喉中一阵苦涩,眼泪不由自主就掉了下来,死死拽住他的手,低声道:“金铃给我,如果你一个人很寂寞,你等着……不要走得太快……我马上就来陪你……”

他笑得戏谑,帮她抹眼泪,“好,我等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她再要去抱他,他已经哈哈大笑着摇晃着金铃大步离去,她大叫着让他别走,他却越走越快,转眼消失在视线中。

风铃一个机伶,猛然惊醒,遍体冷汗。只觉脸上冰凉冰凉地,抹得一把,全是湿热的泪水。

“醒了么?”昏暗中一只手伸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然后拿一块巾子在她脸上擦,她惊恐的一把推开,那人低声道:“别动,你全身上下都是伤,再动的话又要崩裂。”

“雪?”风铃神志渐渐回复,脑海如放映机般回放着那揪心的一幕:楼清戈被苏染尘抱紧,在爆炸声响的前一瞬,他将她掷出去,随后……他与苏染尘的身体被强烈的爆破气浪迸裂成碎片,在无尽的粉尘中默默飘散。豆大的泪珠又自滑落,仿佛无穷无尽似的。

昏黑中一只手帮她轻拭着,他轻叹道:“不要想太多,如今事已至此,一切,只有向前看。”

风铃靠着那只手一动不动,宫千雪又道:“我和他手下几人方圆几里搜查过,那座地底神宫已彻底被毁掉,他的布片衣角都不曾找到一片,我只有用坛子将沙土装得一些带走。”

风铃更是悲从中来,宫千雪抽回手,缓缓身起,点亮了烛火。室内顿时大亮,执烛之人清俊而又憔悴,深幽的眸子沉寂如死水,正是与风铃劫后余生的宫千雪。

他手里托着一只黑漆漆的坛子,放到风铃身边,说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希望你能一路整理好情绪,心儿还在西越对你翘首以盼,切记,一切都要以他为重,不可违背了你的初衷。”

风铃把冰凉入骨的坛子抱入怀,胸口不断涌动的气血却令她再也咳不出任何东西。五年分离,最后换来的仍是难以挽回的死别,不是他面对失去她的痛苦,就是她要面对失去他的心殇,两人的这一生似是前缘早定,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命运的捉弄。

但是所有的情爱,任何的心的羁绊,都应该要深深地埋藏,已经太累了,承载不起太多的东西,生命是如此薄弱,活着的至亲血脉的人,是否才是她仅余的牵绊?

宫千雪坐在她身旁,看着她的侧脸怔然不动,从什么时候起,她哀婉的眼神若此时般深刻,宛如一根根针尖刺入心底般难受?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清澈灵动,与此时的沉默已是天然之别,是什么事情,让她一点点的改变如此之大?却又让他情不自禁,被伤的心湖一次次的泛起涟漪。

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把她的忧伤尽收入怀,揽住,轻叹着要一一帮她慢慢抚平。

两人一直都在赶路,马车由开始的破旧不堪,到后来逐渐被换得宽敞舒适。

昏昏沉沉的风铃时而醒转,抱着黑漆漆的坛子发一会呆,然后又会昏昏沉沉的睡去。有一次醒来,察觉到宫千雪单薄的衣襟上从里面渗出了血丝,渐渐晕染开来,坐在车厢门口遥望一路景致的他自己却未发觉。风铃将他唤回车厢内,要解开他的衣襟查看,宫千雪先是不肯,风铃坚持,执意将他的上衣完全解开。

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她触目惊心,胸口部位还好一些,而背部,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血肉模糊的,有的地方深可见骨,结痂的地方有裂痕,丝丝血珠渗漏,因为伤痕太多面积太大,身体稍微动得一动,背部的伤口都会被牵扯,是以血痂总结不牢固。

这些伤应该是在凤翔山爆炸、他抱着她滚落山脚时被石尖树枝割伤的。几日来他自己拿药擦不到,以致有几个地方有了发炎的征兆。风铃紧抿着嘴,向他讨来药,取来清水擦洗后,为他一点一点的仔细上着药膏,轻道:“够不着的地方,就让我来。”

宫千雪淡淡瞥了她一眼,“只要你愿意。”

风铃手下一顿,转移了话题,“燕大哥呢?”

“……你身中蛊毒,从凤翔山出来他就到蛊族去了,看能不能找蛊族族长要到解蛊之法。”

“中了蛊毒还能解么?别让他徒然空跑路。”

“不要老往不好的方面想,燕飞天总有把握才去,听说他是自蛊族出来的人,想要求得一方应该不是很难。你只管放宽心。”

“嗯。”风铃不再吱声,过了一会,药膏全上好,帮他打好绷带,待他穿好衣服后,才随口问道:“心儿和若离的伤怎么样?一直都不见葬花和溯秋,他们是不是在无心道长的护送下回西越的?”

宫千雪笑了笑,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望着外面说道:“马上就快到西越境内,该等你的人都在皇宫等你,不要太着急,见到他们就知道了。”

进入西越境内后,沿路的景致又回复到了荒凉,又过了几日,人声渐众,街市横错,各处都呈现一片繁华。这里才是西越的京都襄城,第一次进入这具身体真正的祖地,而且,那个皇宫将可能是她儿子以后生长的地方,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风铃趁着宫千雪闭目养神的时候,努力将嘴角往上扯,试图露出自然的笑意,马上就要见到心儿,不能让他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试了一会,也不知道成不成功,干脆用手指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自己认为最真诚的笑脸。

“笑得很好看,心儿会很开心。”宫千雪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沉默的人忽然也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来。

风铃笑脸僵住,垂下眼目低声道:“你都知道?”

宫千雪伸手摩挲着她的嘴角,盯着她,满目柔情似能滴出水来,“你在想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进入皇宫后,你要记往,你的心就是我的心,你的言行就是我的言行,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以心儿为重,答应我,好不好?”

他一再叮嘱要以心儿为重,她怎么会不了解他的顾虑呢?他怕她意志消沉,会等不到能解蛊的那一天。可是谁又知道,这几年被蛊毒所苦,时常咳血,已经让她几乎到了气血枯干的地步,药石无医是指什么?就是指像她这种体内的器官和精神都萎靡到无法振作的人。

在进入御前大街时,远远就有人出来相迎。宫千雪因为不愿让人知道他暗自出宫的事,是以来接的人并不众。

“娘,娘,您终于来了,心儿还以为叔叔又骗我。”出来迎接的是宫千花,还有抱着风笊心的若风。风御心一身锦袍,小小的身板里透着一股灵秀之气,他从若风身上跳下来,张开手臂,大叫着向风铃奔来,一把扑到蹲着身子等他的风铃身上,趴在她肩头暗自抽泣不已。

“哭什么呢?也不怕溯秋哥哥笑话?”这孩子在别人面前似乎性情冷漠,实则在她面前却是最柔弱无依。给他擦着泪水,风铃眼睛四下张望着,“溯秋哥哥和葬花姨呢?他们好不好?”

风御心正要说话,宫千雪与一脸沉色的宫千花交换了一下眼神,他突然从风铃手里抱过风御心,边走边道:“人多口杂,有什么话不要站在这里说,先把风尘洗掉了再叙别情。”

被宫千雪抱着,风御心竟也不挣,父子天性亲近,从这一点已得到充分体现。

宫千花一身紫袍,比之几年前又自沉稳不少,他走在风铃身边,看过她一眼后,一直都沉默不语。

风铃很想给他说说葬花和溯秋的事,不过才一见面,也不好直言说什么。想来他都已二十七八,葬花不在的这几年里,他也不可能没有娶妻生子,不管怎么样,在这万恶的古代,只要他能对葬花母子负责,不让他们无所着落,就应该欣慰了。

直到被宫千雪带到一处大殿,有不少宫人恭恭敬敬称他为皇上,风铃才了解到世事变迁之大,已非她当日所想。

被人众星捧月般的清洗干净,偌大的宫殿里肃静的站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宫女,风铃步入偏殿,轻幔纱帘前,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伏在桌案前,也不知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