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威廉·考珀传:今又一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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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童年时代

公元1731~1748年

人们通常认为考珀的一生让人费解。然而,费解之处是否只是源于我们草率、没有根据的结论呢?人们对考珀的质疑往往是公允的,因为与一些身体遭受痛苦的基督徒或者陷入赤贫之人相比,他长期经受的精神方面的困扰,并不是难以应对的问题。我们的主预先警告他的门徒,“你们在世上有苦难”(《圣经·约翰福音》16:33)。他最出色的使徒告诉我们,“因为主所爱的他必管教,又鞭打凡所收纳的儿子”(《圣经·希伯来书》12:6)。考珀本人也含蓄地提到这点:

悲伤的路,只有这路,

延伸向没有悲伤之地。

保罗说,“你们若不受管教,就是私子,不是儿子了”(《圣经·希伯来书》12:8)。考珀上面的说法并没有越过这话。

人们假想出来的,考珀的难解之处主要是来自这样的观念,即考珀的抑郁是源于他的信仰。那些讨厌福音真理的人乐于作出这样的结论,他们并非总会遭到驳斥,尽管对这样的谬论本来应当立即予以驳斥。

考珀的思维方式独特。他内心敏感,奇特而细腻,并在某些方面十分卓越。人类身上往往刚强和软弱,美丽与衰败并存,考珀就是一个例证。正如我们已经注意到的,崇高和荒谬往往只有一墙之隔,最大的爱心往往出现在注定要早逝的人身上,所以考珀的心思就好比一件乐器,吹奏的瞬间出来的可能是走调的声音。

但是,这一切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依靠大脑和神经系统的部分。现在,有谁认为是宗教造成了身体的病痛呢?难道信仰会对肺部,或眼睛,或四肢造成伤害?既然考珀多年的抑郁症明显源于神经紊乱,为什么要不合理地将其归咎于他的宗教观点呢?

然而,他的“阴郁的宗教观念”和他患上神经抑郁真的没有明显联系吗?毫无疑问,它们之间并没有关联。据考珀所述,早年,在接受自己后来一直坚持的信仰观念之前,他就有过三次神经紊乱和妄想症发作。在11岁还待在学校的时候,21岁参加宗教聚会的时候,31岁受命担任一项职位的时候,他已处于这类挣扎之中。由此证明,他33岁接受福音真理,不是造成他重生得救前后精神失常的原因,这一点毋庸置疑。

对于本书将要阐述的历史,我们不会猜想或假设。我们只是希望,在一开始就表明,我们摒弃之前一些作家提出的假设,即宗教不仅造成了诗人考珀的精神障碍,还大大加重了他的病情。倘若怀着一颗坦诚的心继续阅读本书,您将会发现那些作家的假设完全没有真凭实据。

骚塞说威廉·考珀是“那个时代的最受欢迎的诗人,最好的英语书信作家”。他于1731年11月在大贝克汉普斯泰德教区出生。他的出身即使不能称为“显赫”,但也算得上“高贵”了。在爱德华四世六年,斯特罗德的约翰·考珀(本书主人公威廉·考珀的先祖),在苏塞克斯郡斯普林菲尔德教区与同一个教区的约翰·斯坦布里吉的女儿(继承人)结婚。他们的后裔,1631年受封男爵的W.考珀,在胡克去世三十多年后,在主教堂为其立碑。他的孙子,威廉爵士,是第一代考珀伯爵和斯宾塞·考珀——一位民事诉讼法官——的父亲。考珀法官的次子约翰·考珀博士是乔治二世的随扈教士和大贝克汉普斯泰德教区的教区长。他的第三个儿子阿什利·考珀,在上议院任职六十年。

约翰·考珀博士娶了安妮·多恩,她是诺福克郡路德姆厅的罗杰·多恩骑士的女儿。她于1737年去世,年仅34岁,他们有过几个孩子,但其中只有两个儿子活到成年。长子威廉,也就是本书的主人公,当时6岁左右,而小儿子约翰当时仍在襁褓。读者应该知道诗人是怎样深情地谈及这件最令他伤心的事:

母亲!知道你死了,

我说:“你知道我在流泪吗?”

你的灵魂在你伤心的儿子头上盘旋——

人生刚刚开始,就要陷入不幸吗?

也许你给了我一个吻,尽管看不见;

也许你流泪了,如果灵魂在极乐中也能饮泣的话。

你下葬那天,我听到钟声敲响,

看到灵车载着你缓缓通过,

于是我离开卧房的窗棂,

长久哀叹,哭泣着与你诀别。

诗人人生的第一阶段就这样结束了。这段日子就算不是最幸福的,也必定是艰难痛苦最少的。很可能是因为没有女性亲属可以像妻子一样给出建议,考珀的父亲采取了普遍但错误的方式,将孩子送去了一所大的寄宿学校。这个孩子是“格外容易受伤”的,并在当时就表现出忧郁和绝望的倾向,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没有什么错误比这更具灾难性了。考珀被交给皮特曼博士照顾,他是赫特福德郡马凯特斯特雷特镇一家大型学校的校长。

考珀在他自己短小的回忆录中告诉我们:

“在这里,我要面对各种磨难,比起在家里受到的温柔对待,我对这些磨难感受更深。我最大的苦恼在于被一个约15岁的小伙子从所有男孩中挑出来,作为他发泄残暴脾气的对象。我选择隐瞒他不断逼迫我的一系列野蛮行径。可以这么说,他野蛮地对待我,在我的脑海深深刻下了他残暴的身影。我清晰地记得,我那时害怕得不敢看他膝盖之上的地方,我对他的鞋扣比对他着装的任何其他部分要更了解。愿主宽恕他,愿我们在荣耀里相见!”

“有一天我难过地独自坐在学校室内的长凳上,并且几乎要因为我所遭受的事情而流泪,而折磨我的那人每时都可能会出现。此时,《圣经·诗篇》56:11的话出现在我的脑海:‘人能把我怎么样呢?’我怀着对神一定程度的信靠,将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相信这对成熟的基督徒而言算不上是羞辱。我瞬间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我迈着轻快的步伐,蹦蹦跳跳地走进房间。我相信这是他,就是我信靠的那一位赐予的。但是,唉,这样的经历,在我成年之前是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这个男孩的残酷行径长期秘密地进行,起先无人起疑心,但最后还是败露了,之后他被学校开除,而我则从中解脱出来。”

在这里值得我们注意的两点是,考珀极端胆怯,而且他早年开始就容易冲动。这两个性格特点在他后来的生活中一再体现,而且可以解释他生活中很多的情况。

从皮特曼博士那里离开后,他的视力严重受损,于是来到一位著名的眼科医生那里治病,并在这位医生家度过两年的时光。经过两年的治疗,他的视力充分恢复,进入了威斯敏斯特学校,由尼科尔斯博士照看。他在这个学校待了八年左右,给他作传记的一些人说这几年他是在苦难中度过的,但骚塞认为,这“大概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了”。他之后的声名鹊起证明了他这八年时间没有虚度。他在《桌边谈话》(Table Talk)中暗示了这一点:

在威斯敏斯特,小小的诗人们

努力拼凑五六字的对联,

训练帮助开启灵感之门,

让小学生们为银便士骄傲,

我也是诗人了。

他曾在一封信中这样写道:

“展望未来而找不到安慰的人,回顾过去一定找得到。根据这一规则,另一日,我想象之后三十年的人生旅途。她如此温顺,步伐轻快,正在行进,最后停留在威斯敏斯特的六年级。我想象自己再次成了一个学童。那段时期,就算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真正的幸福,也至少没有体验过幸福的相反面。没有谁比我更会做白日梦了。我可以在几分钟内编织这样一段幻想,它不仅具有现实的所有魅力,还有各种美好事物点缀,虽然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但却比现存的任何事物更迷人。我是一个得到老师喜爱的男生,因为作业做得好,便得到一枚四便士银币的奖励。看着银币从一排传到另一排,让所有明白其含义的人羡慕,我很高兴。”

在另一封信中,他补充说:

“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擅长板球和足球,但那些成绩带来的名声已经太久远了。”

在《学徒时期》(Tirocinium)中,他也提及了这一时期:

尽管有缺陷,那时仍应得一些表扬,

我们喜爱早年玩耍的地方;

场景感人,心却是石头

感觉不到此情此景。

我们尝试自己雕刻技巧的墙壁上,

我们刻上的名字依旧;

我们用功时坐的长凳,

尽管满是裂纹,却没有损毁。

小孩子们活力四射,

玩我们当初玩的游戏,就在同样的地点,

跟我们当初一样,

快乐地跪着在白垩土上画圈,用手指弹石弹;

要把球投入地上的帽子,

或者灵巧地拍动使其偏移;

这愉快的场景霎时让我兴奋,

回想起我们自己快乐的时光,

看到此景,我们几乎重回,

天真、甜蜜、单纯的岁月。

这著名的地方,就是我们最初投入人生长跑的地方,

有着这样欢喜的联系,

令我们的记忆经久不衰,

我们甚至在年老时,在人生尽头都乐此不疲。

即使我们认为他所生活的这几年既非不开心,也没有虚度,却也决不能忽视这一事实,即在这些年里,他性情易于忽喜忽悲,还伴随着妄想,已逐渐可以觉察得到。因此,在描述早期的生活时,他这样讲述这段时光:

“我对人的必死性如此健忘,竟会去测量自己的能力和力量,并观察自己脉搏的跳动,然后就带着不小的自满情绪来妄想也许自己永不会死。这看起来真是奇怪。然而这个想法很短暂。因为我很快就进入了我这个年纪不应有的精神低谷,经常出现肺病的迹象。这个讯息是主的命令,并成功地让我相信我会死去。”

考珀在这所巨大的学校中自然而然地结识了一些朋友,或多或少,一些人注定要充当他人生剧目中出彩的那部分。黑斯廷斯、坎伯兰、安佩、邦内尔桑顿、科尔曼和劳埃德都是他的密友;约瑟·希尔是他一生的挚友;理查德·萨顿爵士是他的同学,与他的关系非比寻常;他最爱与年轻的罗素交往,随后是威廉爵士。就这样,他度过了这段日子,直到年满18岁,回到伯克汉斯特德。此后,每年有四分之三的时间他都在父亲家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