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威廉·考珀传:今又一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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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痊愈和退职

公元1764~1767年

考珀现在的状况很可怕。他说:

“从1763年12月7日,直到次年的7月中旬,我一直带着知罪之心,料想审判会即刻临头。那昼夜不停控告弟兄的,让他在梦里回想起遗忘已久的罪,用一些与罪大恶极根本不沾边的事来控诉他的良心。这段长达八个月的时间里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归为两种情况:知罪和对蒙怜恤的绝望。”

但几个月过去了,永刑的判决似乎仍旧迁延,因此,那诱惑人的撒但的利刃开始失去锋芒。考珀说:

“我开始说服自己,判决的执行推迟,我最好别像从前习惯的那样沉溺于可怕的想法。我开始与医生交谈,听他讲故事,然后大笑,并投桃报李地给他说一些自己的故事。然而,我心中还是觉得自己难逃可怕的判决。”

从科顿医生那里知道他明显好转之后没过几周,弟弟就从剑桥来看望他了。对这次会面的感受,他说自己因处境无可救药而悲伤,又嫉妒弟弟的幸福,二者参杂在一起令他十分痛苦:

“当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他问我觉得如何。我回答:‘差不多更多的是绝望。’我们一起走到花园,当我说到自己非常确信突然的审判肯定会来时,他表示反对,认为这完全是妄想。他的反对如此强烈,我忍不住看着他。我泪流满面,哭着说:‘如果这是妄想,那么我将是世上最幸福的。’有些像希望的曙光一般的东西射入我心里,但我仍然不敢放任其影响。我们一起吃了饭,我开心地过了一个下午。似乎都有什么东西无时不在悄悄告诉我:‘你还能得怜悯。’

“即使在他离开之后,这种情绪变化仍不断地放大。但我心里的状态起伏不定,我只能将其称之为一种好事将临的模糊预感,却说不出理由。一直照顾我的仆人看到我的情绪突然变好,显得非常喜悦。

“我上床睡觉,睡得很香。早上,我梦见一个我见过的最可爱男孩在我床边跳舞。从动作上看应该是个初学者,但我注意到他的舞步坚稳。此情此景令我畅快,至少平和了我的情绪,因此,我第一次心里带着愉快的感觉醒来。然而,我仍然不知道自己感到的安慰从何而来。我的快乐根源对周围人来说像一个迷,对我自己也一样。配得赞美的神用他的曙光照耀我,预备我迎接他的笑脸和更清晰的光照。”

别人给他讲理,他能感受到其中的力量了,并且他也会哭泣了,他的病症显然是在好转。考珀把自己的康复追溯到他弟弟来探望他。在写自传之前,他在一封信里说:“虽然他只陪了我一天,但他的陪伴令我众多的谵妄和精神妄想溃散了,第二天早上我发现自己宛若新生。”此前不久,在花园里散步时,他发现一个座椅上有本《圣经》,这很有可能是有人刻意放在他必经之路上的。他翻开到拉撒路起死回生的章节,看到“我们救主的举动饱含多少对可悲罪人的慈悲、怜悯、良善和同情”,几乎令他热泪盈眶。“想一想,”他说,“这正好表征着耶稣要向我施怜悯。我叹了口气,说:‘愿我不要辜负了他的垂怜!’因此,我的心软化了,虽然我还没有醒悟。我合上书,并不打算再次阅读。”

但是现在,在这场梦之后,他说:

“怀着更愉悦的心情起床后,我来到房间,早餐已经做好。当我坐在桌旁,我发现这么长时间以来每一刻都笼罩着我的恐怖阴云已经逝去,现在,每一刻我都充满希望。我越来越信服,自己并不是完全注定走向毁灭。但是,救赎之路依然从我眼前隐藏了,与我生病前相比,我对救恩之道的认识一点也没有进步。我只是想,如果神喜悦宽恕我,我会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且如果虔诚地尽自己的本分能够确保我逃离地狱,那我就能逃脱。对主的恐惧可能铸成法利赛人,但只有福音里的甜美慈声能够让人成为基督徒。

“斩断我的捆锁,在耶稣基督里白白得怜悯的日子,现在到了。我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见有一本《圣经》,它再次使我从中获取安慰和指教。我看到的第一节经文就是《圣经·罗马书》3:25:‘神设立耶稣作挽回祭,是凭着耶稣的血,藉着人的信,要显明神的义。因为他用忍耐的心,宽容人先时所犯的罪。’

“我马上获得力量去相信,义的日头充充满满地照耀了我。我看到他完成的代赎之工完全足够,他的宝血确保我能得赦免,他的称义是充分、完全的。朋友马丹很久以前说的话又清晰地浮现在我的心头,有‘圣灵和大能的明证’。若非全能者的膀臂扶持着我,我想我应该已在感激和喜悦中死去了。我的眼睛充满了泪水,声音哽咽,大爱让我五体投地,惊异不已。我只能在无声的敬畏中仰望天堂。”

但描述圣灵的工作最好还是用他自己的话,考珀说:

“这是‘说不出来的、满有荣光的大喜乐’。我天父乐意在基督耶稣里赐我完全的确信的信心。他在刚硬、不信的心里给亚伯拉罕养育了一个孩子。我现在多么乐意把每时每刻都用来祷告感恩啊!

“我不但没有失去奔向施恩宝座的机会,而且还以无法抗拒的热情飞奔过去,不达目的绝不满足。我情不自禁,只因父在基督耶稣里与我和好而欢欣,爱他。主令我心畅快,我奔上遵他命令的路。接下来好几周,我只要说起福音或者提到耶稣的名,都会热泪盈眶。我太高兴了,没法睡太久,我觉得花在睡眠上的最后一点时间都用完了。我起初的爱心还在继续散发馨香之气。但是,从那之后我又经历了许多毫无生命的、不圣洁的时光,就像漫长的黑暗中点缀着短暂的因信而来的平安喜乐。

“我的医生一直为我的状况担惊受怕,现在他警觉起来,怕我从绝望到喜乐的突然转变会以致命的癫狂终结。但‘主耶和华是我的力量,是我的诗歌,他也成了我的拯救’(《圣经·出埃及记》15:2)。我说:‘我不会死的,而是会活着,并宣扬主的作为。他严严地惩治我,却没有把我交于死亡。应当称谢耶和华,因他的慈爱永远长存!’很快,科顿医生就满意了,并默认我的痊愈是可靠的,并且我们就救恩的事有了许多甜美的交通。”

现在考珀感激友善的医生富有同情心的关怀,并在自己的处境上看到一条关于天父带领的证据。考珀说:

“我将整件事视为贯穿着神对我的护理之工的实例。我没有被送去伦敦的医生那里——他们要近得多,我没被送去他们那里,真是令我惊讶——却被送到科顿医生那里。当我生病时,他至为温柔地治疗我,并尽了最大的努力医治我,当我的理智恢复,非常需要同一位虔诚的朋友交谈,他便毫无保留地在所谈的话题上敞开心扉,那时我真的没法找到比科顿医生更合适的倾吐对象了。我焦虑地渴盼解决自己长久以来都忽视的信仰问题,在心智还虚弱,精神不稳定的时候,我必须得到帮助。而这位医生既预备好了在这一问题上给我带来解救,又非常胜任这一工作,好像比起医疗,他对这个领域更加在行。有多少医生会认为这是不稳定的,是我仍处于癫狂状态的症状啊!但是,如果真是这样,我的朋友便是跟我一样疯狂,他这个样子对我来说正好。”

考珀恢复后,同科顿医生一起又待了几个月。他重新拿起笔,根据《圣经·启示录》21:5里的经文“看哪,我将一切都更新了”写下了《快乐变化》(Happy Change)。这首诗跟他之前的作品区别太大了:

主啊,我是你造之物,

赞你开我眼目,

得见属天圣道真光,

真是何等蒙福!

虽有风暴遮蔽天空,

世事令人唉哼。

他眼发出公义日头,

却有医治之能。

人心被其真光击打,

不再贫瘠可怕,

此前毒蛇盘踞之处,

开满恩典香花。

灵魂本是凄凉之处,

满布黑暗权势,

如今感受全新国度,

喜迎属天统治。

自从日头照你话语,

东升西落以来,

阳光普照带来喜乐,

常令列国畅快;

光辉日头金光闪耀,

带来仓廪满载。

但主耶稣,唯你真光,

照亮罪人心怀。

考珀正在发生最大的变化,一个最自然的、最直接的结果是,伦敦,这个过去十余年来他所有的希望和欢乐,恐惧和悲伤所在之地,现在变成了他十分讨厌的地方。他说:

“我现在让弟弟在剑桥附近为我找个住处,在主的许可下,我下定决心不再看伦敦一眼,因为那里是我之前各样可憎之事发生的地方。我还有一处想去的地方,我有再回去的必要。但我决定剪断这纽带,主要是因为我良心的平安受到搅扰。我做了几年破产专员,每年收入60镑。我意识到自己并不懂法律,无法像惯常的那样起誓,所以我辞职了。这样,我就把自己从犯大罪的景况中解救出来,并且再也不需要返回伦敦了。”

但是,在这非凡的时刻发生了一件事,看似不起眼,却值得思量。考珀说他弟弟约翰“为了让我住得离他近一些,付出了许多努力,但都失败了”。太奇怪了!剑桥周边有许多房屋可供住宿,各个阶层都有合适的起居场所,各种各样的管家都有。自然而然,我们第一反应是以为他弟弟并不是真的希望在自己附近给他找到住处。但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约翰·考珀表现出了最大的关爱和同情,必然希望照看他将来的生活。而考珀现在也“完全健康”。他腼腆,习惯退隐的生活,他的追求也是宁静的文字工作。约翰·考珀没有理由希望哥哥离他很远,至少不会希望离他有一星期的路程。但我们确信,在剑桥这个有许多住房的城镇,约翰·考珀找不到合适的,而在14英里外的亨廷顿,他不费力气就为兄长找到了住所。

这样的情况真是莫名其妙,但隐秘的原因——当时两兄弟都不知道——马上就显现出来了。在剑桥,当时我们不知道有谁能够在通往天上之城的道路上帮助、指导考珀,而这条路他已经踏上了。就是考珀的弟弟,尽管情深意重,却也无法理解他的信仰观念。但在亨廷顿住着一个非凡的人,尽管不认识考珀,且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却预备好了专门担当此工,在考珀的人生中成为他的支撑,在超过30年的时间里成为他重情重义的看护和亲爱的朋友。人为的努力根本无法找到那么适合担任这项劳累而奇特职责的妇人。但“那位随己意行作万事的”——他不会允许约拿被抛进大海,直到他“预备好”并令一条大鱼,准备着接住约拿——令考珀的弟弟无法在剑桥找到住处,却在亨廷顿预备了合适的公寓。在亨廷顿住了八到十周之后,考珀就与那位令人钦佩的妇人结下了友谊。考珀说她“在26年之久的时间中,填补了我母亲的空缺——我无价的母亲”。他为她写下了这些感人的诗句:

玛丽啊!我想弹琴与人合奏;

有了来自天上的帮助,就能动若天籁!

新曲乃是人间少有,

即使由卑微之物来颂唱也毫不失色!

经年累月,历经悲哀,我终于绽放光彩,

可以带着你应得的敬意用诗句记述你的价值,

这诗句就像乐章,正如你是那么真实——

唱这词的人就会不朽!

但你并不需要。有一本书,

由撒拉弗书写,带着属天的光芒,

神的眼目也时常放在其上;

这本书记下了世人的行为,公义而又光明!

我忠信的母亲啊,书中所有你的行为都在闪光,

既然你配得这样的赞誉,我就尊你为自己的母亲。

考珀被安置在这位信实的朋友家中,而她正是为他预备的。很可能,就算搜寻全部基督徒传记,也找不到一个例子,比这一奇异的护理之工更配得俯首称谢。

1765年6月17日,考珀离开科顿医生,前往剑桥。在那里待了四天,到了22日周六,考珀的弟弟陪他去了亨廷顿,领他到新的住处,然后离开了。渐渐地他的精神开始消沉,感到自己“像是在旷野中无家可归的旅人,没有朋友来安慰,也没有向导来引路”。他又写道:

“我惆怅地走出去,直到黄昏,离开镇上约有一英里后,我最终感到自己的信被主强有力地牵引着。在一块田的一角找到一处隐蔽所后,我在一条田坎旁边跪下,在他面前把我的抱怨一股脑地倾诉出来。我的救主乐意垂听,我的压迫除去了,并且我能信靠这位看顾陌生人的救主,由他背负我的重担,而且我可以安心,确信不管他让我遭遇什么,安慰人的神都仍会与我同在。但这还不算完,他为我做的事超过我所求所想。

“次日,我去教堂,这是我康复之后第一次去教堂。整场聚会期间,我都竭力克制自己的感情,因为我满满地看到了主的荣美。我的心对全会众充满了爱,尤其是对那些我觉得保持着清醒,严肃且全神贯注的人。一位庄重谨慎的人跟我坐在一条长凳上,从我见到他开始,就跟他谈了许多。我发现他是个虔诚的人,是伟大救赎主的真仆人。当他唱诗时,我盯着他,看到他在这一圣洁之事上陶醉了,我不禁在心里深情地说道:‘祝福你,因为你颂赞我灵魂所爱的主!’

“这就是主对我的好,他赐我‘喜乐油代替悲哀,赞美衣代替忧伤之灵’(《圣经·以赛亚书》61:3)。尽管我因感到紧张而闭口无声,但我的灵魂在里面歌唱,甚至欢欣雀跃。会众宣读当日的福音经文时,那声音令我倾倒。哎,当圣灵唤醒我们领受神的话语,给人倾听的耳和领悟的心时,那话语是怎样字字珠玑!那里面有天堂的和谐,揭示了其作者的奥秘。经文的一部分是浪子回头的比喻。我非常清晰地在那比喻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被我轻视、遗忘的主是何等慈爱。比喻中的情境就发生在我身上,在我心里上演。

“聚会结束后,我立即去了前日祷告的地方,发现自己在那里得到的解脱不过是对更丰盛祝福的渴慕。除了说主把他一切的美善都摆在我面前,我还能如何表达他为我所做之事呢?我似乎能与他面对面说话,就像与朋友交谈一样,只是我的话只有喜乐的泪,以及说不出的叹息。我其实可以对雅各说,‘这地方’不是‘何等可畏’,而是‘何等可爱’,‘这不是别的,乃是神的殿,也是天的门’!”

现在,考珀完全闲了下来,于是开始同少数仍旧保持友谊的朋友通信。他给赫斯基夫人,即堂妹哈里特的一封早期信件保留了下来,在此全文摘录:

1765年7月1日于亨廷顿

亲爱的赫斯基夫人,自从在中殿你和善地拜访我以来(那是唯一一次我见到你却没有带着喜乐的心情),我什么苦没吃过啊?自从神乐意叫我恢复理智,我什么快乐没有尝过?凭经验,你知道在发烧之后感受到恢复健康之初,有多么愉快。但是,哎!是大脑发烧了啊!感受到那火熄灭,确实是一种祝福,我认为不可能有谁能在领受了之后不带着完全的感恩之心。这一责罚的可怕之处在于,我承认其中有无限公义的手在工作。并不是因为对我而言更难感受到这无限慈爱的手,相反,当我思量这事对我的作用时,我尤为感恩,并且毫不夸张地讲,我以之为从神那里领受的最大祝福,仅次于生命。我祈求神让我留下这种感觉,这样我就肯定自己会继续像现在这样,享受真正的幸福。

我这样对你说,是想让你不要认为我是一个绝望的可怜人。你应该会倾向于这么想,因为我同自己在世上的每个朋友都极为疏远——在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之前,这样的处境无疑会让我成为绝望的可怜人。但我受的痛苦使我通向幸福之路,要是我没有吃这些苦,就绝对找不到这条路。我知道,并且每天都经历到,对于相信神的怜悯慈爱临到自己的人,他的慈爱怜悯就足以补偿失去其他一切祝福的损失。

你可以告诉所有你认为还真的在意我处境好坏的人,没必要担忧我现在是否不幸。你自己也会相信我的幸福不是在做梦,因为我告诉了你幸福之源。对许多人而言,我所写的就像是头脑发热的结果,因为人们若没感受到其他人心里温暖的情感,就会倾向于把一切这类感情都说成是头脑发热。但你有太多应当感恩的,并且你的性情也使你充满感恩之心,所以应该不会如此。

乞求你向托马斯爵士转达我的问候,并请相信,我感谢你们俩在圣阿尔班打听我的情况。

威廉·考珀

三天后,考珀收到回信,又回复了一封更长的信:

1765年7月4日于亨廷顿

亲爱的妹妹,我刚从乌斯河回来,现在坐下写信,为你友好又合宜的信感谢你。对于我提到的,你那次拜访中我不负责任的行为,你怎么看呢?我记得当时我既没有跟你说话,也没看着你。其实,谜团很快就解开了,只是在那时,我的行为定然很让人费解。我里面的骚动那时就开始了,我的沉默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然而,我很高兴我唯一一次不懂得珍惜你的相伴是在我失去控制力之时。这是第一次,我把这事交在神手中,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

痛苦让我们成为基督徒,这是多么自然而然的事啊!当所有来自人的帮助都归于徒劳,整个大地都贫乏得无法给我们一刻的平安,那时,不看福音是多么不可能啊!我有些担心——尽管同时也愈加感恩——疯人院里的一个人得救了,对他人而言更可能是绊脚石,而非增加他们的信心。但是,如果任何人因此而绊倒,那就是他们的理性出了毛病,是根据错误的前提得出结论。若有谁将生活和举止的改正以及内心的改变归结于发疯,就太荒唐了,不管什么情况,这都是在说自己疯了。因为这等于是把合理的效果归因于不合理的原因,或是把积极的效果归因于消极的原因。但基督教要受损的时候,最痛的总是最聪慧的人。亲爱的堂妹,你自己会倾向于认为我讲得太深,既然当前我心里火热,那么我说自己仅仅是重生得救,就太自谦了。你认为我一直都信——我自己也觉得如此——但你受骗了,我自己也是。的确,我称自己是基督徒,但那鉴察我心的知道我从未行正义的事,也没有禁戒自己作恶。我就是恶人,就算我行善或戒恶,也仅是出于其他动机。这就是表面上的基督徒,假装的信徒,这样的人对基督教造成了最大的损害,使其仇敌有了最强有力的论据来支持自己的不信。除非认信与行为能够一致,否则人的生活就是一个谎言,他所认信的事是否有效得打个问号。如果教会奸诈的盟友能够立即倒向敌方,那么基督徒和不信者的区别将是惊人的,因此我很满足,信仰不会因讨价还价而失败。

……

亲爱的妹妹,对于我得到的解救,你连一半都不知道呢,全家只有我弟弟一人知道。其实,我的康复是一个标志,但此前发生了更大的事。我将来的生活必须表达出我的感谢,因为我无法靠言语来感恩。

求神祝福你,还有我的朋友托马斯爵士。

威廉·考珀

他们之间的通信开始后,密切的交流维持了一段时间。考珀的时间很多,自然乐意给这位如此亲密的近亲一周写一两封信。9月,他这样向赫斯基夫人介绍昂温一家:

我亲爱的妹妹,我在这里住得越久,就越喜欢这地方,还有这里的人。有不下五家人,还有两三个跟我一样受怪病搅扰的人,都跟我关系不错。我在这儿最新结识的是昂温一家,这家人有夫妻二人并儿女。他们是最自在、最合群的人。儿子21岁,是我遇到过的最为外向、可爱的年轻人。岁月会让疑心装作智慧,让我们毫不尊重、信任除了我们自己之外的一切,但他还没到这样的年纪。因此,我几乎一见到他,就与他相熟了,因为他没有必要保留什么,所以就是对陌生人,他也是敞开心扉的。男主人是个教士,儿子也注定要跻身圣品。然而,这一真挚的意愿完全是他自己的,仅仅是从他本人而来,并且出于其对福音的信心和爱一以贯之。最近我结识的另一个人是尼科尔森先生,一位北边的乡村牧师,很穷,但很善良,很喜乐。他在这里每天读两次祈祷文,一年到头都是如此,而且每个周日都步行去服侍两间教会,来回要走16英里。昨晚我跟他共进晚餐。他用面包和奶酪招待我,还有一个黑瓶子装的自酿麦酒,无疑,那是他亲手酿的。另一个熟人是××先生,一位瘦高个子的老人,人很好。他只喝水,不喝别的,也不吃肉,原因部分是出于(我认为)宗教禁忌(因为他非常虔诚),部分是因他过分担心健康问题。他一辈子每天六点都会去镇外一英里处的非常好的泉源那里,那一处泉水与布里斯托尔的泉水非常相似。我们都起得早,因此也只有我们一大早在那里行走,很快我们就熟悉了。他非常虔诚,在他身上另一项能与之媲美的,就是他非常有规律的生活。他是世上最完美的钟表。××先生也造访了我一次。他是个绅士,很有学问,明白事理。很快,我就相信,如果我可以选择在英格兰各地居住,我将不会找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我极有可能根本无法做出这么好的选择。

你说,你希望得救不必经受我那样的痛苦。不,亲爱的妹妹,神对待儿女时是慈爱的父,他告诉我们,他不会随意折磨人。无疑,他以良善的护理之工使许多人远离各种大恶,远离坏榜样的影响,这些人从幼时起就尝到了圣灵的恩惠,就这样,他们从未允许自己犯下任何干犯他的大罪。愿你一天天越来越爱他。每一天,当你想到他,你会发现他更加配得你爱。愿你因基督的缘故最终蒙他接纳,基督为所有忠信仆人的代祷必定成就!

威廉·考珀

一个月后,他又写了这封信:

1765年10月18日于亨廷顿

亲爱的妹妹,愿你因安全地从南安普顿的风暴中抵达港口而喜乐。我只是一条泰晤士河上的小船,处于充满了诱惑和动荡的世界。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在小溪的价值及其带给我的舒适。对于你因为又一次去到德罗克斯福德而感受到的快乐,我感同身受。我对莫莉小姐的了解足以令我称赞她。如果我从未见过她,她对你的感情也足以令她受称赞。如果我早些时候忽略了此事,那只是因为我天生容易疏忽自己应当做的事。如果我的温雅比得上我的懈怠,那我就该是世上最愉快的人。很高兴你如此嘉许我在亨廷顿结识的人。确实,他们是一群不错的百姓,很适合我。

我本该多说一说昂温小姐,如果我能够有更多的素材来详述的话。她大约18岁,相当漂亮、温雅。她在母亲面前说话很少,不是因为母亲要求她这样,而是因为她喜欢用这样的借口来不说话,因为她有一点害羞。这一家人彼此之间的感情非常非常真挚,母女二人似乎彼此之间都很溺爱对方。我第一次去他们家时,他们只把我介绍给了女儿,我们一起坐了一个半小时,直到这位母亲进来,是她安排我来拜访昂温先生的。谈话必然是面对面的,关于如何从人的座椅来区别他们的性格,昂温小姐说了很多,非常棒,并且,跟这一家其余的人一样,她的举止毫不拘谨,说话时就好像我们是老熟人一般。她母亲是我见过的最虔诚的人之一,而在这一点上,她与母亲很像。他们是人能够构想出的最快乐、最默契的一家子。写了这些话以后,我在街上碰到昂温夫人,跟她一起回家了。她和我在花园里一起散步将近两小时,这次谈话给我的益处比我去听欧洲一流领袖的演讲所能收获的还要多。这位妇人是神给我的祝福,我每次见到她都会因她的相伴而受益。这家人待我如同近亲,一再邀请我随时拜访他们。你知道我有多腼腆。尽管确知他们希望我会常去他们家,但我无法说服自己享用这个特权。或许以后我不会这么难为情了。

在我离开圣阿尔班之前,我最迫切的请求是,不管主乐意以护理之工把我放在什么地方,都请让我碰见昂温夫人这样的人。就在我们祈求的时候,就能坚定地确信我们的祈求得蒙垂听,这是何等幸福的事!而祈求之事真的实现了,这样的证据多么令人喜悦!显然,全能者用来使我重生得救的方式,在此有了荣耀的见证。我原本被理所当然地视为不宜参与任何社交,现在不仅重新被允许,而且立刻得接纳加入世上这个神眼中杰出的团队。正像神在圣经中指明的,他保护他们如同保护眼中的瞳人。对我来说,这是祝福,显明了神的恩典是何等丰盛——不配之人却能得到无限恩典。并且,这恩典就像那荣耀的施恩者本身,是白白赐下的,满有祝福的。

亲爱的妹妹,愿你健康、幸福,最重要的,是祝愿你一直得到我们伟大恩惠救主的垂怜!如果我们按灵和真理来寻求这福分,就会无比确信得蒙这福,胜过我们确信自己会呼出下一口气。天地都注定要终结,世上万事万物都销化之时,千万个世界都要废去,但神的话语永远立定,凡信靠他的必不羞愧。

请向所有打听我消息的人转达我的问候。

你深情的,

威廉·考珀

大皇后街的约瑟·希尔骑士是考珀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后来搬去了萨维尔巷,并当上了大法官瑟罗的秘书。他与考珀的关系从没改变。终其一生,主都为考珀保留了这位如此忠诚又精明的朋友,来打理他的财产事务。对此,我们必须将其视为考珀命运之中关键的人物之一。在这一时期,他给希尔写了如下的信:

1765年10月25日

亲爱的约瑟,恐怕10月对于南安普顿的姑娘们来说流年不利,大风和梅雨对于你我都非常喜爱的那间充满快乐的休息室而言,实在是苦毒的敌手。我惬意地躲在炉边读书,除了锻炼之外绝少离开。你不在这里之后,我熟悉的人家又添了一户。这户人姓昂温,是人们能想象出的最爽快和蔼的一家人。他们善于社交,一点也不像我遇到过的那些乡下的世家大族那样,遵循着繁琐的礼节。他们待我就像对待近亲,而非外人,随时欢迎我去他们家。老先生坐在躺椅里给我讲述剑桥的事。他博学又睿智,像帕森·亚当斯一样单纯。他妻子在高尚的事上悟性非凡,而且读了许多书,比公爵夫人还要知书达理。他们的儿子在剑桥上学,是个非常可爱的年轻人,女儿品性也跟他们一模一样。他们把我当作自己家庭的一分子,我想去就可以去。他们家里充满了平安与和睦,在那里我肯定听不到流言蜚语,而是与他们进行有益的谈话。你记得卢梭描写的在英格兰的一个早晨吧,我跟这些善良的人一起度过的就是那样的早晨,晚上也一样,只是更加舒适、宁静。现在我认识他们了,就惊讶自己在认识他们以前竟会那么喜欢亨廷顿。我认为,任何没有昂温一家这样的人的地方,都会让我觉得不爽快。

这件事令我信服了自己常常做出的一项结论是真实的,即当我们局限于我们熟知的范围内,评估一切聪慧之事(至少我总是倾向于这么做)时,我们就是在无情地谴责世界的其余部分,目光狭窄得令自己蒙羞。沃平和雷德里弗可能有一些最可仰慕的人还健在,让人愿意去那里结交他们。你记得格雷的一节诗吧:

海洋中深不可测的黑暗洞穴,

充满了璀璨的最纯洁的祥和光芒;

许多玫瑰注定默默绽放,

将芳香虚耗在旷野的空气中。

威廉·考珀

前面提到,神特别的护理之工选择了昂温夫人来做考珀的监护人,时间超过30年。而她的生平表明,这一选择的正确性是确凿无疑的。

莫利·昂温牧师多年来担任亨廷顿自由学校的校长,并兼任当地两间教会的讲师。他的妻子昂温夫人是伊利一位布店老板的女儿,叫玛丽·考索恩。她的生平,以及赫斯基夫人、奥斯汀夫人等人表达的钦佩,证明她一定有许多过人之处。天赋必须经由后天的培养才能吸引考珀这样的人。她长期尽职地担当看护考珀的苦差事,表明她的心志非常坚定。她的一儿一女也继承了母亲的优点,成为了考珀的好友。

昂温夫妇的儿子威廉·考索恩·昂温非常喜欢考珀的神情,特别想与他结交。但他的父亲劝阻了他,因为听说陌生的考珀非常厌恶社交,不喜欢与人结交。但是,有一天他们在晨祷后走出教堂时,年轻的威廉·昂温看到考珀在一排树下孤单地行走,就上去搭讪,跟他一起走,结果发现考珀欢喜地接受了他,于是他们下午一起喝了茶。考珀在回忆录中说:

“我发现他对信仰的看法非常属灵,是活生生的,在他还在襁褓之中时,主就为了让他在圣殿中侍奉而训练他,因此我高兴得难以言表。我们初次交谈就彼此敞开心扉,分别后,我立即进入内室向主祷告,是主促成了此事,是他看护着我们的友谊,使之炙热、持久,一直到死。我毫不怀疑,我施恩惠的天父垂听了这次祷告。”

此后,很快外在的环境就让他们更加亲近了。考珀的收入很少,部分来自微薄的遗产,此外一些亲戚每年会汇给他钱。在金钱的事务上,忠实的朋友希尔担任了考珀的代理人和顾问,一直到考珀生命的尽头。在此期间,他的收入不足以支付独自居住的开支。他说:

“我突然想到,可能我可以寄住在昂温先生家。此前住在他家的年轻学生前日去了剑桥。至少,我似乎有可能接替他的位置。从那时起,这个念头就击打着我,我心里骚动不堪,一直在想这事,两三天都没法分神。我责备自己不顺服主的旨意,但我悖逆的心仍说:‘给我这福分吧,不然我就要死了。’

“大约是第三天晚上,我下了决心,最终,把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件与此无关的事。当我还在沉思,昂温一家淡出视野之时,我的注意力突然被脑海里不断在回响的话语叫了回去,最后,这话语一再翻腾,我不由得关注起这事。‘真理的耶和华神要做这事’,我于是确信,这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念,相应的,我从中得到了一些成功的确信。但我的不信和恐惧使我丧失了许多本该从中得到的安慰。尽管我经历了许多类似的祝福,却永远都无法充分地为之感恩。我立即着手处理此事,很快,这件事就完全定下来了。”

考珀与赫斯基夫人的通信中断好几个月了。堂妹没有写信的原因之一无疑可以从下面这封信的第一句中揣摩而得。这封信写于3月6日。此外,考珀写信的口吻和情绪对于一位沉溺于属世快乐和潮流的妇人来说,必定太难以回复了:

1766年3月6日于亨廷顿

亲爱的妹妹,我把你没回信归因于你所说的原因——我状态的变化——已经有些时日了。我甚至足够明智地将你在我一个人住的时候给我写那么多信,归因于你在关心我所处的孤独状况,我的状况令你特别慈悲地给我写信。为此我赞美神——即使这样我也很高兴。如果灵魂朝向上面的事,那么孤独也没什么可苦闷的了。圣保罗告诉归信的希伯来人:“你们乃是来到(已经来到)锡安山……那里有千万的天使,有名录在天上诸长子之会所共聚的总会,有审判众人的神和被成全之义人的灵魂,并新约的中保耶稣。”(《圣经·希伯来书》12:22—23)若是这样——当然他们确实是这样,否则真理的圣灵就不会这么说了——那么生命中的惆怅暗淡就会立即结束。亲爱的妹妹,你不会怀疑我想要从字面上理解这段经文。然而,经文就是这意思,鲜活的信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预期灵魂在来生会实际拥有的属天团契之乐。

自从状态改变,我就找到了为天父的一切慈爱献上感谢的更大理由。让我寄住的那家人都是基督徒,全能者喜悦让我认识他们,这样我就不会缺乏在品性和行为上进步的渠道。神乐意他所有的仆人都如此长进。

亲爱的妹妹,基督教世界有一半人会将此称作疯狂、狂热和愚蠢,但神的话语岂不是保证了这些事的正确性吗?不仅是我引用的那段经文,还有其他许多经文都是根据。如果我们在今世不与神相交,那么来生也别想。信心若不能使我们谈论天上的事,若不能温暖并洁净我们的心灵,简而言之,若是信心没有统管我们的思想和言行,那么这就不是信心,这样的“信心”在今生和来世都不能为我们带来一丁点的福分。因此,亲爱的妹妹,让我们不要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自欺。世人会说我们已经足够好了,在背后却又诋毁我们。但试验人心的并不是世人,只有神才有这样的特权。亲爱的妹妹,我常常在背后为你祷告,现在我当着你的面祈祷。有许多人不会原谅我这种行为,但我认识你很久了,很了解你,并不担心告诉你我有多么真挚地期盼你在各样基督徒的恩典上长进,在一切能促进并确保你永恒福祉的事上长进。

书安全送达,感谢考珀夫人。我认为这意味着她希望我给她写信,所以就准备写一封。我的境况相当特别,我的朋友们——我真正的朋友——对我的注意也只有些许了,而那些并不那么真心的朋友自然就羞于提起我了。我把许多人对我的不闻不问归因于此,毕竟他们在我得病之前很乐意与我讲话。

威廉·考珀

他再次以同样的态度写信给这位可爱的堂妹,但是很快,她显然对这样的通信无能为力了。因此,考珀又写下了这封信:

1767年1月30日

亲爱的赫斯基夫人,很高兴你在那么称心的地方度过夏天。至于我,则注定要待在乡下,这里没有木屋、草地,也没有漂亮的景色,一切都平淡无奇。夏天只有青青的杨柳作装饰,冬天则洪水漫漫。现在这里的景象是:我们的桥几乎都要四分五裂了,可怜的杨柳一棵棵被连根拔起,草垛几乎都浮在水上。即便这样,我们也是快乐的——至少我是如此。如果树林里没有摆放舒适的长凳,草地上也没有长满让我愉悦的百里香,那又何妨呢?因为我不需要这两样。你认为泰普洛的魅力会让我流口水,看吧,你失望了。

亲爱的妹妹,我是个活人。我决不能因为自己现在这样,就不再思考我无限感恩喜乐的理由。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我有闲暇来默想我活着所凭借的那些慈爱恩典,感谢把我像火中的一根柴一样抢救出来的恩惠之神,我就会觉得那里对我而言是个令我快乐的地方。若不是他的宽容忍耐,我会处于什么境况呢?甚至对那些因着他公义的判断永远无望看到他面的人和那些觉得听到耶稣之名是煎熬而非拯救的人,他也宽容忍耐。我是何等无知鲁莽的可怜虫!我的日子过得就像自己是自己的造物主,想活多久就能活多久,想怎样活就能怎样活,似乎灭亡是通向生命的窄路,似乎忽略神最终定能享受到他的喜乐。

……

愿我是唯一一个做这种愚蠢邪恶之梦的人!但世上充满了这种人,他们不断证明了神白白的怜悯,他们不依靠创造自己的主,却享受他的丰盛赐予并加以滥用来羞辱他。亲爱的妹妹,你会记得我也是这类卑微、受迷惑的大众中的一员。为了将我从这样沉睡的状态中唤醒,太多的苦痛压在我身上,在属天恩典的影响下,它们产生了应有的效果……这不是寓言,而是我的生活。如果我在世的时候站在基督的左面,那么在审判时也会一样。分别必须从今世开始,到那日就会成为永恒的事。亲爱的妹妹,愿那将永生的福分分赐各人的神子引领你,将你一切心思都放在这重要的事上。

威廉·考珀

赫斯基夫人不久就跟托马斯爵士一起去了国外,待了些年。她同考珀的通信直到18年后才恢复。

但是,尽管考珀不再收到堂妹的信,却差不多在同时与另一位能够理解他、与他共鸣的人开始通信。他的亲戚考珀少校的妻子是当时最杰出的福音派教士之一的洛克教堂牧师马丁·马丹的姐妹。考珀夫人自然从丈夫那里得知了这位亲戚精神上恢复了健康和平静。她很快捎给他一本书,认为此书适合他当前的状况。对此,考珀在信中说道:

1766年3月11日于亨廷顿

亲爱的嫂嫂,非常感谢你给我皮尔索尔的《默想》(Meditations),特别是在我提笔给你写信时,这本书很受用。如果我只给那些给我写信的人写信,我的朋友们也必定会谅解。我从他们不联系我这件事中明白,他们希望我也别联系他们。

亲爱的嫂嫂,我有巨大的理由为恩典的护理之工把我放在此地而感恩。我寄住家庭的女主人是个很棒的人,以真基督徒的友谊来待我,我几乎觉得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复活了。她的友谊能补偿我失去的一切朋友和断绝的一切联系。她有个在剑桥的儿子,各方面都配得上拥有这样一位母亲,他是我认识的最随和可亲的年轻人。他的禀赋和后天习得的才能都很可观。至于优点,我只需要说,他是个基督徒。我能够结交这样的人,应当每日感恩。我祈求神使我配得与他们相交。

你兄弟马丁对我很友好,写给我两封信,口吻虽然一度让我厌烦,但至少,我现在知道如何珍惜。对他和他的劳苦,我曾说过、想过许多轻浮之辞,祈求神赦免我。今后,我会视他为燃烧的熊熊火光。有些人使许多人归向义,并会继续发光直到永远,他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我心里的状况,我很快乐。与神和好后,我也有了平安。为了这样的福分能够持续,我信靠那赐福者,凡信他的人绝不至于羞愧。

深爱你的,

威廉·考珀

这样的通信一旦开始,自然会变得很频繁。下面的信都是考珀同年写就的:

1766年4月4日于亨廷顿

亲爱的嫂嫂,你说信件对友谊而言并不是必需的,我同意。但当通信是唯一的互动手段时,信件似乎是友谊自然而然的结果。没有带来合理结果的友谊太冷漠了,即使是最敏锐的断事者也很容易被欺骗。然而,我收回上一封信中就这一话题所说的一切话,因为我怀疑那是出于在任何场合都会让我挫伤自己的一种想法,甚至可能是出于一种骄傲,让我仅仅怀疑自己被忽视就感到受了伤害。我有太多理由谦卑了,也太有必要谦卑了。任何潜在的怨气都是谦卑的死敌,我盼望自己今后绝不给任何以执拗和自重的形式出现的骄傲之事留余地。看哪!如果我最好的朋友,为我舍命的朋友,要记挂所有我忽视他的事,要在审判时以此向我讨债,那么在那日我怎能抬起罪疚的头呢?因此,我祈求主祝福我的朋友们,尽管他们仍不写信给我。也求主祝福我的对头,尽管他们仍旧与我为敌。本性之心有多诡诈是难以想象的。我很清楚,为了一个即使不是确实地敬虔至少是有这种倾向的人,我忽略了朋友们。更惊人的是,当我对基督毫无信心、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令我倾慕的美丽之处时,换句话说,就是当我既没信心、没爱心,也没有任何基督徒的恩典,只有万千悖逆的种子一再发芽与他作对之时,却仍自称是基督徒。但是,赞美主,就是他成为了我的拯救。消我痛苦、斥责罪的神,扫净了谎言躲藏的贼窝。全能者乐意以大慈爱将我一切的罪行摆在我面前。最终,风暴平息,灵魂宁静安康,伴随的是我确实地相信和他全备的救赎。我感受到基督宝血买赎回来的怜悯和赦免是何等甘甜。他就这样击打我,又为我包扎;打伤我,又治愈我。

亲爱的嫂嫂,给你讲我重生得救的经历,并不令我歉疚,因为我知道你不负基督徒这一称谓。然而,我的讲述还是太笼统,没有一个字能表述那些惊人的细节。如果我们今生还能再会面,我会亲口讲给你听。如果见不到了,就在来生会面时再讲吧,我确信自己那时还记得,并且会带着一种感激的态度,那时更适合于讲述这一话题。

亲爱的嫂嫂,我是你深情的,

威廉·考珀

1766年9月3日于亨廷顿

亲爱的嫂嫂,能在争论中让对手哑口无言,被视为巨大的成功。所以你那么久不给我写信,使得我开始认为自己成就了这件艰巨的事,并因此而沾沾自喜起来。不过,认真地讲,我就我们在将来彼此认识这件事情上所讲的话,让你不得不赞同,对此我并不遗憾。因为尽管主救赎的子民会确信,在那种状态下,他们的幸福是神以无限的良善,动用无限的能力来加给他们的,所以,我们在来生还会不会记得对方看起来无关紧要。但至少我们现时的幸福与这个问题有一点点相关。我想,父母、朋友、妻子要是想到要同自己关心的对象永远分离,就定然会感到心痛。倘若在来生相见也不认识,或者压根就再也见不着,尽管跟永远分离并不完全一样,但也差不多了。我想,信徒在来生定然会记住自己关心的亲友。其实,听到他们很幸福,会令信徒感到更快乐,而亲眼见到他们很幸福,带来的快乐就更大了——至少对于现在人类的情感来说是这样。所以,想想,当我们离开他们,就永远地失去了他们,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们的骨肉至亲是与我们同享荣耀,还是失去了属天的福分,这一定会给我们现在所有的关系笼罩上一层惨淡的愁云。就我自己来说,今世在我看来是如此短暂,而今生的利益在我眼中不再重要了,因为靠着我们主耶稣基督的恩典,我开始关注来生之事。因此,这种想法就像一条身居友谊和感情的花苞中的蠕虫,就算我有一千个朋友,所有友谊之花的花心也会被吃掉。若是友谊注定要在此生终结,我想,自己没有兴趣费心于如此短暂的事上。但友谊对于我们今世的幸福而言是必要的,在基督徒的原则之上建立友谊——只有这样友谊才站立得住——在信仰上也是正当的。圣灵藉着使徒约翰谆谆教诲的爱,除了友谊,还能是什么呢?只有这种能够劳苦、警醒、舍己的爱,能够为了弟兄赴死的爱,才配称为友谊。相比起来世俗的友谊就太寒酸了。如果我认为这种以平安为纽带,在灵里的联结只存在于今生的日子,那么这种联结也会受损——至少在我心里会如此。可能这个例子表明了我很大的软弱,竟然那么需要用将来的盼望来支撑现今的职责。但事实确实如此。我知道,自己在基督徒的爱心或其他属灵的素养上都远远没有完全,因此我不愿意放弃任何能够帮助自己进步的事。

谢谢你问候我的健康状况,你实在太客气了。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不然这事不值一提。最近我有些不适,这足以让我确信人类的生活总的来说,尤其就我个人的生活而言,都由一条细细的线索贯穿。我看起来很壮实,但有一个小病在摧残着我。我经历了严重的冲击,躯体并不像从前那样坚固,但我为此全心赞美神。如果像我盼望的那样,里面的人在圣灵的更新之下日渐刚强,那么外体朽坏得多么快都无关紧要。他曾将我从死里复活,即赐我恩典,叫我预备着将自己两次从他那里得到的生命降服于他。不管我是生是死,我都希望能够荣耀他,而这么做必定会令我幸福。我感谢神让我可以给你写信,给跟我一样的人写信,毫无保留地倾诉自己在这一件事上的感情。就另外任何主题写的信对我而言都比做学童时的作文还要平淡。我这么说不是出于虚荣,断乎不是!而是为了向你表明,全能者——我不配提他的名——为我这个罪魁做了什么。他曾一度令我恐惧,侍奉他曾令我那样厌烦!而现在我可以说,我爱他和他的圣名,说起他对我的怜悯,我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威廉·考珀

1766年10月20日于亨廷顿

亲爱的嫂嫂,查理的病让我很难过,希望很快你就能因他完全康复而感谢神。国内流行热病,病人不断呻吟甚至窒息。这是我今早听说的,我并没看到任何病例,我们家迄今为止还没受这病的搅扰,我为此而赞美神。

谢谢你关心我的生活,竟如此详细地询问我在这里是如何打发时间的。我们没有娱乐消遣——我指的是世人所说的那种。其实,这地方有许多娱乐项目,几乎所有亨廷顿的体面人士都会打牌、跳舞。我们拒绝参与这些娱乐,也不与这种虚耗时间的人同流合污,因此人们叫我们“循道主义者”。既然告诉你,我们没有浪费时间,我接下来就说说我们平日都在做什么。通常,八点到九点是我们用早餐的时间,然后读《圣经》或者一些传讲其圣洁奥秘的忠信传道人的讲章,直到十一点。十一点我们参加属天的聚会,这样的聚会在这里每天有两次。十二点到三点我们分开,各自做自己的事。这段时间,我要么在房间里读书,要么散步、骑马或者在花园里干活儿。我们很少会在餐后坐一小时,而是去花园里——如果天气允许,我可以跟昂温夫人和她儿子谈论信仰,直到喝茶的时间。如果下雨,或风太大没法散步,我们就在室内聊天,或者唱几首马丁选集中的赞美诗,伴着昂温夫人的琴声,这样的唱诗会成为一场不错的音乐会,而我们的心,则是最好、最娴熟的乐工。喝完茶之后,我们出去散步。昂温夫人腿脚很好,我们从出去到回家往往要走上4英里。白日短暂的季节里,在聚会时间和用餐时间之间我们会早一些出门散步。晚上,我们阅读、聊天,直到晚饭时间。通常,晚上我们会一起唱赞美诗或听讲道。最后,全家人一起来祷告。这样的生活与至高的喜乐是一致的。相应地,我们都很快乐,像弟兄姊妹一样和睦同居。昂温夫人对我就像母亲一样,我也像孝子一样对待她,而她儿子跟我成了兄弟。赞美拯救我们的神,因他赐给我这样的同伴和这样的人生,最重要的,是赐给我一颗喜欢这种生活的心。

对出任圣职,我思绪万千,忧心忡忡。我相信每个刚刚得救的人都容易认为自己蒙召要出任圣职。但神乐意通过一些途径——具体就不详述了——让我在打消这一念头后也能心满意足。其实,任何人,如果对我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时因恐惧而遭受的痛苦有些许了解,那么对于我决定此后绝不尝试担任要公开露面的工作,定会谅解。同时,如果全能者喜悦,我会以私下交流的方式成为使许多人归向真理的器皿。希望我以这种方式进行的努力不要完全失败。如果我有摩西的热忱,那么我还需要一位“亚伦”为我发声。

威廉·考珀

在此期间,他与考珀夫人之间还写了其他一些信,但几个月之后,这段通信就结束了。他的两封短信讲述了这件事,当时发生了某些重要的变故。他对考珀夫人写道:

1767年7月13日于亨廷顿

亲爱的嫂嫂,报纸已经告诉了你真相。可怜的昂温先生在周日早晨去自己教会的时候,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头盖骨后部摔折了,伤势可怕,他挺到了周四晚上,去世了。主这一可怕的安排在我们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我们绝不会在短时间内淡忘。昂温先生在一间简陋的茅舍内去世,他摔了之后就被送去了那里,离家约一英里。在灵魂回归赐灵魂的主之前,我们没法把他的身体带回家。愿我们都从中学到要警醒的功课,因为我们不知道主什么日子、什么时候来。

这件事对我外在处境的影响只是让我换了住处。因为蒙主许可,我将继续与昂温夫人在一起,她对我总是像母亲对孩子一样。我们不知道会去哪儿住,但我们相信,我们寻求的那位主,会行在我们前面,为我们预备安歇之处。我们已经请霍伊斯、约克郡赫尔姆斯利的科尼尔斯先生和奥尔尼的牛顿先生这三位朋友帮我们找地方,但现在对于我们要住在这三个地方中的哪一处,或者是其他地方,我们都不知道。我已经给马丹阿姨写信,希望马丁能帮我们打听。我们很可能会在这里一直住到米迦勒节。

威廉·考珀

考珀也写信给希尔:

1767年7月16日于亨廷顿

亲爱的约瑟,你希望报纸搞错了,但你的希望落空了。昂温先生去世了,死因正是报纸上说的那样。周日上午九点他还完全健康,像是跟我俩一样,还会再活20年。但还不到十点,他就在一间茅舍里,躺在一张碎毛屑垫子铺的床上,说不出话,失去意识。周四晚上,他就死在了那里。我听到他死时的呻吟,这是巨大的痛苦造成的,他是个强健的人,死前却还抽搐了一阵。在短暂有意识的时间里,他都在热切祷告,他的话表明了他坚定地信靠着那位唯一的救主。我们若要在死之时有盼望,最终都必须躲进这山寨。当其他一切藏身之处都失去作用,我们乐意奔向那唯一的避难所,在那里,我们可以复原,然后从事任何事。当我们为自己选择的虚假之地在脚下破碎之时,我们发现自己必须求助于那永不动摇的磐石,这是多么幸福。遇到这样的事,我们是得到了本不配得的巨大恩典。

你我的关系不会断绝,但我要去别的地方住了,具体是哪里还没确定。

威廉·考珀

昂温先生的死导致考珀决定离开亨廷顿。很可能,这是昂温夫人和考珀共同的愿望。昂温先生的儿子开始侍奉了,不会再住在亨廷顿。昂温小姐也要嫁给约克郡的一位教士。家庭解体了,剩下的两人——寡妇和她的好友——自然而然地会离开物是人非之地,另寻他处居住。

亚历山大·诺克斯不会被人说是狂热之徒。尽管发现很难找到关于护理之工介入的真实案例,他却认为考珀的例子里面有明显无疑的证据表明了属天的看顾。他说:“我承认,存在某些令人畏惧的晦涩之事,但一片晦涩之中却散发着护理之光。尽管把他的经历中神特别的意图说得跟他承受的痛苦一样确凿是不可思议的。”

前文已经说了,约翰·考珀为哥哥寻找住处时,在房源充足的剑桥附近找不到,在亨廷顿却轻松找到了。两兄弟都不知道,在亨廷顿住着诗人考珀余生的监护人,但考珀并没有什么可能去结识她。与她认识需要媒介,而神已经预备好这个媒介了。

年轻的昂温自愿招呼考珀,带他去母亲家里,很快考珀就与昂温一家熟悉起来了。小昂温为了学业和工作离开了亨廷顿,妹妹也嫁了人,剩下考珀一人同昂温夫妇同住。死亡突然临到昂温先生身上,一场事故,让他很快去了天堂。因此,考珀和昂温夫人,原本将要一起度过三十年余生的两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家庭成员,只有相依为命了。

数月之前,一位杰出的教士科尼尔斯博士在剑桥遇到了小昂温,了解了他的想法以及他母亲的虔诚品性。科尼尔斯博士向奥尔尼的约翰·牛顿牧师提起了他们,请求他经过亨廷顿的时候去拜访昂温夫人。昂温先生去世几天后,牛顿牧师就来了。结果,他们立即决定离开亨廷顿,去奥尔尼度过将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