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被黛玉几句话说的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是这会子跪在地上,膝盖生疼,心里连连叫苦。
“这位小公子也不要得理不饶人。这丫头虽然莽撞了些,却也没伤到你,但是你的人却更是嚣张,你看把我哥哥打成了这样,请问你们要如何给我家交代?”宝钗却忍耐不住了。从事发开始,她就一直再忍,想不到对方却咄咄逼人。自家好歹也是九爷的人,如此窝窝囊囊,岂不是叫人连九爷也笑话了去?
宝钗倒也不卑不亢,对上黛玉嘲讽的微笑,只问了一句:你们如何给我家交代?
黛玉冷笑,刚要说话,却被林宁一把拉到身后,飞起一脚,踢在趴地上哼哼的薛蟠的屁股上,又一声惨叫,把宝钗吓得一个哆嗦,却愤怒的瞪着林宁浑身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要交代?来找我好了。人是我打的,你这人还真是会欺软怕硬!”林宁冷冷的看回去,嘴角亦是嘲讽的微笑。
“报官!”宝钗虽然害怕,但却不想任人欺负,怒声一喝,把身边跪在地上的莺儿吓了一跳。
“好啊,那就报官吧。巴赫,叫人去把扬州的州府叫来。”瑾瑜倒是十分喜欢这个办法,报官好,我最喜欢报官了!
嗯?她说,把州府叫来,而不是请来。
林宁和黛玉都听清楚了,所以对视一眼,一起回头看瑾瑜。
瑾瑜却被看得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笑:“也不知道这个老奴才认不认识我。”
黛玉听明白了瑾瑜的话,便奇怪的看了宝钗一眼,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年龄也不大,顶多十来岁,虽然穿着男装,却是通身的女儿气,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身份。如此貌美的一个女孩儿家,却生了一副富贵权势的心肠,刚才在楼下听到的那句:‘别搅了我的好兴致’的话何等狂妄?而如今她的哥哥被打成这样,她还能如此冷静,这样的冷静,黛玉自愧不如。
其实不用薛家的人去报官,因为当官的这会子都在这里吃酒看热闹。
这座酒楼乃是扬州有名的福云楼。今日花朝节,扬州州府大人自然不会闷在衙门里处置公务,而是带着几个衙役悄悄地来了这福云楼,一边关注花朝节的事情,顺便也能看个热闹。福云楼最大的雅间,就是被扬州州府贺文安派人早早的定下,而这会儿他正带着扬州商会会长,巡盐御史林如海,织造府李继寿等几人在雅间里一边吃茶一边品评这次花朝节给扬州带来的利益。
当然,在座的还有京城来的四爷和十三爷。不管怎么说,今儿贺文安能把扬州几个要职官员聚齐在这里坐着吃茶看热闹,十之八九都是因为京城这两位爷的缘故。别人不说,就只林如海这个人,若不是四爷和十三爷在,他是铁定不会来的。
胤禛沉稳内敛,一脸冷漠,只是坐在首位上默默地吃茶,可有可无的撵着松子儿瓤,却并不吃,只是把松子都放回面前的白瓷骨碟里。偶尔目光瞥向楼下,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胤祥就不一样了,他真个人都趴在窗子上,对着外边指指点点,整个一个好奇宝宝。贺文安等人不敢太过死板,因为十三爷一直拉着众人说话呢!自然也不敢太过放肆,因为四爷还坐在那里冷眼看着几人。
贺文安正暗暗地后悔如坐针毡的时候,却被外边吵闹声惊扰。于是生气的问道:“什么人在这里闹事?”
“回大人,那边小雅间里,有人打架。”
“谁在里面?”贺文安不傻,这个节骨眼儿上能在福云楼定上雅间的,非富即贵绝非一般人。这些王八羔子,平时喜欢闹点事儿也就罢了,偏生这么不长眼,趁着四爷和十三爷在的时候闹什么?得了不是,大家都得受罚!
“是薛大公子。带着家人在那里喝茶……”衙役吞吞吐吐的说着,欲言又止。
“贺文安,你去看看。”胤禛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显然是闲这些无聊的事情打扰了好兴致。
“是。”贺文安就算一千个不愿意,这会子也不敢违拗了四阿哥的话,忙起身离座,冲着衙役摆摆手,出了雅间带好房门,往这边小雅间来。
这边不知薛蟠又骂了什么话,引得林宁生气,又要抬脚踢他,却听身后有人断喝一声:“住手!”
林宁的脚在空中顿了顿,淡淡的一声冷哼,依然狠狠地踢出去。杀猪一般的嚎叫响彻云霄,接着便是身后的怒喝:“大胆!什么人这么胆大妄为?给我拿下!”
“贺文安?”瑾瑜一直坐在太师椅上不言不语安静的看热闹,这会儿见贺文安进来便冲着林宁叫嚷,根本没看见自己,就有些生气了。
“放肆!什么人敢直呼大人的名讳?!”贺文安还没反应过来,他身后的一个衙役倒是先冲上去,手握长刀,冲着瑾瑜一指,“活腻歪了你!”
“贺文安,你的气势不小啊!扬州州府的官儿做的挺滋润?”瑾瑜冷冷的看了贺文安一眼,慢吞吞的问道。
“哎呀!”贺文安终于看清楚了这位小主子。穿了男装,瑾瑜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有她父亲费扬古的影子,比如那双眼睛,平时都是平静如水,但生气的时候却如两把利剑,能直接穿透人的心肺。贺文安被瑾瑜瞪了一眼,心头一凛,一脚踢开那衙役,对着瑾瑜恭敬地跪下去。连连叩头,“奴才不知格格在此,重冲撞了格格,求格格开恩。”
“嗯,你来的好快啊!难不成你就在这楼上喝茶看热闹?”瑾瑜淡笑,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贺文安,四十多岁的老家伙跪在地上,身形依然魁梧。
“是,格格神机妙算,奴才正在和几位大人陪京城来的四爷和十三爷吃茶。”贺文安是费扬古的奴才,自然在瑾瑜面前不敢有半句假话。
清朝的律令,家生奴才的生命归主子所有,主子就是把奴才打死了,也只是跟衙门打声招呼算完,不会承担任何罪名。而且家生奴才的妻子儿女亦是主子的财产,一切皆攥在主子的手里,所以在清朝,很多人都会抬举自己的家生子奴才,因为这些人,会生生死死效忠自己,绝不会背叛。知趣儿的对手,自然也不会费心机去收买多方的家生奴才,因为你重金收买来的,或许只是人家的一个反间计而已。
贺文安之于费扬古,便是这种关系。
所以站在一边的宝钗,只觉得脊背生凉,无奈的看着地上的哥哥,心中叹道:这下可真是碰到了硬碴!
瑾瑜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边上略显诧异的林宁和黛玉,叹了口气:“哎,你先起来吧!想不到他们还在扬州。”
“格格,您看这……”贺文安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屋里这场景傻瓜也看得出来是躺在地上被敲打的薛蟠得罪了自家小主子,贺文安还在等主子隐一声吩咐如何处置这件事儿呢——就算是得罪了九爷,回头这扬州州府的官儿被免了,他也要站在瑾瑜这边维护自家小主子,主子把自己扶到今天这个位置,从来没说过为难自己的话,而今天这一回权当是主子为自己谋得这个官职自己为主子做的最后一件事儿罢了。
瑾瑜淡淡的瞥了一眼立在一边的宝钗,冷笑道:“他们仗势欺人,实在是可恶。今儿他们是欺负到我的头上了,所以这会子才不敢说什么。若是寻常百姓,恐怕连性命也没有了。这样的恶霸,竟然还能得到你们这些朝廷命官的回护,真是令人惊叹啊!”
“那里是我们仗势欺人,分明是他把我哥哥打成了这样!我们好好地在这里喝茶看热闹,他们冲上来寻事,如何是我们仗势欺人了?!贺大人,我们薛家为了这花朝节,捐了一万两银子,可连看个热闹也不行了吗?这话传到九爷的耳朵里,恐怕好说不好听吧?”宝钗听瑾瑜这样说,便也忍耐不住。其实她也明白,就是再忍下去,他们也不会放过自己和哥哥,还不如挺起胸膛争辩几句,也给他们一点顾忌!他扬州州府纵然是费扬古家的奴才,可费扬古总还是皇上的奴才,不管怎样,他总不至于跟九阿哥过不去。
“宁公子打他,那是他的福气。依着我这样的性子,早就把他从这楼上丢下去了。怎么,你还觉得你哥哥受得惩罚重吗?”瑾瑜冷笑,“他辱骂宁公子,就是辱骂本格格!”
林宁一愣,心道:这女人还真能瞎掰,人家骂自己,跟她有什么关系?再一想,也对,我额娘将来是她的婆婆,这该死的蠢材骂我额娘,自然也是骂她了。
“宁公子?”贺文安回头,看了一眼一身青衫做书生打扮的林宁,心头一震,暗道:好像啊!真的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