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来的贵客?把你们吓成了这样?”
“可不是个贵客?人家是衔玉而生的贵人呢!今儿小的们可算是见识到了。”
林宁一愣,看了看门口,暗想:他怎么来了?可是来看黛玉的?林宁发愣之际,宝玉已经听见说话,好奇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时见了林宁,疑是天人下凡,竟也看得有些呆了。
“这位想必就是荣国府的二公子了?”林宁见宝玉看着自己发呆,便淡淡一笑,上前抱拳问道。
“正是浊玉,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林宁。”林宁笑笑,抬脚迈过门槛直接进门。
“哦!你就是林妹妹带来的那个公子?”宝玉恍然大悟,急忙跟过来问道。
“正是。”林宁说着,便在主位上坐下,又抬手对宝玉笑道:“公子请坐。”
“早就听闻跟着林妹妹来的人仪表不凡,今日一见,果然是天人之姿!”宝玉口口声声赞叹林宁的相貌,言辞大有深意。
林宁皱眉,淡淡的笑道:“早就听闻公子是惯在女儿群里混的,今日见了,也果然是不同凡响。瞧公子的通身做派,到真的有几分女儿之姿了。”
林宁这话,若是说别人,恐怕那人早就雷霆暴怒。此刻就算是边上伺候茶水的小厮听了,也暗叹这位宁公子言辞造次了。只是这话说宝玉,宝玉何人?那是从小便羡慕女儿家,来世一心要修成个女儿身的人!听了这话,他竟然毫不生气,反而在心里美滋滋的。
宝玉忙对着林宁拱手,言辞中颇有要与林宁深交之意。林宁原本很厌烦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公子,然这会儿见他言语虽然可笑,但却也还是个七八岁上无知的孩子,也不好太过激烈,少不得应付几句。
从宝玉的嘴里,林宁听出来今儿荣国府来的人中,还有凤姐儿和两个姑娘,便想着黛玉在里面,又要不得安静。便叫人进去传话,说自己有事先回来了,请问福晋可还有话吩咐。
果然,不多时婆子回来传话,说林姑娘身上不好,快请公子进去瞧瞧。
林宁便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也不同宝玉客气,直接出门往后面走。宝玉听说林妹妹身上不好,心里也十分着急,便跟着林宁一起往里面去,两边的小厮见状,也不敢阻拦,只好叫婆子快进去报信儿,说:贾府的公子跟着宁公子一起进去了,叫大家该回避的都回避一下。
步军统领府上,也只有瑾瑜一个未出阁的格格。剩下的那些,除了丫头婆子,就是老福晋了。宝玉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满人规矩不像汉人那么严格,其实也没什么好回避的。
林宁一路急行,问着边上的婆子,知道黛玉在自己房里,便直接过去。
老福晋,瑾瑜,凤姐儿,迎春和探春几人都在黛玉房里,只是人多,房子狭小,又是大热的天,老福晋便和凤姐儿等人都在外边的厅里坐着,唯有瑾瑜一人在里面照看黛玉。
而黛玉此刻正半卧在床上,额头上帮着一条白色纱布,纱布上隐隐的透出殷红的血渍,整个人没有一点精神,靠在大引枕上半睡半醒。
雪雁的眼睛红肿着,站在一边,莲生也是一脸的恨意。
林宁的心猛地一揪,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瑾瑜被林宁的语气吓了一跳,和他相处的日子不短,这个人一向是淡淡的笑着,一脸的了然与不屑,仿佛一个把世界都看透了的人,此刻却一脸的阴狠,目光狰狞瞪着自己,语气中亦有十分的责备。
这样的林宁,让人不敢直视。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跌倒了……”黛玉睁开眼睛,看见林宁的时候,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有说不尽的委屈。
“请格格闪开。我要瞧瞧这伤到底如何。”林宁的目光滑到瑾瑜身后,看着虚弱的黛玉那双红红的眼睛,强忍着心里的怒气,说道。
“好,既然你来了,就不用去请那些大夫了。”瑾瑜起身让开,林宁上前坐在床边,抬手解开了黛玉额头上的白色纱布。
这是一处硬伤。伤的不深,只是碰破了一点肉皮,只是黛玉从小娇养,粉嫩粉嫩的肌肤上,这道伤痕显得无比狰狞。
林宁咬着牙,轻着手,用干净的纱布把伤口处的淤血清理干净,又吩咐雪雁取一盅白酒来,然后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抬手从黛玉头上拔了根银簪,把银簪的簪尖从白酒里浸泡了一下,拿出来擦干净,然后从小药瓶里挑出一点土黄色的药末,轻轻地点在不再渗血的伤口上,直到药末把伤口都涂满了,方叫人另拿了干净纱布,把伤口包好。
从头到尾,黛玉都没吭一声。
林宁只是暗暗地咬着牙给她收拾伤口,不让自己对身后的几个人破口大骂出来。收拾完毕之后,他又看着黛玉,沉默的看了一会儿,方道:“好好休息,不必多想。我这药有奇效,绝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嗯。知道了。”黛玉这次出奇的听话。
“我出去一下,叫人给你弄点汤。”林宁平日被她奚落惯了,这会儿见她如此乖巧,心里又有些不忍,抬手摸摸她头顶上的散发,又轻声宽慰,“不喝药,只熬点清热散火的汤。大热的天,你摔了一跤,只怕心里郁结了一股热毒。”
“好。”黛玉再点头。
“乖乖躺着,要什么让丫头们去弄。”看着乖巧的小女孩,他舍不得离开。
“嗯,知道了。”她浅浅的笑,嘴角露出淡淡的梨涡。
“还笑!痛不痛?”他瞪她。
“不痛了,有些痒。”她笑意更深,看着他的一双眸子泛起了水意,慢慢的抬起手来,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眉心的‘川’字,轻声劝道:“别皱眉。好难看。”
“嗯。”林宁点点头,眉头展开,嘴角恢复了淡淡的笑意。
“林妹妹——”门口有人焦急的叫了一声,打破了一室的安宁。
“宝兄弟,你别这么蝎蝎螫螫的。”凤姐儿见宝玉闯进来,也不跟老福晋问好请安,径自往卧室里闯,忙起身拦住他,悄声劝道:“这不是在咱们家,你行事可要讲些规矩。”
宝玉一愣,转头看见上座上冷着脸的一个老妇人,忙转身过去,躬身行礼:“宝玉给福晋请安。”
“宝哥儿吧?这大热的天,有什么事儿使唤个下人进来传话儿也就罢了。何必亲自跑来?请那边坐着,喝杯茶歇歇。”老福晋脸上有大不快之色,只是不好当着众人的面给宝玉下不来台。毕竟人家进门时客,又打着给自己女儿送贺礼的名号来的。
“多谢福晋。只是——”宝玉忙行礼道谢,然后又翘首看向内室,又不安的问道:“不知林妹妹如何?”
“林姑娘没事了,宁公子是难得一见的名医,什么病啊痛的,经了他的手,保管没事儿。宝哥儿放心吧。回去跟你们老太太说,是我这老婆子疏忽了,倒是叫林姑娘在我这里受了委屈,回头等她的伤好了,我便带着她去府上给老太太赔罪。”老福晋说话间,目光瞥向探春。莲生早就悄悄地把事情告诉了跟老福晋的丫头玉喜儿,玉喜儿人精似的,早就把话传到了老福晋的耳朵里。
林宁从里面出来,冷冷的看了宝玉一眼,又把屋子里从凤姐儿到探春,挨个儿的看了一遍,最后对着老福晋抱拳作揖,朗声回道:“姑娘的伤已经没事了,老福晋若没什么话儿吩咐,在下要先去小厨房瞧着下人炖点清热化瘀的汤来给她服下。”
“快些去吧。有劳你了!改日林大人来京,少不得会亲自谢你。这会子我老婆子就不说那个字了,林丫头这孩子,我当亲生女儿待的,就是公子你,我也没当外人。既然不是外人,也不必弄那些虚礼。一切以林丫头的身子为重。”老福晋连连感慨,却把凤姐儿几人当成了透明一般。
林宁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老福晋也慢慢的起身,摇头叹道:“我们先出去吧,这屋子小,夏天天气热,人多了弄得这屋里气味儿不好。还是让这孩子好生歇息一会儿吧。请前面用饭。”
“不敢有劳老福晋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凤姐儿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主儿,她早就从众人的目光中觉察出来,这事儿跟探春似乎有点干系。这会儿若还没眼色,只管杵在这里,恐怕越发的讨人厌了。
“二奶奶说的什么话?难道我们府上连一顿午饭都准备不好了吗?还是请二奶奶给我老婆子一个面子,用了饭再走。”老福晋不冷不热的说着,已经扶着丫头玉喜儿的手出了房门,又回身对这房里伺候的丫头冷声吩咐道:“好生照看林姑娘,若是再有半点差池,我定然揭掉你们的皮!”
“是!”四个丫头并两个嬷嬷一起跪下。
“瑾丫头你也守在这里吧,瞧着你妹妹吃了汤药再到我跟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