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也没什么。都是他太小心了。”
“小姐睡觉惊醒,奴婢们少不得睡得沉了,总有两声鼾声。惊了小姐的觉,可就是我们的不是了。他说的是有道理的。还有——”雪雁说着,转身端过茶盏,递给黛玉,“这是酸枣仁研成的粉,他说每晚让小姐当茶喝一盏,对睡眠有好处的。”
“有用吗?”黛玉迟疑的问道。
“嗯,这个……酸枣仁粉可以辅助治疗失眠……酸枣仁敛气安神,和胃运脾,平肝理气……润肺养阴,温中利湿,敛气止汗,益志定呵,聪耳明目!——更重要的是不会苦,直接就水就可以服用。”雪雁背天书似的背了这一套,最后笑道:“阿弥陀佛,他好像就是这么说的。来,小姐趁着这酸枣粉茶不冷不热,喝了就睡吧。”
黛玉听雪雁背的磕磕巴巴,心里却暖暖的。接过那茶盏来,一饮而尽。又漱了口,便脱掉外衣,进床躺好。
雪雁也就在一边的小床上睡下,不多时主仆二人皆进入梦乡。
第二日一早,黛玉起来梳洗,林宁便过来瞧她。却见她神清气爽,便笑道:“昨晚睡得好不好?”
“很好。”黛玉说着,转过身来,雪雁正给她梳头,少不得跟着转过身子去。
“我还想,换了地方,你又闹择席,睡不着呢。”
“没有,多亏了你的酸枣核粉。”
“嗯,要坚持每晚服用,不可半途而废。”林宁点头。
“知道了。你天生是个管家命么?”
“别人的事我才懒得管。也就你这丫头,总让我操心。”林宁感慨了一句。
“没大没小的,有你这样跟主子说话的吗?”黛玉羞涩,转过脸去,却从菱花镜里看他。
“哟,小主子不要生气,是奴才造次了。奴才请问,四贝勒府上的车马还在等候,小主子的贺礼昨儿已经送去了。今儿是赶早过去呢?还是等新娘子过了门再去?”
“你这个贫嘴家伙!”黛玉被他逗笑,又猛然回头看他。不想雪雁刚好把一撮头发绾成了发髻,黛玉一转头,头发却又散开来。急的雪雁连声责怪林宁:“一大早的就来说话,怎么也要等小姐梳妆完了再来说这些事儿呀。”
“罢了罢了,宁可简单些。又弄这么多花样做什么?”黛玉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被雪雁绾成一个繁复的发式,连声叹气。
“今儿是四贝勒和瑾格格大喜的日子。小姐代替大人前去贺喜,怎么能简单了事呢?叫人瞧着,不说小姐不喜欢繁复,倒像是有心简慢似的。所以宁可多费些功夫的好。”
“说的也是。不过那些繁杂的首饰就免了吧,只挑两件简单雅致的带上也就罢了。别一天闹下来,我的脖子又痛。”
“这个知道。已经挑好了几样,小姐看行不行?”另一个小丫头忙把首饰盒子拿过来,给黛玉看。
一支翠榴石镶嵌的紫金长簪,一对南洋米珠串成的福字如意珠花,一支鹅黄色的宫制绒花,一对玻璃种的翡翠坠子,一对祖母绿猫儿眼镶嵌的宽大的藏银手镯,四个红玛瑙黄玛瑙绛纹石的戒指。最后是一只五色琉璃镶嵌的项圈。
黛玉皱着眉头说道:“项圈和手镯就免了。戒指只要黄色玛瑙石的。那些红色一概不用。母亲刚去世,我还在热孝里。纵然是四贝勒和瑾格格的大喜,不宜太过素净,但也不能太招摇了。母孝最大。”
“是。”小丫头答应着,把里面的项圈和手镯拿了去,又换了一串珍珠项链和一对沉香木雕花手镯来。
黛玉看了,点点头说道:“这也罢了。衣裳也不要红色,就穿那身宁公子前些天从云容绸缎庄定做的那身黛青色点金的衣裙吧。”
林宁听了,暗暗地点头,心道这小丫头这点年纪,对这些衣服搭配还真是内行的很。果然是几代诗书世家沉淀的家风使然。
原本黛玉还担心林宁会和那些皇子阿哥们碰到一起,产生尴尬。谁知到了四贝勒府上才知道,那种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就算胤禛不特意安排,按照规矩,皇子们也不会跟外臣坐在一起。皇子们都在正房正厅的席面上坐着,在下手相陪的乃是被内大臣佟国维的侄子被胤禛称作舅舅的一等侍卫隆科多。
隆科多的姐姐乃是现在后宫内掌管金印金册的皇贵妃佟佳氏,叔父又是康熙跟前的红人,曾跟着康熙两征葛尔丹。就是今年拟定的出征人员中,亦有佟国维在内。
所以,这一桌皇子们安排他来伺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林宁则被戴铎领到西跨院的一所精致小院里,这里的客人都是胤禛结识的江湖人物,有少林寺的挂名和尚空相大师,还有一个年轻却相貌丑陋的书生,经过介绍,林宁知道这个人名叫邬思道,乃是胤禛去山西时收的一个幕僚,不过此人心思慎密,一直在下面为胤禛办事,在京城极少出头露面,今日恰好进京有事回复胤禛,所以被安排在这里吃喜酒。另外还有两个江湖武士,经空相大师介绍。林宁知道其中一个是漕帮帮主之子,另一个是江南瓷器世家南宫家的少当家。
都是暗地里为胤禛办大事的人。
林宁暗暗地把这几个人都记在心里,只淡淡一笑,坐在空相大师身侧。有小厮上来倒茶,却听空相大师笑道:“狗儿,莫不把四爷私藏的好茶拿来给我们尝尝?”
“大师傅,我们四爷的好茶您不都尝遍了吗?今儿人多事儿杂,您老干嘛非要挑这个时候?”狗儿机灵敏慧,正是将来为雍正皇帝立下汗马功劳的封疆大吏李卫。
“不是我这会子要吃好茶,是这位小兄弟面生的很,想必是头一次来。你不把那好茶拿来给他尝尝?谁不知道四爷的书房里都是你小子当家,那些茶你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这会子倒是跟老衲说起嘴来?”空相大师笑呵呵的看着林宁,却去责备狗儿。
“大师您这就不知道了。我们四爷的好茶都是这位公子炮制的呢,人家哪会像您这样,馋嘴的猫儿似的见了奴才就讨茶吃。”狗儿却不是头一次见林宁,事实上胤禛去江南,他也是跟在身边的。虽然林宁没怎么注意他,可他却把林宁深深地记在心里。
“哎呀呀!我一直在想,这样好的茶世上难得一见,不知是那位高手炮制,原来高手就在这里,真是幸会幸会!”空相大师身为出家人,事事都是四大皆空,唯有对茶十分放不下,所以狗儿每次都嘲笑他是出家不出世,依然是个大俗人。
“哪里哪里。大师谬赞了。”林宁忙拱手回礼,态度十分的谦虚。
一时间气氛便活跃起来,邬思道也是个好茶的,且也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便和林宁攀谈起来,却意外发现这个少年比自己小了七八岁,却有着极深的历练,论学术见识,不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倒像是五六十岁的博学老人。一时间又倾慕不已,二人聊的越发热烈起来。
黛玉和林宁同时来四贝勒府上,却被胤禛的奶妈景嬷嬷带去了新房。胤禛专门叮嘱过,林姑娘和那拉氏瑾瑜是闺中密友,让景嬷嬷不可慢待了她,因她年纪尚小,还是个孩子,跟那些女客们在一起未免照顾不周,所以让景嬷嬷带她另找一处安静的屋子,一定要妥当照顾。
景嬷嬷乃是宫里历练出来的精奇嬷嬷,听了胤禛的吩咐,还以为自家的爷和嫡福晋已经看中了这个林姑娘,早晚都要娶进门来做侧福晋的主儿,和外边那些诰命夫人们是不一样的,所以她哪敢怠慢?点心果子茶水样样儿都是极精致的,满满的摆了一桌子在新房对面的东里间里,只等着新娘子抬过来后,让这位林姑娘进去相陪。
黛玉和雪雁二人坐在胤禛和瑾瑜的新房里,透过门口的湘妃竹帘看着对面大红绸子装点的洞房,十分的好奇。
“雪雁,你说瑾瑜姐姐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小姐,现在您可以叫姐姐,等会儿格格和四爷拜了天地,您可就要称她一声四福晋了。”
“这我知道。”黛玉笑笑,磕着瓜子儿,又想了想,忽然又问:“你说——姐姐这会子在做什么呢?”
“自然是梳妆打扮了!一辈子一次的新嫁娘,要好好地装扮才行。这新娘子的大妆,怎么也要两三个时辰吧?”
“啊?”黛玉惊讶的看着雪雁,“莫不是你胡说?若是三四个时辰都坐在梳妆镜前,可不要累坏了吗?”
“嗯,据说啊,每个新娘子大婚那天,都要累个半死呢!”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你,什么死啊活的,快别让嬷嬷们听见。”黛玉忙阻止。
“是了,是奴婢说错话了。”雪雁忙改了嘴,又问黛玉:“小姐可吃茶不?奴婢给您倒杯茶?”
“嗯,行吧。这瓜子磕得的确有些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