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女孩子家,纵然有为难之事,也该去家里同你外祖母和舅母说说,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这万一有个闪失,让我怎么见你父亲?”贾政着急的叹道,又问:“你到底有什么急事?”
黛玉少不得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然后又焦急的看着贾政。心中期盼着舅舅能给自己做主。
贾政听完此话,又问戴铎:“大管家说的四爷的事情,也是这件事吗?”
戴铎笑道:“这位宁公子是四爷的朋友。原本也没有卖身给林家,只不过是为了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才决定跟着林家。既然没有卖身契约,他便是个自由人。这几年灾荒时有发生,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丢了户籍文碟的大有人在,户部若是想彻底盘查,只怕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今日为何对宁公子如此严肃起来?莫不是有人想针对我们四爷和林大人?贾大人今儿当值,这件事情定然是清楚地。还请大人多多指教,戴铎回去也好给四爷和福晋回话。
贾政一听此话,立刻紧张起来。今日派出去的人他并不知情,事实上鄂丰是受了索额图的命令,私自行事。跟贾政无关。但是如今事情摆在面前,这院门口又有两个不相干的人把守,贾政就是有理也说不清楚了。何况原就有个御下不严渎职失察之罪。
“你们两个把门打开。”贾政再为难,也不能犹豫,再犹豫下去,不仅仅跟自己的妹夫林如海闹个不痛快,四贝勒那里更不好交代。
“大人恕罪。我们正是奉了四贝勒之命再次办差,不敢懈怠。还请大人谅解。”
“胡说!”戴铎闻言,猛然一喝。
黛玉一愣,不解的看着戴铎。贾政也傻了眼,心想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我们胡说不胡说这会儿也没办法跟你说清楚。我们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们却是忠心耿耿为四爷效命的。”两个守门的人坚持站在门口,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进也是四爷的命令,不许进也是四爷的命令。贾政傻傻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贾大人,这件事情太过蹊跷。我怀疑这两个人是栽赃陷害。我们福晋就在门口的马车里,因为不便露面,所以没有进来。大人速速下令,让这两个不相干的人赶快让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戴铎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对方用的一计,故意这样说,好拖延时间。拖延的久了,林宁在里面就越发的危险。
“可是,这个……”贾政也相信戴铎的话,可是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能在户部里安排人,连自己都不知内情的,定然是和四爷不相上下的人,如今几位皇子个个都锋芒乍现,谁也不服谁,他们呢弟兄们明争暗斗朋党结派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贾政在朝为臣,心里也明镜儿似的。只是如今让他立刻选择,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贾大人。你的担心我也清楚,你无非是怕站错了队将来吃亏。你要想清楚,如今你站在四爷这边,四爷或许不会包庇你,但最起码你没有得罪四爷。他们是谁的人如今还说不准,你可要想清楚。”戴铎一眼便看穿了贾政的心思,两句话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是的,站在这边,最起码不会得罪了四爷。就算得罪了对方,将来也可以用一句‘不知内情’来推脱。但如果不站在四爷这边儿,可是铁定的得罪了一位皇子。
贾政在心里迅速的衡量了一下利害关系,马上就有了结果。于是他转身对自己身后的人沉声一喝:“上去把门打开!”
“谁敢?!”守门人往前一站,立在门前,宛若两尊门神。其中一个把手一挥,举起一枚玉佩,“四爷的信物在此,谁敢上前,便是跟四爷作对。就算杀了他,自然有四爷料理!”
明目张胆的栽赃啊!
戴铎气得双眼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因为那没玉佩果然就是胤禛的信物,胤禛召唤那些江湖人也是用这样的一枚玉佩,只是面前这一枚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楚是真是假。就算是假的,既然他们敢拿出来,也就说明胤禛这会儿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
一大早的便请胤禛去吃酒,然后又整出这样一番事情来。可见预谋已久。
“你们分明是冒充四爷的人在这里陷害,还这样明目张胆。别说里面的人是四爷的朋友,就是普通人,四爷也不会管这些事情。分明是你们想借刀杀人然后栽赃陷害。却还在这里言之凿凿。真是目无王法,狂妄之极!”黛玉愤怒的指着两个人骂道。
贾政听了黛玉的话,心中赫然清醒。急忙一挥手,发令道:“来人,给我上!把门撞开!”
“谁敢!要想撞门,先把我们兄弟二人的命拿了去!”守门的二人挺胸而上,眼看着要和户部的衙门动手打起来。
“放肆!”一声清润的高喝镇住了众人。戴铎回头看时,却见四福晋那拉氏搀扶着一个宫装妇人站在那里,一脸的平静,而那妇人却怒气冲冲看着众人:“把门给我打开。一切责任,均有我来承担。”
“娘娘吉祥!”戴铎眼睛毒,认出四福晋搀扶的那个人便是宫里的德妃娘娘。这大热的天,万岁爷在畅春园避暑,宫里的各位主子们都留在紫禁城,不知这位德妃娘娘怎么趁热出来遛弯儿来了?
戴铎一跪,院子里的众人皆慌忙跪下。虽然他们不认识这位娘娘是谁,但却能肯定这位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儿。只有门口的两个江湖人不知内情,也不甘心下跪,还那么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原来,瑾瑜在户部衙门门口停了一会儿,越想这件事情越不寻常。恰好派去太子府请胤禛的人匆忙赶过来,却说四爷吃醉了酒,在太子府睡了。瑾瑜大骇——胤禛从来自律,绝不会在太子府吃醉了酒。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其中必有缘故,别的倒还罢了,若他们借此机会栽赃嫁祸,恐怕不仅仅胤禛要吃亏,就连四贝勒府上的一只鸟雀都在劫难逃。于是她也顾不得许多,便命人掉转车头,飞速入宫,跪求德妃娘娘出宫主持公道,又为了打动她的心,便把林宁长得跟胤禛相似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德妃闻言,如雷贯耳。一时间也顾不得多想,便换了衣服带着人匆忙出宫。待她们婆媳二人赶到的时候,户部衙门的衙役们正要再贾政的指挥下和这两个江湖人动手。
“你们两个真是放肆!见了德妃娘娘还不磕头下跪?!”德妃身边的领头太监细着嗓子呵斥。
“呃——我们乃江湖草野之人,不懂规矩……那个……请娘娘恕罪。”二人对视一眼,眼见着几十名大内侍卫把这里包围,便跟着跪下去。
“哼,江湖草野之人也敢说是奉了四贝勒之命在此办差?你们是没长耳朵啊还是没长脑子?还不给我把这两个栽赃陷害的贼子拿下!”德妃久居深宫,在权术中心摸爬滚打,哪敢有半分的大意?胤禛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他好,自己不见得会好,但他不好,自己是绝对没什么好的。
就算是为了自保,德妃娘娘这会儿也要先把胤禛保下再说。
德妃一声冷喝,身后的十几名侍卫立刻上前,四名护住德妃和瑾瑜,剩下的冲到门前,正要和那两个守门人动手,院门咣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
在场所有的人均大吃一惊,仔细看时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公子站在门口,诧异的问道:“怎么这么多人?”
德妃一眼看见林宁,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半天不说话。大内侍卫趁着两个守门人发愣的时候上前擒住二人,押到一边。贾政,戴铎等人皆悄悄地站在一边,看着德妃的脸色。
林宁终于发现了气氛的异常,循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被瑾瑜搀扶着站在那里望着自己发愣的德妃。
心中一阵抽搐,刻意遗忘的记忆翻江倒海一般涌上心头,眼睛不知不觉的湿润,视线模糊,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跟着虚无缥缈起来,亦如梦里。
黛玉站在戴铎身边,看着林宁脸上痛苦的神情,有些事情不用说,便已经明白。自己轻轻的叹了口气,悄悄地往后退去,隐入人群中,偷偷的离去。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
刚才还晴空万里,一会儿的功夫,天上便布满了乌云。太阳隐去,周围忽然暗下来,遥遥的有阵阵雷声,眼看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黛玉一个人沿着长廊走出户部衙门的门口,一路走一路想,想林宁贵不可言的身份,和他遥不可及的未来,自己和他,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一场偶遇走到一起,通行一段路,不是同一类人,走到最后总归还要分开。与其将来难舍难分,大家都伤心难过,倒不如今天就丢开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