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便提议,在后花园摆宴,也不请外人,只把皇室爱新觉罗一家子都请来乐一天也就罢了。众人觉得此事甚好,便由德妃出面,回了皇上。康熙自然高兴,又说到时候自己也过去凑趣。想了想,又把李德全叫来,吩咐道:“小十六的平安降生,少不了宣宁的一份功劳,你去告诉老四,九月十八日那天,让宣宁也进来一起坐坐。”
李德全忙答应着出去传口谕,宜妃娘娘在一边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快,只是皇上这样说了,她又不敢多说什么。便笑着问道:“万岁爷,据说这位宁公子的医术十分了得。这几日天凉,臣妾那年骑马甩的那处旧伤总是疼痛,能不能叫他来给臣妾瞧瞧,看有没有好药,也给臣妾去了这个病根儿?”
后宫诸位妃嫔,唯有宜妃会骑马,康熙曾经夸她乃是真正的满洲格格,所以一直对她宠爱有加。听了这话,没有不答应的,便点头道:“等那一天他进来了,你瞅个空儿叫他给你瞧瞧也就罢了。其实瞧不瞧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旧伤,听说他前些日子给费扬古配的丸药就很见效。朕还想着叫他多配些,赏给朝中那些常年征战的将军们。既然你也是外伤,就给他要几丸,吃了也就好了。”
宜妃听了,扑哧笑了:“瞧万岁爷说的,他这可不是成了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凭什么病,看都不看,也不用把脉,吃了就好?”
“嗯,果然有这个效验。朕还能骗你不成?你吃了就知道了。”康熙笑笑,站起身来,如有所思的看了看宜妃,又说:“朕看了这半日的折子,肩膀有些酸痛。你陪朕到外边走走?”
“臣妾遵旨。”宜妃俏皮的笑笑,上前搀扶着康熙便往外走。
“你呀,儿子都老大不小了,还这副顽皮样儿。”康熙宠爱的笑笑,这个宜妃,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御花园里,四季皆胜景。
九月十八这日,更是菊花正艳,桂树飘香。枫红柏翠,分外妖娆。
因为是家宴,所以气氛更加活跃一些。满人规矩不那么严谨,男席和女席之间,只隔着一道花障,却是紧紧地挨在一起,爱新觉罗家族男男女女上百口子人都聚到这里,中间或有东西传递,或有什么话要说,都由丫头们来回传送,甚是方便。
女席上自然是太皇太后为首,两边有几位老太妃相陪,再往下便是康熙诸妃嫔,再就是诸位阿哥的福晋侧福晋庶福晋们几十口子女人做成了十桌;男人那边,康熙尚未过来,首位空着,下边老王爷岳乐,福全还有太子,诸位阿哥等亲王贝勒也有几十口子人,做了八桌。
有朋友问,怎么女人比男人多?难道大清国皇室男丁不旺?非也,单说四贝勒胤禛,一个男人便有两个女人,那拉氏和李氏,瑾瑜今天还特别带上了黛玉一同进来。其他的亲王贝勒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一个嫡福晋身后都跟着一堆女人。还有康熙后宫十几个妃嫔都到了,你说这女人能不比男人多吗?
为了热闹,福全还叫内务府预备了一班小戏,此时皇上还没过来,为了不让众人寂寞,太皇太后命令可先开戏,等皇上来了,在开宴。一众人等都高高兴兴的吃茶点听戏文,御花园里锣鼓喧天,真是热闹的很。
德妃坐在太皇太后下面的一席上,无心酒菜更无心戏文,只是悄悄地看着坐下下首那一席上四福晋那拉氏身边的小女孩。
“翠云。”德妃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贴身丫头叫过来。
“娘娘,您有何吩咐?”
“我要去后面洗把脸。”德妃说着,跟身边的宜妃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往一侧走,又低声吩咐翠云道:“你去叫四福晋和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过来见我。”
“是。”翠云答应一声,扶着德妃离席,寻着桂树从中一个僻静的小亭子,让德妃坐下,自己悄然回来,在四福晋那拉氏身边耳语了数句。瑾瑜抿了抿嘴唇,点点头说道:“我这就来。”
翠云离去,瑾瑜对身边的黛玉说道:“妹妹,德妃娘娘要见你。”
黛玉心头一紧,低声道:“是不是因为他的事情?”
“必是。你放心,我随你一起去。娘娘虽然严厉些,但待人却极好。想来是她感念你救了他,才想和你私下说几句话。”瑾瑜说着,跟身边的三福晋点了点头,便拉着黛玉起身离席。
“四嫂,这刚开始看戏,您就走了?”八福晋坐在对面,眼睛又尖,刚才翠云来她也看见了。素日里,她便瞧不上费扬古一家,此时更是不放过这个机会。
“瞧弟妹说的这话,我不过是吃多了茶,要出去走一走,哪个要离席?皇阿玛还没来,我敢离席吗?”瑾瑜不冷不热的说完,对身后的李氏道:“好生在这里站着,我错过了好戏,回头你要说给我听。”
李氏忙答应一声,福了福身子。
瑾瑜和黛玉带着丫头离去,八福晋郭络罗氏雅琴不屑的笑笑,对李氏说道:“桂芳,你们福晋平日里带你也这般呆板吗?”
李氏怎敢说那拉氏的不是,忙陪笑道:“瞧八福晋说的,我们福晋平日里待我们还好。”
“可我瞧着,她好像故意跟你过不去似的。”雅琴笑着对边上的五福晋那喇氏文倩说道:“你看看,她身边的那个林姑娘,在四贝勒府上连个名分都没有,却可以跟我们并肩平坐。桂芳呢?却跟个丫头一样站在身后服侍。我看她分明就是有心挤兑桂芳。五嫂子说是不是?”
五福晋乃宜妃的儿媳妇,八福晋有事宜妃的娘家侄女。素来五福晋有事,都是让着这个八福晋的,此时她又这样问,那喇氏文倩纵然心里看不惯,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只淡淡的笑笑,
太子妃却说道:“八妹,这好歹是四贝勒府上的事情。听说那个林姑娘坐在咱们这一席上,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咱们怎么敢对太皇太后说三道四?”
雅琴心中不满,却不好在说什么。虽然她心中不服太子妃,但最起码的脸面还是要给她留的。郭络罗氏雅琴不是个傻瓜,这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儿她是不想做的。
却说瑾瑜带着黛玉先去一边帷幕后面临时准备的给众福晋女眷们洗漱用的小房间里洗了洗手,看看左右无人,方带着黛玉从后门出去,往桂树丛中寻德妃。
德妃坐在桂树下的一张石凳上,看着四福晋和黛玉二人款款而来,行礼毕,方低声问道:“老四媳妇,我有几句话要跟林姑娘说。你替我端杯茶来。”
瑾瑜一愣,想不到德妃一上来便要支开自己,于是悄悄回头看了看黛玉,却不敢多说,忙答应着闪开一边,临走前又补了一句:“额娘,你想喝什么茶?”
“替我准备老君眉。”德妃眼皮儿不抬,只看着黛玉,慢慢的说道。
“是。媳妇去去就来。”我去去就来,您老可别难为人家小姑娘。否则你家老四也不答应啊!林妹妹啊林妹妹,你坚持一会儿啊,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就去叫那小子过来给你解围!瑾瑜又不放心的看了黛玉一眼,从心里念叨了两句,方缓缓地离开。
“林姑娘,来。到我身边来坐着说话。”德妃说着,招招手,示意黛玉过来。
“谢娘娘。娘娘乃金玉之躯,黛玉不敢靠近亵渎。”黛玉轻轻一福,并不上前。
“哎呦,什么金玉之躯?这世上的人,哪个不是血肉之躯?无论是皇子阿哥,还是贫民百姓,那个不是爹生娘养,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坐过来,咱们离得近些,也好说话。”德妃笑笑,和蔼的脸上是慈祥的笑容。
黛玉只好答应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屈膝坐在德妃的对面。
“听说,四阿哥家里的那个宁公子是你救了的?”德妃看黛玉容貌姣好,行为端庄,心中微微点头,暗道想不到贾敏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来,跟贾家门里的那些人倒不怎么相像。
“回娘娘的话。公子一身的本事,岂是我一个小孩子能救得了的?公子那样说,不过是谦逊的意思。黛玉并未出什么力。”
德妃闻言暗喜,点头微笑道:“嗯,你这孩子果然是个有分寸的。那你同我说说,当初你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一副什么样子?是不是全身都是泥巴跟十几天没吃饭的叫花子一个样儿?”
“不不不,不是的。”黛玉急忙摇头,认真回忆当时初见宣宁的样子,“当时,他穿着不知哪国哪省的奇装异服,露着一般的胳膊,头发也很短,身后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大包裹,那包裹黑乎乎的,大的出奇,样子也很奇怪,有两根带子挂在肩上,有些像川蜀之地背孩子的小背篓,不过确是用什么布料做的,那布料跟他的裤子差不多,看上去像是女人家糊的纳鞋底的布格板。反正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