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兵道之发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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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无愧于心

山脉在眼界里慢慢一点一点增高,涨大。

从一道仿佛黝黑的矮墙,逐渐拔地而起,变成一道横亘在天地间巍峨得需要仰视的崇山峻岭。黝黑的岩体,陡峭的山峦,连连绵绵不绝于眼前,从眼帘两侧无限延伸开去,望不到尽头。

依山而建与峰齐肩的庞大雄浑城关,大气磅礴,恢宏无边,巍峨的直插云霄,庞大的不像是矗立在人间,宛如一只洪荒巨兽磐卧于此,坐落在塞外进入中原腹地的必经之路上,睥睨而向,看尽云起云落,同时也肩负着捍卫汉家千年兴衰荣辱的重责。

距离悠远,但那种压倒性的宏绝气势迎面碾来,还是叫人禁不住望而生畏。

不论是水沧澜、左秋冉、还是楼兰骑军跟那些被俘的大漠沙匪,在第一眼见到如此雄伟壮阔叹为观止的一幕,都不由被惊的目瞪口呆,一个个都被展现在面前的巍峨雄关所深深折服,重重震撼。

仰望着拔地而起几乎高与山齐的巍峨要塞,那无处不在的压迫感跟恢宏肃穆气势,让人从心底频生出一种无法逾越的绝望,在面对祂时感叹人力雄奇的同时也在感慨自身的渺小。

雄关当前,万敌折戟。

这是一座不可能从外部攻破的堡垒,祂凌绝无敌,霸气无双,任何来犯之敌都会被狠狠凌虐碾压,直到你颤栗的臣服在祂的脚下。

众人此刻都不禁冒出一个这样不容置否的心念,牢牢的堵哪里,像一块大石,重于万钧。

渐行渐近。

雄浑霸气的庞大要塞渐渐在眼中清晰起来,黝黑的墙体被一块块硕大的岩石堆砌壁垒,与山峦一色,突显出无以伦比的厚重跟坚不可摧。平整的墙面历经沧桑,被无数刀砍斧削的痕迹留下了岁月的斑驳,在阳光下这些遍体瑕疵,不减少一分祂的威严,反而如一道道功勋,彰显出祂的漫长历史与坚持。

五百大夏游隼早已不再是第一次目睹被誉为天下第一关的恢宏要塞,可在每一次面对祂时,都会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种发自肺腑的骄傲跟自豪,无一例外。

这座宏伟要塞对于驻守于此的十数万大夏边军来讲,不仅仅是一座由一块块冰冷巨石构筑而成的巍峨城关,更是一名有血有肉有着莫大伟力的袍泽、手足,与他们一起经历风雨,无怨无悔的共同守护着身后的家园不被侵袭,不被践踏。

艳阳高照,暖意盎然,返家的人,心情迫切又充满温暖。

五百骑卒手持长枪,高坐马背,腰杆挺的笔直,个个都以最昂扬的姿态最圆满的斗志---回归!

威武雄壮,气势无敌,只是人人嘴角泛起的淡淡笑意没有敛去。

忽然,前方烟尘翻滚,旌旗招展,一支铁甲骑军蓦然出现在视野处。

方觉没有下令戒备,而是继续率队前行,似乎对此类事件早已司空见惯,并没有显现出丝毫惊愕之色。

老伍长双眼微眯,定睛片刻,才有些奇怪的缓缓道:“千骑上下,这次例行巡边,怎么只出动这点人马?”

段薛也是一脸的疑惑,附和道:“是啊!按说如今边境形势,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却波涛汹涌云谲波诡,只出动千骑巡边,不应该啊?这上面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是!”

“注意你的身份···”段薛的话还没落音,就被老伍长沉声呵斥住,“上面的决定也是你能妄加诽议的?”

段薛缩缩脖子,满脸讪讪之色。

顿时惹来不远处丸子的鄙夷目光跟幸灾乐祸。

与之交锋向来负多胜少的段薛双眼一鼓,正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不得不又咽了回去。

马蹄响如阵阵滚雷,声威慑人,直逼过来,瞬息就来到近前。

沉静的方觉眸光中闪过一道异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继续淡漠的无声朝前行进。

雄壮大马,森森铁甲,很快就清晰在眼界之中。

“咦···”段薛轻轻疑惑了一声,禁不住喃喃低语道:“居然是白虹、青烟两营的混编?”

老伍长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千骑铁军,神情若有所思。

“吁~”一声停马呼唤,迎面而至的当先两骑同时勒住马势,两人身后紧随的千骑也在下一刻,拉住缰绳,停马住阵。

千人动作整齐划一,如臂使指,不见有丝毫拖沓顿滞。

劲风过后,一切都静若立松,仿佛不曾有过妄动一样。

面对这样的境遇,方觉也略感诧异,不过还是本能的挥手让身后的队伍停了下来。

当先两骑其中一人,面容清瘦,不过一对眼睛却格外炯炯有神,面露和煦微笑,先朝老伍长招呼似的点了一下头,但并没有出声言语,随即稍有兴致的转望向方觉。

老伍长也不讲话的笑着颔首算是回礼。

此人头顶盔缨白中掺红,应是隶属白虹营麾下,方觉客气微笑顿首,眼角余光则扫了一眼,一旁面露不善的另一骑。

第二骑上坐着一位年约二十五六的精悍武将,身姿挺拔,体形精壮,只是一对直视方觉的目光里充满阴翳,透着怨恨的火焰,正是那名在君来阁与方觉丸子起过争执,闹过不愉快的青烟营都尉柳开。

方觉笑的不置可否。

盔缨色泽如白虹贯日的清瘦将领爽朗一笑,率先拱手抱拳开始介绍起自己道:“本人白虹营都尉张启超,阁下可是赤羽营彪下方觉方都尉?”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家份属同僚,又有比自己高上半阶的官身,方觉也不托大,连忙以礼相待的回道:“不敢,正是在下。”

“哈哈···早就听说赤羽有一位少年都尉英雄了得,只是不曾得见,今日有缘一见,更胜闻名,果然英雄出少年,方都尉比我预想的更加年少有为。”叫张启超的清瘦都尉笑容真诚,不吝的直言不讳道。

确实,方觉的年轻让他着实吃了一惊,遥想当年,自己在这个岁数,还厮混在伍长的位置上,就已经颇感自豪。

张启超讲的不是违心迎合之言,是出于真真正正的钦佩。

对于眼前这个少年的事迹,近来张启超可是没少耳闻,闲暇之余同僚之间的小聚,还有公干时上官不经意的字里行间,都或多或少的提及过‘方觉’这个名字,让人不由得不不识其人先闻其名,好奇心人皆有之,张启超也不能免俗,在不算刻意的探问中,一个多智、勇猛、不惜命的少年就鲜活的呈现出来。

军伍,特别是边军这一序列,只要身上有阶的军士,不管低级中级还是高级,哪一个不是在血骨沙场上趟过无数回的悍卒,生无庆幸,死无怨恨,敢死者,人必敬!

本着惺惺相惜的心念,张启超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少年同僚充满了一种袍泽之间的特殊亲近感。

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当面夸赞的好比一朵花,虽然感觉客套的成分居多,但让方觉还是多少有些不习惯,连连笑着摆手道:“张都尉谬赞,方觉愧不敢当。”

“哎~方都尉过谦了,私下里都传遍了,落日峡谷一战,方都尉不仅只身涉险重伤狼族王帐大将巴鲁,还把他那把狼主亲赐的名刀泣血夺下,更挽救了烽燧上几十名袍泽的性命,此等事迹,桩桩件件就摆在眼前,何来谬赞一说!”张启超清瘦的面容笑意收敛,现出从所未有的庄重肃穆,语气诚恳无欺,如竹筒倒豆子般把方觉前一段的事迹朗声说出。

感受到面前这位清瘦汉子的直爽秉性,方觉淡然一笑,“我做的只是我的本分,我的职责就是尽可能的带出多少袍泽,就要尽最大努力地带回多少来,他们不光是我的袍泽,更是我的手足。战场凶险,谁也无法预料结果,我无法保证都能活着回来,但我会尽力,也许有一天我也将会留在沙场,届时···我只想做到无愧于心!”

“哈哈···好个无愧于心!方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就凭这一句话,等俺老张这趟差事回来,定要请你喝酒。”从‘方都尉’到‘方兄弟’,言辞的微妙变化,显出张启超在发生转变的心态。

这就是军人,纯粹,直接,总是以那份割舍不下的真挚袍泽情怀为主导,只要能让他们那颗几近铁血凝实的心悸动,他们定会浑然不惧一切,哪怕飞蛾扑火也不退缩半步。

这种感触,方觉不管记忆里的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缺失过。

感受到对方的那份真挚与善意,方觉频频颔首,笑容灿烂,神情不再是拘泥于初次见面的寒暄客套,而是交浅言深的道:“这顿酒一定要喝,等你!”

方觉永远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伤我一剑,我必十倍睚眦。

他从不会在意敌人是谁,有多少,他只在意,谁对他好,他必涌泉还之的快意性子。

“哈哈···好!”张启超的笑声爽朗畅快。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带着丝丝敌意讥讽的传来,“故作姿态,沽名钓誉。”

张启超的笑容一僵,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身侧的柳开。

场中的气氛在这一句话下,顿时一冷。

丸子骤然惊马,却被方觉拦下,方觉微斜着头,冷笑着稍含深意的望了过来。

虽然笑意盈盈,可柳开还被那双冰寒冷漠的眼神给刺了一下,瞳孔不由自主的一缩,忙摒弃那股笼罩心头的怵动,不甘示弱的对视过去。

能混迹到今日的地步,真正又有几个庸人,转瞬即逝后张启超就像是了然一切,强笑着打破场中的几分尴尬,续说道:“方兄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

方觉神情淡然,笑意依旧,接口道:“青烟营柳开,柳都尉,我们见过···”

“果然”张启超的心中一顿,嘴上却好奇道:“噢?原来两位相识?”

“一面之缘”方觉据实回答。

看着一个笑容温煦,实则拒人千里的漠然,一个面现不忿,目透难掩怒火的两人,张启超就算再不明所以,也隐隐察觉到一丝微妙,“两人有过节···”

看出根脚的张启超不禁苦笑起来,这事闹得···

就在他刚想出来打个圆场的时候,只听见柳开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冷声道:“一脚之报,我柳开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