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兵道之发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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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枯海无边 我为王

崔伯远和图尔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吃惊与震动。

崔伯远眉头紧锁,开始思量,权衡利弊得失。

图尔巴尽管努力平复着,但方觉还是从他那双眼里看到了一份忧心忡忡。

方觉困惑,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二人如此失态。

图尔巴幽然长叹一声,面色沉重地缓缓说道:“不知道方兄弟听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枯海无边,我为王,流沙无情,定苍生···”

方觉剑眉一挑,暗腹了一句,“好大的口气。”

见方觉只是少许的惊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异样,图尔巴就知道这位年少的军中都尉一定没听过那些传闻,徐徐接着又道:“方兄弟有所不知,从要塞出关到西域佛下城的这千里沙海,又被称作枯海。上千年的边境贸易,使这里表面看去贫瘠孤寂,一片荒芜,实际上对有些人来说,却是遍地黄金的无上乐园,只要贸易流通,机遇就不会断绝。沙匪就是这一类人中的佼佼者,他们来如风去无踪,呼啸沙海,做着刀口舔血的无本买卖,是这片千里枯海中若干年来最大的隐患,因为你根本不晓得他们会在何时何地出现,只要被他们盯上的过往商队,有幸得以逃脱的可以说寥寥无几。而这千里枯海中的几十股沙患里,又以沙千里的名头最响,据传他的手下足足有数千人马之多,几乎是另外数十股沙匪的总和,可谓是人多势众,兵强马壮,油然成了这千里大漠的无冕之王,这次我们被他盯上,可是凶险万分呀!”

方觉听完图尔巴的讲述,心底也泛起不小的波澜。

数千人马的乌合之众,要是在大夏成建制的边军面前,当然是不屑一顾不值一提,可在这三不管地界里,却是一股不能忽视的力量。对于现如今只有五百余人,还有一半脚夫的商队来说却是天大的难题与麻烦。

方觉虽说出身边军,可毕竟身处底层,以往的职责主要又是针对狼族那边,对于西域的势力分布只仅仅局限于书面上的轮廓,私下里对这些势力却知之甚少,这一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来乍到,不过对有些事,方觉偏执的有些执拗,就比如这次,不明所以就弄懂再说。

方觉认真地听着图尔巴详细讲述,崔伯远查缺补漏的补充,一个千里沙海势力轮廓图就逐渐在脑海中成型,只是大夏、西楚跟西域三方对于盘踞偌大沙海,来无踪去无影匪患的无能为力,让他没有贸然发表什么,只轻轻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二位大人,过往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图尔巴苦笑道:“常在这条线上走,怎么可能没遇到这类事情发生,只是以往他们会主动派人接洽,象征性的收取一定钱财,也就是常言的买路费,大家也都乐意掏钱买个平安,这也是大多商队在沙城停留一日休整的真实原因所在。可这一次,等到现在也没见人来,我跟崔兄在你回来之前还在纳闷,现在才幡然醒悟,原来跟脚在这。”

兵有兵道,匪有匪路。

大多上不了台面的买卖,都有暗箱操作,人所共知。

久而久之这些算不上规矩的规矩就被人们黯然接受,沿袭了下来。

“那是一家收取,轮换制?还是聚集总额按势力大小坐地分赃?”方觉问出了心中最后一点不解。

图尔巴蓦然惊讶,眼前这个面容还略显稚嫩的少年心智着实罕见,就凭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就能准确地推算出事实根据来,这可不是一般心智聪颖所能达到的,图尔巴注视方觉的眼神不由又正式了几分,缓缓说道:“后者。”

方觉点点头,像是在确定这种方法的合理性。

等了片刻,见方觉不再言语,图尔巴粗浓的双眉紧蹙,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此刻的他心中不说方寸全失,也是毫无良策对应。

他虽是传说中神通广大‘隐卫’的一员,可这也只是一个身份而已,还是那种见光就死,对谁都不能透漏丝毫的身份。在大多数人眼里,他现在只是一名商人,最多不过是在大夏和西域有点门路的商人,就算熟络一些沙匪中人,也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在面对沙海中最为庞大一股势力的绝对碾压时,根本就无能为力。

崔伯远沉思许久,才脸色阴沉似水地沉声说道:“商队明天正常开拔,下午我去一趟隆升干货行···”

“不行”他的话语还未讲完,就被图尔巴厉声打断。“你的身份绝不能暴露,这关系着以后任务成功与否,至关重要,实在不行我去···”

崔伯远冷瞥了他一眼,出言反驳道:“你的身份就能显于人前?”

图尔巴被噎的一滞,脸色急剧阴晴不定,半响才道:“实在不行,就把这次的货物交出去一半,也要确保此行的顺利。”

崔伯远沉吟了一下,还是缓缓摇头道:“不行,如果货物少了一半,等到了佛下城那些已经预付过定金的权贵们定是不依,如不加阻挠还好,要是处处刁难,我们此行的目的就不可能完成,到时候更是进退两难。目前西域的局势错综复杂,云谲波诡,诸国势力都有异动,我们此行肩负着什么,你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我们不能走错一步,不然前期的诸多付出都将白费。个人的生死比起所肩负的使命,孰重孰轻你们比我们侦骑司更加通晓厉害,既然选择了这个身份,个人身死早已置之度外。”

这话崔伯远是用一种极为淡漠的语气缓缓讲出的,就像在讲述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仿佛不是在说着自己的生死,而是别人的。

他早有这样的思想准备,方觉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他的身份已经注定了他的命运,他会为当初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

既然选择了这个身份,那么割裂舍弃的就不会是一星半点。

身份不会彰示着你能在人生道路上走多远多高,努力才往往注定结果。

做为一个身负特殊使命的人,这样贸贸然走到台前,无疑是对生命的挑衅,惩罚是必然,代价是惨重。

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选择中的无奈,也有无奈中的选择。

方觉尊重任何人的任何选择,不论好与坏,对与错,只是最终付出的代价不同而以。

对于崔伯远、图尔巴这类负有多重身份,心思又诡秘的人,方觉谈不上好感,也没啥恶观,人的身份不同,所思所做所行所为,皆不同。但他们都会为要好好活下去而努力,这样坦然选择一条最不想选择的路,需要的毅力何其大,执念何其重。

抛开个人因素,对于这样的人,方觉还是挺敬佩的。

“那也不能用你的办法。”图尔巴神情愁苦,语气悲怆中又带有无比坚定。

崔伯远淡然一笑,笑意凄凉,只轻轻的反问了一句,“那你有可行的办法?”

图尔巴无言以对。

能好好活着,谁会想死?

方觉望着眉头紧锁一筹莫展的二人,明白此时的确没有别的方法可行,不由淡然一笑开口道:“要是没有别的办法,就让我走这一趟吧!”

“你去?”崔伯远一怔。

图尔巴抬起愁容挤满面颊的脸,有些吃惊地望着方觉,眼神里同时流露出一丝意外和一份希望。

方觉点点头,“嗯,我去,我的身份揭与不揭无关大局,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而更好的隐藏你们。”

方觉的话就像一阵舒适怡人的春风迎面拂来,吹散了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顿时叫二人眼前一亮。

二人互看一眼,心神急转,都在盘算着计划的可行性。

片刻后,图尔巴担忧地道:“方兄弟,此行凶险莫测,你考虑清楚。”

崔伯远同样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方觉。

小九明眸中的波动尤为迫切。

方觉一笑,语气平缓。“你们去不是比我更凶险?再说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把你们安全送达佛下城,如果你们出现什么问题,我就是任务失败,也就意味着我的失职。对于一个军人来讲,他的字典里是没有失败二字的,哪怕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包括自己的生命。”

平静无波的神情,铿锵有力落地着声的话语,把此时此刻渲染的有些沉重跟肃穆,这是一名军人对军人这个平凡一词,做出得不平凡阐述。

崔伯远与图尔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被震撼的有点无以复加。

军人一词一职,历来已久,可从古至今也没谁像这样阐述过。

望着面前这个稍显稚嫩的年轻脸庞,看着他那从容刚毅的神情,真诚清澈的目光,同事感受着他那份坚定的信念,两人不由升起对这个比自己年少少年的一种敬佩,打这一刻开始才算真正接纳并认可方觉。

方觉的身份,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虽了解的并不是十分完整,只隐隐猜出个大概,但出身豪门贵胄是必然,案牍上更有清楚的提醒,‘不得深究’,简简单单四个字,却透出绝不寻常的信息,要说一方是如此这般也算有例可查,可两司案牍上几乎一字不差,这就耐人寻味了。

正是如此,一路行来两人对方觉都是保持着该有的迁就和礼让,同时还附带着对这少年有限信息里体现出能力的欣赏。

在此趟临行前,送递的谍报对于方觉的信息,只截止到近一年来的生平,出于谨慎,不是没有私下探查过,可得出的结论很公式化,唯一有限的昭示就是此子出身大族,身份尊贵,能力不凡外,就再无其他任何有用提示,仿佛这就是个一直深深隐藏在迷雾中,而且是那种,你越想靠近,就越无法看清的那类人。

规矩就是规矩,尤其对崔伯远跟图尔巴这样身负密职的人,所以不论心中再如何的不甘,也不得不强行压下那份好奇的探询,越过底线对双方谁都没有好处,这点二人比谁都清楚。

既然大家同根同源同致一脉,可身份的差异,却不能毫无隔阂的保持距离,两人对待方觉不说全是功利跟利用,至少,开始时也有八分的心态是如此。反过来,方觉就全然相信他们两人吗?以方觉的心智,如若不想出手,就算你费尽口舌,用尽心机也终难打动。

既然事因自己而起,那么在方觉的信条里就没有退缩的理由,不管是被算计也好,被坑也罢,方觉都想会一会这雄踞大漠,来无踪去无影的匪盗。

因为方觉隐隐有种直觉,就是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还将会面对这些问题。

既然是问题,那就宜早不宜晚,反正迟早要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