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兵道之发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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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覆灭危机

方觉一磕马镫,开始率先奔跑起来,身后二十二骑一人不少,紧紧跟随其后。

劲风扑面,与喊杀声、马蹄声纠缠在一起响彻耳畔。

前路上,一张张狰狞扭曲的凶狠面庞在眼际里越来越清晰,几个眨眼的间隙,二十三骑就与沙匪的包围圈重重的撞在一起,没有轰然巨响,也没有凌乱僵持,有的只是人坠落,马惊嘶。

二十余骑就像前几次一样,尽管在沙匪全力的防御下依然没有任何悬念的凿进大阵,锐不可当的就仿若方觉手中那把无坚不摧的龙牙一样,轻易就撕裂沙匪的防线,狠狠插进比起别处来明显薄弱了许多的这片包围。

这次方觉做出了孤注一掷的大胆举动,就是不再对沙匪的包围圈浅浅袭扰,而是直线破阵,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打通能让楼兰军破围的生命通道。

大胆的举措,十分冒险,不过,也是经过方觉深思熟虑才最终下定的决心。

方觉紧握龙牙,凭借着战马冲刺带来的巨大惯性,对准一名精悍沙匪的胸膛,轻轻一点,尖锐的枪尖就丝毫未受到阻力的扎了进去,方觉并没撤力,也没有松手,而是继续握紧枪身,保持冲劲,当两马错身将过的那一霎,他忽然松手,在那名沙匪后背狠狠一抓,透背而出的半截枪身就被他牢牢抓在手中,微微一带一抖,惯性使然,整个接近丈许的龙牙就轻而易举的从那名沙匪胸膛穿过,他手臂发力,沾满整个枪身的黏稠血液就被全部抖落。

龙牙不沾然任何液体是方觉不久前才发现的,就算沾染上,只要抖动枪身,沾染上的血液也会自然脱落,不残留一星半点,龙牙这个特殊的特点更增加了它的实用性,让方觉欣喜异常的同时,也不禁对铸造它的齐灱更加期待起来。

战事仍在继续,而且更加胶着、惨烈,几乎每分每秒都在死人。

对已经比每一次都要深入的二十几骑来讲,具备的力量还是有些单薄,接近半个时辰不歇的奋力拼杀,弟兄们明显有些后继乏力,这点方觉感受的十分清晰,他不敢、也不能让速度降下来,尽管面对的是一群临时凑拼起来的乌合之众,但比例太过失衡,如果出现稍稍的懈怠,失去唯一优势的机动性,陷入困战,后果,不言而喻。

不能把身后的弟兄们甩的太远,方觉控制着速度,手上动作一翻,龙牙立成倒提之势,护在身体右侧,就在此时,两柄弯刀裹挟着劲风堪堪劈至,力道极大。

两声在这吵杂纷乱的战场上,可以忽略不计的金石之音骤响,方觉顿感两股大力通过龙牙朝自己的手臂涌来,他右腿轻磕胯下坐骑,战马与骑卒的关系往往是极其微妙的,似乎感受到了自己主人的用意,坐骑奔跑的弧度刹时稍稍向左偏移了几寸,凭着人马默契的配合,方觉成功卸掉这两股大力,手腕一动,倒提的龙牙就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在划圈的过程中,捎带着在两名偷袭得手沙匪的脖颈处轻轻擦过,极快极轻。

两股血泉顿时喷洒汹涌。

方觉没再望一眼身后,他坚毅的目光里只有前方······

前方,人与马组成的铁血防线依稀到了尽头,楼兰骑军那被尘埃遮掩仍旧闪烁着光芒的盔甲已清晰可辨,再挑落一名沙匪,方觉突然感到胯下的坐骑速度为之一顿,心中不禁暗叹了一声“可惜”,连续的体力爆发,加上伤患处的流血不止,战马身体的不堪重负终于如期而至,只是稍稍比预期的要提前些,面前的包围圈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只要再一个马位提速一次,就能完成凿穿整个大阵,可是······

方觉无奈的叹了口气,果断拨转马头,开始朝七零八落早已溃不成军的身后杀回。

战马是骑战当中士卒最大的依仗,如果丧失坐骑或者战马受创太重,那么,这名士卒能在战事里生存下来的几率就非常渺茫。

所以一般在战时,战马体力的使用不会超过七成,像今天方觉就有些使用过度,这是很危险的,一个不慎就将导致毁灭性的后果。

事到如今,尽过人事,只能仅凭天命了。

这已经是方觉努力的极限,出于使命也好,责任也罢,该帮的不该帮的,他都帮过,至于结果,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他不能也不会去拿与自己同生共死手足们的命去赌。

冲阵的时候毅然决然,离去的时候也豪不拖泥带水,杀伐果决,这就是方觉。

呆呆望着再次绝尘而去的那二十余骑,从来都是睥睨桀骜无敌于大漠的沙匪们,心生庆幸的同时还无端冒出一缕敬畏来,今时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天下精锐,仅仅二十余骑,还是在未披甲未持弩的情况下,就能蔑视己方这呼啸黄沙纵横千里,数百倍于他们的沙匪如无物,杀进杀出,容易的犹如探囊取物般轻松,这由不得人不骇然不震惊。

望着像一道旋风眨眼间就已经冲出阵圈的二十几个煞星背影,这面残存的沙匪们都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彼此相视,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见那一抹如释重负;这不曾亮明身份,却无形中把身份彰显无疑的二十余骑,留给了他们太多的惊悸······

到底是怎样的可怕操守,才能把他们凝聚成一块犹如铁板一样的整体?

向心力、凝聚力,直到现在,队伍里都出现了摇摇欲坠的身影,还给人留下一个仿佛永不言败、永不会被击散的深刻烙印。

同时,二十几骑爆发出的无与伦比战力,造成的压力犹如一座覆顶的巨山,重的让人无力反抗,压迫的使人绝望。

其实,沙匪中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点,这晃似不是人间兵的二十几骑就能撬动整个战事的优劣均衡,届时,不说全部,恐怕至少半数的沙匪将身陷炼狱,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这帮杀神煞星终于走了,希望他们杀累了,不然,不知道下一次的冲阵又会有谁的生命被终结。

迅疾如风,时间一晃即逝。

也许是数息,也许是几个眨眼的工夫,二十几骑已远离战场,在百丈外的一座沙丘上停马驻足,就算战马的体力不可避免的下降,也不会立刻枯竭到一丝体力都不剩,这段距离对于不是极速急驰的战马来讲,不过是转瞬及至。

沙丘上,人与马粗重急促的喘息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看着方觉翻身下马,其余二十二名袍泽也同时落马,一位骑卒快步过来接过缰绳,把方觉的坐骑拉到一边,开始清洗起战马口鼻中的微粒尘垢,完后,又小心的为其处理好伤患,抹上药膏。

小九拿过一个水袋来到驻目而立观察战场局势的方觉身边。

随手把龙牙往地上一插,方觉接过水袋,先朝烽烟遮面的她投去了一个探寻关切的目光。

她只是浅笑着轻摇螓首。

方觉不着痕迹的快速在她浑身上下偷扫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明显伤痕后,才露出两排白牙,歉意地报以一笑,仰头开始大口喝水。

那十分隐蔽万分小心的偷偷一瞥,怎么能逃脱小九的视线,心生暖意的同时,也不禁羞涩难耐,只是现在她那倾国倾城的绝世姿彩被掩藏在尘垢之下,叫人发现不了异样罢了。

“呸~呸~”丸子一边秃噜着嘴里的沙子,一起同秀才来到方觉的身边,开口抱怨道:“真是不够痛快,要是咱们有五百······不,一百骑,定能杀的这帮沙鼠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小觉,就这么算了?”

“目前只能这样了!接下来,就看他们的运气跟他们领军主将的能力了,要是老伍长能及时赶到的话······”方觉点点头,把话缓缓讲到一半,就没在往下说,而是,转过头对一旁也是心有不甘略显在面上的秀才,问道:“兄弟们的伤势任何?”

秀才面容一整,“轻伤几乎人人都有,六名伤势稍重些,重伤、影响行动的只有两名兄弟,我已叫弟兄帮他们清理救治了,包扎后,效果应该缓和上许多,等到大队赶到,再让随队医官彻底治疗。”

“嗯,不可马虎。”战时条件简陋,只能如此,方觉缓缓点头,叮嘱道。

“明白!”秀才也点头应允。

四人一时无语,都把目光投注在远处,那片还在浴血厮杀的战场上。

那里鲜血飞溅,人马嘶喊,奋力拼杀的人,为了一份生存下来的权利不惜生死相搏,以命换命。

很明显,楼兰的领军将领抓住了这个被方觉他们舍命一搏创造出来的难逢时机,展开了全力,准备从这个点上突出重围,可惜此时此刻他们的战力实在折损太多,再加上另一头那半路介入战局的五百悍匪,正以一种极其凶悍不惜命的方式紧紧咬住他们不丢,使他们错失了最后一次能突出重围的有利契机,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首尾同时受挫的情形下,攻势骤然一滞,开始变的迟缓踌躇,渐渐的,又有被沙匪们重新合围的趋势。

就在这短短的半刻时间里,楼兰军阵亡不下十数骑,而仿佛不再惜命的沙匪们恍似疯魔了一般,统统奋不顾身不要性命的直扑上去,战损竟高达近百骑。

楼兰军眼见最佳的突围条件遭到阻挠,希望将再次失去,而无能阻止时,也不禁变得开始焦躁起来,本完美无缺的圆形大阵被慢慢挤出一个凸点,想以此为锥,拼命朝那正在弥合的地方,狠狠扎去,以求从这里撕开对方的防御,挣脱而出。

两方形势就像一矛一盾,彼此争锋相对又彼此相克,每一次狠狠撞击都是生命与死亡的碰撞,是鲜血和枪矛的展示,是人性跟灵魂的揭露。

大地辽阔,天地清明,无风却欲动。

不知何时,空中云层在加厚,遍洒大地的炙热光线也开始慢慢被阻挡遮掩,似乎连上天也闭起了眼帘,不再愿意看见这血腥的一幕。

沙丘顶部,注视着全场的方觉面无表情,只是眉头轻蹙。

“啪”的一声清响,丸子把右手重重砸在自己的左手上,脸色阴沉的痛声咒骂道:“娘的,就差那么一点,功亏一篑,白忙活了一场!”

秀才扭头瞧了一眼,气刚吐匀的二十几匹战马,心生无奈,只得宽慰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胜负始终难料,再瞧瞧看。”

“屁!”丸子神情不屑,“什么胜负难料,除非有奇迹出现,不然楼兰军的败亡是注定的!”丸子咬着牙,神情有几分狰狞,“这些年是我们和西楚太过放纵这些为祸一方的沙患了,以我之见,就应该犁庭扫穴把他们统统剿灭干净,省的遗祸造次。”

秀才晓得丸子讲的是气话,也就不再给他计较,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苦笑。

“小觉,我们不能就在这干等,眼睁睁看着这波楼兰军覆灭吧?”丸子伸出一手,愤然指向喊杀声震天的战场,沉声问。

还未等方觉有所回答,一旁的秀才苦笑着接道:“不是不想帮他们,就算咱们还有那个能力,可你总得让这些战马喘口气,恢复些力气吧?不然,就是去了,不是帮忙,而是去陪他们一起覆灭。”

“哼~”丸子嗤笑着,斜斜瞅了眼满脸无奈的秀才,冷笑道:“那也比眼睁睁在这干等强!”

秀才不仅无奈,更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