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兵道之发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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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一触即发

赤蝎没有沙万重那般狂妄到好似大夏精骑不堪一击的目空一切,面上无动于衷,但常年奔波在刀口舔血的边缘,一份敏锐的直觉让他心头不由一紧,他知道这是一份警兆,可思前想后,却始终察觉不出有哪里不对,只能不动声色偷瞥了一眼,同样也在皱眉沉吟的沈无心,心底不由暗暗提起一分戒备。

沈无心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相询道:“白天被俘的兄弟都可还在?”

“都还在,晚饭也没少他们的。”探骑点头回答,只是神情有些萧索的凄凄然。

沈无心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他们的战马可发现有什么异动?”

“没有”年轻的探骑不加思索的回答,“千余匹战马被圈锢在一起,未见丝毫异动。”

该问的,想知道的都已经问完,沈无心挥手让那名探骑下去,抬头观察了一下如一匹黑锦挂满晶莹宝石的天际,离丑时一刻,将近,他忽然淡淡叹息了一声,对着赤蝎下令道:“赤头领,你率本部六百骑直袭马圈,一定要把所有战马惊扰起来,就是不能全部赶走,也万万不能让大夏楼兰两方军卒上马,在敌我双方交战之始,请你务必坚持一刻钟的时间,好为全歼这拨军卒赢得最宝贵的机会!”

都是久历江湖的老狐狸,从外部不到最后根本就看出各自真实的意图。

尽管心存忌惮,但赤蝎也不是一个易于之辈,不然在这豺狼遍地人吃人的大漠混生活,早已被别人吃的连个渣都不剩了。

这种小算计当然只能深藏心底,不会表现出来。赤蝎表现出的是一种坚毅,决绝的姿态,无比诚恳的道:“请放心,定不负军师所托!”

沈无心含笑点头,那种叫人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又飞上无须的白净脸庞,一对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炯炯眼芒,饱含莫名意味,慑人心魄,他微微拱手,笑道:“那沈某在这···就先祝赤头领马到功成!···百息后,我们两方人马,同时行动!”

“是!”赤蝎也不再废话,当即策马而去,他一挥手臂,身后六百骑顿时闻风而动。

“军师,就凭白的给他这么大一个便宜?依我看,叫我一刀劈了他,再夺过他那数百精骑才是最好,我大哥可是垂涎他那精骑好久了,可惜这个大蝎子不识抬举,总是推三阻四的拒绝合并。”沙万重粗犷的面容上流露着贪婪,声音带着愤闷与憎恨,不忿的说道。

沈无心清雅无须的脸上,浮现出一缕阴恻笑意,用极低的嗓音,喃喃道:“便宜?···就看他有没有命去拿啦!”

粗枝大叶的沙万重没有听清,禁不住开口相询道:“军师,您说什么?”

沈无心面容冷淡,并没有回答,而是沉声道:“行动···踏营!”

这一句沙万重听的真切,还是他最中意听的一句,当即,他的嘴就咧的如同一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双目暴睁迸射出嗜血的贪婪,高举手中大刀怪啸一声,像一阵平地刮起的巨风,呼啸着驶出。

四周本如同泥塑的一千沙匪,瞬时而动,铺天盖地的倾巢而出,就仿佛是一股人间洪流席卷天地,气势惊人,杀机凛冽。

数千只马蹄同时踩踏大地的声响,恍如雷阵滚滚,炸响耳际。

在这一刻天地宛若失声,只余下雷鸣轰响,震彻天宇,撼慑心魂。

三里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在战马的全力冲刺下,只不过是小半刻的工夫,转瞬及至。

远远的借助篝火的摇曳,营地之中那些一张张如梦初醒惊慌失措的失色面孔,都已经依稀可辨,他们无比惊惧、恐慌,震惊的如一个个木鸡呆若的直勾勾盯着那迎面碾压来的千军万马,如激荡在狂潮之中的一片浮萍,无助茫然里带着最深的绝望。

沙万重的笑声更大,更加豪迈,他轻提缰绳,一夹马腹,胯下万中无一的良驹一个纵跃,就轻松跨过丈许的壕沟,寒光森森的大刀在身前轻轻一拨,那道用枪矛所建的简易拒马,就如同门前悬挂的珠帘一样,被他毫不费力的划开,劈断,崩裂。

他的眼瞳愈发幽赤,散发着凶残暴虐的嗜血光芒,就像是一只凶焰滔天的恶虎,准备吞噬天地,森寒大刀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湮灭着前进道路上一切活着的生物,白的···红的···浆液四处飞溅,只片刻就沾染整个躯体,刺鼻的气息随着他无法阻挡的蹚进,顿时弥漫大地,一呼一吸间,嗅着那让整个血液都在雀跃的气息,沙万重彻底释放了心底压抑很久的暴虐,像一尊嗜人的疯魔,手起刀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被突如其来的冲袭打破了平静,像是被打懵住,慌乱的组织不起半点有效的抵抗,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顿时传遍整个营地。

整个身体被猩红鲜血淋遍的沙万重,伸出与血液一色的舌头,舔了舔溅在唇边还有些温热的液体,无声的咧着大嘴笑的更加肆无忌惮,蓦然,他极度亢奋的脸上闪过一道狰狞,仰头怪啸道:“踏营~”

“踏营···踏营···踏营···”随即千百声的回应在身后传来,声浪滔天,气势如虹。

一侧的喊杀声震天,赤蝎率部也毫无悬念的冲到营地马圈之前,这一路冲来几乎都未受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在暗之庆幸夏军主力都被吸引走的同时,生性多疑的他不免溢出几分疑惑来,隐藏在心底的那份警兆,毫无征兆的升腾起来,使他不得不谨慎开始游目四顾仔细打量起来。

因为马蹄的践踏,本就不旺的篝火越发黯淡,星星点点的余晖下只大致瞧清整个营地到处都是慌不择路骚动的人影,在争相奔逃,根本没有半点抵抗的意思,一声声凄厉惨叫,在手下儿郎们的肆意杀戮下异常清晰,锋利刀锋砍劈在血肉之躯上,发出刺耳钢铁骨骼的摩擦与血液的飞溅声,虽看不真切,但能听的清,这就像一曲能乱人心魄的魔音,蛊惑着所有人如疯如魔,肆意杀戮着,没有丝毫怜悯珍惜,心中只被那被无限放大的阴暗笼罩,浑噩着心智,忘我砍杀。

胜利的天枰,几乎不可逆转的在朝自己这一方倾斜,可赤蝎却打心底感不到一丝的喜悦,隐隐的那道警兆反而愈发强烈,让他有种后脊发寒的触觉,由不得他不更加小心起来,在不知不觉里坐骑冲刺的速度在下降···

直到整个马圈都被惊扰起来,数百匹战骑纷纷受惊脱缰,开始无向奔驰起来,而整个战场还是没有出现一丝不对的苗头,赤蝎不禁皱了皱眉,狐疑自顾,“难道是我多疑了?···”

他下意识的朝周遭扫了一眼,是胜利在望时刻很无意的一眼扫视,很随意,也很平常···

倏地,他本还算平静的双瞳骤然惊缩成一个小小的点,只一瞬间,道道冷汗就毫无征兆的如小溪般淌出,片刻里,就浸湿前额双鬓,再从下颚滴落,紧缩的瞳孔里流露出一抹哀凄,那是绝望的表现,他嘴张了几张,看着全部都洋溢在胜利喜悦中的手下,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响。

赤蝎从不自负,也从不妄自菲薄。他自认自己亲自操练出的来的精骑,比起大漠上所谓红极一时的各股沙匪都不会相弱,但白天一战,却叫他如梦初醒,总算意识到什么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说那悍勇无双的大夏游隼斥候,就连西域一隅小国的精锐都难以媲美,这个打击很难让人接受,也很叫人沮丧,但赤蝎并不气馁,不然他也走不到能让大漠无冕之王器重的今天。

凭借着那颗百折不挠的心,重燃壮志,甘愿被沈无心利用也要找回失去的信念,重做一搏,不曾想残酷的现实再一次无情的打击了他。

因为他从适才匆匆的一瞥中惊惧的发现,自己手下的伤亡几乎为零,这本是一件应该幸喜的事,可发生是此时此刻却叫赤蝎如坠冰窟,从脚底一直凉彻到头顶。就算他赤蝎再狂妄自大,也不会自以为是的觉得,只凭一次偷袭就能毫发无损的斩灭所有强敌,如果真要那般想象,那么离灭亡的下场也就不远了。

综合所上,得出的结论显而易见。

那就是今晚所谓的偷袭踏营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根本就是自己这边一大帮子人巴巴的向人家事先设好的陷阱投怀送抱,在等着人家任意宰割呢!

在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后,赤蝎爆发出竭力的一声嘶吼,“儿郎们,随我撤退~”

正沉浸在胜利无边喜悦中的所有匪众,被这一声震撼全场的嘶吼顿时惊醒,都茫然不解的朝发声处望去,只见一向自信稳健的头领,就如刚刚在自己刀下垂死挣扎的敌人一样,在慌忙窜逃···

场中一下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

就这时,一声悠长的号角赫然吹响,在夜幕下格外低沉雄壮。

赤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号角声浪铺天盖地袭来,让人经不住臆想到那声浪下成碾压之势扑来的威武之师,赤蝎再也顾不上许多,只大力的抽打着胯下坐骑,竭力想要逃离这片死地。

伴随着悠长雄壮的号角声,一支不知从黑暗中哪冒出的军队霍然出现在所有人眼界里,铁甲森森,气势如虹,一杆猩红大旗上一条金龙正在迎风卷扬,在漆黑如墨的夜晚一样熠熠生辉,峥嵘澎湃,使人望而生畏。

号角声落,那支大夏骑军已如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劈开天际,划破夜幕,直逼而至的磅礴气势叫人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