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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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华尔逊律师的突然来访

两个人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走到了家门口,夏特利看到路旁停着一辆马车,车顶上还盖着华丽的漂亮顶篷,棕色的马驹正喘着气呢,还不停地踢着前蹄。看样子,马车是刚刚才停在这儿的。他跟着玛丽跨进了大门,听到客厅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他有些奇怪地问道:

“玛丽,家里有客人吗?”

“是的,一个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客人。”

很远的地方?夏特利没有概念,因为从小到大只有街坊邻居到他们家,再也没有什么很远地方的陌生客人来过,他的小脑袋瓜想也想不过来。玛丽带着他上楼去换了一件新的外套,是他只在上一个节日里穿过一次的红领子的白礼服,接着又替他洗了洗脸,轻轻梳了一下他那满头卷曲的头发,说:“去吧,宝贝,夫人在客厅里等你呢!”一直到现在,玛丽的举动都很让夏特利奇怪,他一边下楼一边又听到了玛丽在楼上嘀嘀咕咕地说:“什么伯爵,有什么了不起……贵族就神气啦……真可笑。”

夏特利心想玛丽不肯告诉他,还是问妈妈吧,想到这儿,他“噔噔噔”一口气快步跑下了楼,走进客厅。

客厅的沙发椅上坐了一位他从未见过的老绅士,他瘦瘦的个头,脸上戴着一副眼镜,服装整齐,手里拿着一顶礼帽,听到夏特利的声音,他便转身直盯盯地看着夏特利。艾罗尔夫人也站在一边,但她的神态很不自然,眼里是又为难又伤心的神情。夏特利看到这一切,有点儿害怕,怯生生地看着妈妈。艾罗尔夫人连忙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把夏特利抱在怀里,轻轻喊了一声:“噢,夏特利。”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妈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夏特利连忙用小手擦去妈妈的眼泪,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坐在沙发上的那位老绅士站了起来,他理了理衣服,用犀利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夏特利一番,然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这位就是道尔柯特伯爵的小孙子了。”

说完他向前走了几步,走近夏特利,然后伸出右手恭恭敬敬地和夏特利握了握手,说:“您好,冯德罗小伯爵,我是华尔逊律师,我受您祖父的委托从英国来到这里。”

夏特利吃惊地看着这位老绅士,他好像听不懂华尔逊的话似的,满脸疑惑地又看了看妈妈。夏特利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父亲,他一直与妈妈相依为命,从来也没有什么亲戚来看过他们。他一直以来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和他是最亲的人,现在突然从英国来了个华尔逊律师,喊他叫什么小伯爵,还说他有个祖父。他的小脑袋一下子乱了套了,只好求助于妈妈,让妈妈给他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罗尔夫人忧愁地看着儿子,慢慢地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夏特利听,因为太突然了,所以艾罗尔夫人讲了两三遍,聪明的夏特利才听明白了。

原来,夏特利的父亲艾罗尔上尉是道尔柯特伯爵的小儿子。道尔柯特伯爵也就是夏特利的祖父,在英国是赫赫有名的贵族。他有一座古老、广阔的城堡,还有许多土地,在英国是很有名气的。

祖父有三个儿子,本来继承祖父爵位的应该是他的大伯父包维斯,可是包维斯在一次野外骑马的时候摔死了;接着二伯父在罗马旅行时也生病死了;夏特利的父亲艾罗尔上尉是老三,可是他也死了,所以能够继承道尔柯特伯爵爵位的人只剩下了他惟一的小孙子,七岁的夏特利了。

在英国的祖父这次委托华尔逊律师来到纽约就是要接夏特利去英国,让他早日熟悉英国的生活,以便继承他的爵位。

夏特利好不容易听懂了妈妈的话,听完后却不太乐意,他看了看瘦瘦的律师,扭头吞吞吐吐地对艾罗尔夫人说:“妈妈,我可不可以不去英国,我也不想当什么伯爵……我的朋友们都是平民百姓,他们中也没有一个人是贵族……我也不想离开他们。我可不可以不去呢?”

艾罗尔夫人脸色有些苍白,看得出她也很为难,她停了一会儿,努力地做出一个笑脸对着夏特利,轻声地说道:“夏特利,我的好孩子,要是你爸爸在的话,他也会赞同我送你到你祖父身边的,因为你的父亲一直很想念他老人家。”

夏特利看着妈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且,你的爷爷已经老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陪伴,他很孤单,寂寞。你说,你该不该去陪陪他,给他作个伴。你爸爸未尽的义务,你不愿意代他承担吗?”

“可是……我有很多好朋友都在这儿,我舍不得他们,比方说霍布斯先生啦,还有他的杂货铺。”

说到这里,夏特利的小嘴一撇,伤心得快要哭出来了,毕竟他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但他很坚强,使劲地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那模样真让人看了觉得可怜。

“我的宝贝夏特利,你心里很难过,你舍不得离开你的朋友,妈妈明白,我也离不开你呀。但是,如果我不让华尔逊先生带你去英国,就显得我太自私了。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长大以后就会明白的,以后你就不会怪妈妈了。”

“那我一定得去英国了,去当那个冯什么伯爵了。”

“是的,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也是个听话的孩子,这一次也一样,好吗?”妈妈的话轻轻的,却很坚决,夏特利知道再辩驳也没有用,更何况他是不让妈妈操心的好孩子,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回屋了。

一整个下午,夏特利都很安静,他想了很多很多,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第一次遇上了这样的难题。他的神情很庄重,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像个小大人似的思考了很久。临近傍晚的时候,他敲开了艾罗尔夫人的房门。

“妈妈,我已经想通了,我也不能那么自私,我答应你,我会去英国,跟爷爷做伴,去当个好冯什么伯爵。”夏特利一字一句地说着,说得很慢但很坚决,他为了向妈妈表示决心,还握紧了他的小拳头。

“真的吗?夏特利,你真了不起,你说得很好,我们不能那么自私。”艾罗尔夫人听着七岁的儿子说的话,像个大人般的明白事理,心里不知有多少安慰,她抱起了夏特利,在他的额头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夏特利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这一夜他却睡得很不踏实,因为他不懂该如何跟霍布斯先生说。霍布斯先生是他最好的老朋友,可是他最讨厌贵族了,如果他知道自己也要变成贵族,那他还像从前一样待我吗?夏特利想了很久,终于抵挡不住困倦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悄悄来到了杂货铺,霍布斯才开门不久,正拿着早报歪在一旁看着呢。夏特利一声不吭地进了铺子,他看了看霍布斯,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霍布斯看报看了一半觉得有人进了铺子却半天没有声音,他放下报纸才发现夏特利靠在柜台边满脸忧愁的样子。

“早上好,夏特利。”霍布斯先生的声音友好而洪亮。

“早上好,霍布斯先生。”夏特利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一点儿也不高兴。他挪了挪脚,坐在了柜台边的高脚椅子上,然后双手托着下巴,一句话也不说了。

霍布斯问过好后继续看报纸,一边等着听夏特利的新闻,可是半晌也没声,他觉得有点不对劲,重新放下报纸,这才看到小夏特利正坐在高脚椅子上发愣呢。

“怎么了,快乐的小绅士,遇到什么麻烦事啦?”

夏特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半天才说:“霍布斯先生,您还记得昨天我们在讨论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总统吗?还是美国独立战争?”霍布斯有点迷糊。

“不是,你昨天看什么报纸来着?”

“噢,是英国的事吧。我们讨论英国贵族的事情吧。怎么啦?”

夏特利听到“贵族”两个字,不知为什么脸都红了,他觉得很为难,不知道霍布斯先生知道真相后会怎么说他。想了好一会儿,他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霍布斯先生,您昨天说如果有英国的伯爵到您这儿来,您会把他们赶出去的。”

“对呀,我是这么说的。”霍布斯说着还左右看了看,“怎么现在有英国的贵族伯爵要来吗?我不会让他们好受的。”

霍布斯的话还没说完,夏特利的脸色变得更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但是这是一定要说的,谁让霍布斯先生是他的好朋友呢。夏特利像使足了劲似的,一字一顿地说:“霍布斯先生,现在就有一个伯爵已经在你的杂货铺里了。”

“什么?”霍布斯一听大吃一惊,“在哪里,在哪里……”

“就是我呀。”夏特利的声音很小,可是霍布斯还是听得很清楚,“是你?夏特利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还是天太热了,你中暑说胡话了。来,让我瞧瞧。”霍布斯说着就走出柜台要看看夏特利是不是有点儿发烧,怎么大清早突然跟他说起这个。

他把手放在夏特利的额头上摸了摸,又把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摸,“不烫啊,这是怎么一回事?”霍布斯觉得真奇怪了,夏特利这孩子是不会说假话的,可是这突然间冒出的伯爵也太让人稀奇了。

夏特利早已羞得不知该怎么好,他好不容易才开口说:“霍布斯先生,我没有发热,也没有说胡话,我真的是伯爵啊。这件事我也很难过,您还记得昨天我们家的玛丽小姐急冲冲地把我叫走吗?就是因为这件事,有个叫华尔逊的律师来到我们家,他已经跟我妈妈说过了,要带我去英国。”

夏特利的话还没说完,霍布斯的嘴巴却张得老大,他掏出兜里的手帕不停地擦着汗,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夏特利。

“您知道吗?霍布斯先生,那个华尔逊律师是我祖父派来的,他是我祖父的法律顾问。”夏特利顾不上霍布斯的惊奇,继续讲着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

霍布斯看着夏特利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讲假话,他总算回过神来,插了一句话:“你有祖父,我怎么不知道?”

“是呀,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昨天妈妈才告诉我的,我还把他的名字抄了下来,您看,很长的。”夏特利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小纸条,递到霍布斯眼前。霍布斯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一下,纸条上是夏特利稚嫩的字迹,真难为他了,才七岁的孩子居然认得这么多的字。

“道尔柯特……伯爵……约翰……亚塞……莫理若……艾罗尔……”霍布斯读读停停,好半天才读完。

听着霍布斯吃力地读完那一长串名字,夏特利说:“听我妈妈说,我的祖父住在英国,他有一个大城堡,还有许多土地,有很多的仆人为他干活,他一个人住在城堡很孤单,我的两个伯伯和父亲都死了,祖父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所以必须由我去继承爵位。我一开始也不大乐意,可是妈妈说不能太自私了,我得尽义务去照顾好爷爷。”夏特利说得一本正经,一张小脸是严肃的表情。

霍布斯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但他还是不能马上接受。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不知是紧张还是天气太热,他不停地擦着汗,眼睛瞪得圆圆的。他不住地打量着夏特利,好像有点陌生,但是那张可爱的小脸蛋和诚恳的表情又是那么熟悉。夏特利正坐在高脚椅上,他也急切地看着霍布斯,像等他表态似的。这样天真纯洁的小孩子,怎么能和可恶、傲慢的伯爵们相提并论呢?霍布斯怎么也不能把两者联系起来,他又擦了擦鼻尖的汗说:

“夏特利,你要是做了伯爵,叫什么名字呢?还叫夏特利吗?”

“唔,听华尔逊先生说,我是叫夏特利……艾罗尔……冯德罗。嗯,华尔逊先生是这么叫我的。”夏特利想了想,很困难地把这个又陌生又长的名字念了出来。

“噢,太棒了。”也不知为什么,霍布斯冒出这样一句话,本来他只是在很兴奋或表示赞同的情况下才会这么说的,现在也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冒了这句口头禅吧。

虽然夏特利知道霍布斯不喜欢英国的贵族,但听到霍布斯对自己的伯爵名字说“太棒了”,他还是很高兴的,这起码说明霍布斯不会讨厌他,还是可以和他做好朋友的。他看了看霍布斯那张胖胖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霍布斯先生,你说从纽约到英国去有多远啊?

“很远的,要横穿大西洋哪。”

“哎呀,那我不是去英国,就很难跟你见面了?”夏特利一听难过地说道,“到了英国,我就没有这么多好朋友了。”

霍布斯看着夏特利那皱着眉头难过的小脸,真替这孩子担心,他也舍不得夏特利的离开,他们俩是忘年之交的好伙伴,而且已经是很多年了。大约在夏特利出生没多久,艾罗尔夫人就住在了这条街上,到了夏特利会走路时就常常由女佣玛丽抱着到杂货铺来玩,再后来就听到夏特利奶声奶气地会喊“霍布斯先生”了。所以霍布斯先生是看着他长大的,又是这么乖巧的一个孩子,怎么会舍得他走呢?

两个人又就伯爵的话题谈了一会儿,为了避免夏特利难过,霍布斯已经不再说贵族们的坏话了,他极力地表现出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其实,他们俩谁也不知道真正的贵族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凭着霍布斯先生看的报纸上曾经说过的一些事情,和他们自己的感受就对某些事情下了定论,这番话要是被华尔逊律师听到了,一定会笑破肚皮的。当然,这一老一少的谈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别人是不会懂得的。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当伯爵的,而且我从前连伯爵是什么都不知道。”夏特利看着霍布斯诚恳地说。

“那你不去可以吗?”霍布斯心底里还是不希望夏特利真的去当伯爵。

“不行啊!妈妈说,如果爸爸在的话,他也会让我去的,因为我爷爷太孤单了,他的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不过霍布斯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是一个好伯爵的,我会帮助别人,绝不会欺压穷苦人的。而且如果我当上了伯爵,我不会让英国再和美国打仗了。”夏特利的话是那么的肯定,让霍布斯的疑问全部打消了。他心想,这孩子看来一定要去英国了,想到这里,他真的很舍不得。

英国来的华尔逊律师已经到纽约好几天了,虽然他不住在后街,但他每天都会过来看一看,他想真实全面地了解夏特利母子的生活。

对于赫赫有名的道尔柯特家族他是非常了解的,从他一进律师这个行当,他就开始在道尔柯特伯爵家里做法律顾问了。几十年共同生活的经历使他对这整个家族非常了解。包括这个家族所有的财产、领地、佣人以及在英国所享有的不可磨灭的声望,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对于道尔柯特伯爵的脾气他也是很了解的。由于家族传统的原因,道尔柯特伯爵的脾气非常的坏,他孤僻、固执、不与人亲近,他认为所有的人都是冲着他的钱来的。华尔逊先生甚至是看着道尔柯特伯爵的三个儿子出生,又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就连伯爵夫人也无法容忍伯爵暴躁的性格最后忧虑而死。

在华尔逊律师的眼中,伯爵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很普通,没有什么优秀的品质,甚至还染上了贵族子女的坏习性,吃喝玩乐、肆意挥霍、不务正业。只有小儿子艾罗尔上尉继承了他父母的全部优良品质——正直、勇敢,有着贵族家庭的深厚涵养。大儿子和二儿子离家出走后,伯爵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艾罗尔身上。可是艾罗尔上尉在那一年到美国旅行时认识了夏特利的母亲,并和她结了婚。因为艾罗尔夫人出生在美国一个平民家庭,虽然她美丽、善良、修养极深,可是在伯爵的眼中美国女人都是放荡、低贱的。所以尽管艾罗尔上尉苦苦哀求,伯爵就是不同意,甚至不愿意见上儿媳妇一面。最后这个孤僻的老头在一次盛怒之下与艾罗尔上尉脱离了父子关系。虽然艾罗尔上尉很孝顺,可是父亲如此不讲道理也让他无能为力,从此他就和艾罗尔夫人一起生活在纽约,过着简单、幸福的平民生活,一直到夏特利出生。

老伯爵的身边从此没有一个亲人,孤零零的在他的城堡里生活。他的脾气越发的坏了,领地里生活的百姓们都对他敬而远之,更别说会跟他讲话,老人家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寂寞。为此,他也一天比一天地痛恨艾罗尔夫人,他认为是艾罗尔夫人夺走了他的儿子,当有人问起艾罗尔上尉和他的夫人时,老伯爵总是恶声恶气地说:“别再提起她,这个可恶的美国女人。”

华尔逊律师虽然不完全相信老伯爵的话,但对于这一次纽约之行,他还是非常小心谨慎的,他不希望他所见到的艾罗尔夫人真的如老伯爵所形容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小夏特利也就好不到哪里去,那么道尔柯特家族的继承人就太令人失望了,所以这一路上华尔逊的心都是悬得高高的。

他乘着客轮经过十几天的航行到达了闷热的纽约州,在他打听到的地址的指引下,他雇了一辆马车来到了后街。才入街口,他就被街道上的污浊和人群的嘈杂搅扰得很不舒服,再加上街道两旁的矮房子密密砸砸地挤着,成群的孩子脏兮兮地跑来跑去,他真害怕这其中会有一个是未来的小伯爵。这种担心一直到了他走进艾罗尔夫人的家才稍稍有所减轻。

艾罗尔夫人的家在街的尽头右拐弯的一条小巷子里,这一条小巷子明显比外街道干净整齐多了。艾罗尔夫人的房子是一幢两层的独立的小木屋,外观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是整座房子结实朴素又干净,让人感觉非常舒服,门前还有一棵大树,树冠挡住了夏日炎炎的烈日。

华尔逊先生走进屋子后,立即被屋子里的整洁与文雅所吸引。屋里没有什么奢侈的物品,但到处收拾得有条有理,墙上还挂着几幅优美风景画。他对他要见到的人心里开始有了一点好感,在女佣叫来艾罗尔夫人之后,他立即被艾罗尔夫人端庄、娴淑、优雅的气质所吸忽然变得急切地想见到老伯爵的孙子。在他的眼中,这位衣着朴素的艾罗尔夫人引,给他的感觉已经丝毫不比拥有纯正英国贵族血统的英国小姐逊色了,在这样一位夫人教育之下的孩子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华尔逊先生又进一步证实到这位艾罗尔夫人的确是一位品德高尚、涵养极好的女主人。

艾罗尔夫人请华尔逊先生坐下之后,女佣端了茶水上来,华尔逊先生推了推眼镜,正色地说:“艾罗尔夫人,我是华尔逊律师,由道尔柯特伯爵委派而来。这一次我是要来带走老伯爵的惟一的孙子,让他继承爵位的。”

看得出华尔逊开门见山的话给艾罗尔夫人很大的震惊,她的脸色更显得苍白,眼里又涌起一阵忧伤。是的,华尔逊的话又让她想起了死去的丈夫——艾罗尔上尉,想起他们曾经贫苦而快乐的生活,也想起艾罗尔上尉因为与老伯爵断绝了父子关系而多年没有回去,直到去世也没能再见上老伯爵一眼。现在这位华尔逊先生的出现又将带走她惟一的亲人,艾罗尔夫人的泪水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了。但艾罗尔夫人却硬是忍下了泪,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停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对华尔逊先生说:

“我知道老伯爵的生活很孤单,如今年事已高,我会劝夏特利回到他祖父身边的。如果我的丈夫在世,他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他一直为有生之年不能在父亲身边而伤感不已。”

艾罗尔夫人的话说得很慢,很沉稳,很清晰,也很肯定,华尔逊曾有的担忧在此刻又打消了一大半。艾罗尔夫人想了想又说:“夏特利是个好孩子,他善良、正直、勇敢、乖巧,希望他生活在老伯爵身边会给他老人家带来欢乐。也请华尔逊先生转告老伯爵,夏特利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不要对他太苛刻了。”

“好的,我会全部转达的。那么夫人,您自己呢?”华尔逊觉得艾罗尔夫人的要求通情达理,他想艾罗尔夫人还应该为自己打算一下。因为这个家,看得出来,过得并不是非常宽裕。然而,出乎华尔逊意料的是,艾罗尔夫人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现在的生活很好,不需要老伯爵操心。”到现在为止,华尔逊已经完全被艾罗尔夫人的言行举止所感动了,他已经非常肯定他即将见到的未来小伯爵会是怎样的一个优秀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夏特利便来了,他走进客厅时怯生生地打量了一下华尔逊。就这一眼,让这位年近半百的老律师心头涌起了一股怜爱的感觉。在小夏特利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时,他不禁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个孩子。他的身上穿着很普通的平民孩子穿的红领子的白色小礼服,但剪裁合体,加上干干净净,让人看了格外舒服。他的五官长得非常精致,很像死去的艾罗尔上尉,但神情之中又有艾罗尔夫人的高贵与典雅。他站在那儿,满脸的稚气,生机勃勃的样子,两眼充满了天真无邪的神气,让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喜欢的。在华尔逊律师的眼中,小夏特利就像一棵春天里的小树苗,健康挺拔,充满生机。这一对母子幸福地依偎在一起,他们的周身像有一圈圣洁的光芒,照射得华尔逊心头亮堂堂的。

华尔逊的这一次寻访真是让他惊喜不小,因为老伯爵口中的艾罗尔夫人母子俩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当时只祈求能让他遇见两个不算太差的母子,他也便可以交差了。没想到进了纽约这一条平民住宅的小巷子里,竟给他如此大的意外,让他见到了如此高贵的母子俩。在这样低层次穷苦人的住宅区里,这对母子就像瓦砾堆里闪闪发光的两颗珍珠一样让人炫目。

他忽然决定不要这么快就带走这个可爱的孩子,他要在这种平民的生活中跟他们熟悉一段时间。接下来的几天中,华尔逊律师果然每天都来到后街的小巷里。他有时到艾罗尔夫人家与她交谈一会儿,有时他就悄悄地站在街角看着夏特利玩耍。一天一天的接触,华尔逊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这母子俩的可贵品格吸引了。艾罗尔夫人的善良、温柔让人感动,而夏特利则以他孩子般的勇敢、坚强以及明理让华尔逊越来越激动。

就像今天早上,华尔逊先生看到了一场孩子们的赛跑,这其中真是让人欣慰。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华尔逊像前些天一样照例来观察夏特利的生活,他才走到后街尽头还没拐弯的时候,就听见一群小孩在闹闹哄哄地喊着:“加油!加油!”他循声望去,看到十来个孩子围在路旁,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正在比赛跑步,旁边的孩子激动地叫喊着,挥着手,在给他们使劲加油呢。华尔逊先生看着跑在前头的那个孩子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小运动服,鲜艳的袜子在跑动的时候特别的显眼,他觉得有点眼熟,仔细一看竟是小夏特利,他不禁走上前几步,心里不知怎的也紧张了起来,他当然希望夏特利胜利了,而且夏特利也果然跑在前头。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夏特利赢了,他那快乐的表情显露在红扑扑的脸蛋上,真让人喜欢。华尔逊先生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华尔逊先生感动了。夏特利的胜利让所有的孩子都在那儿叽叽喳喳的叫闹着。夏特利却一点也不骄傲,只见他一手搭在刚才和他一起比赛的小选手的肩膀上,像个小大人似的,很诚恳地跟那个小选手说了一些什么。因为华尔逊先生站得远,所以没有听清他们的话。但是很显然的,夏特利的话让刚才还垂头丧气老大不高兴的小选手立即也神气起来了,而且还和夏特利击掌欢呼,然后两个人又雄赳赳、气昂昂的和其他孩子们一道玩别的游戏了。

华尔逊先生见到这个情景,心想:“一定是夏特利用鼓励的话安慰了失败的小选手,真难得,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谦逊还懂得体谅别人。”这次所见让他又发现了夏特利的优良品质了。

经过几天的明察暗访,华尔逊已经可以确信夏特利是个品质高尚的好孩子,由他来继承爵位,道尔柯特家族的荣誉一定会更加的发扬光大的。但是这么多天以来,他们还没有真正地正面交谈过,所以华尔逊先生决定在离开纽约之前和夏特利进行一次单独的正式的谈话。

这一天早晨,艾罗尔夫人出门办事去了,玛丽也忙着做家务,华尔逊先生来时只剩夏特利一个人呆在客厅里。因为已经见过面了,夏特利一点也不胆怯了。他大大方方地向华尔逊先生问过好后,请他坐在沙发上,然后自己也坐在一边,玛丽出来端上咖啡之后就走开了。

华尔逊先生是个老律师了,这一生和太多厉害的人都打过交道,什么样激烈的辩论场合他都见过,但此刻他面对着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却有点茫然了。他不知道和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交谈要从什么开始。因为这么小的孩子只懂得他自己生活里的话题,至于什么贵族、伯爵、家族、传统这些概念可能在这个美国长大的孩子的头脑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华尔逊先生想了好一会儿也拿不准要怎么开始。

倒是夏特利小主人般地先打破了沉静,他知道华尔逊这么郑重其事地再次来访,肯定要讲些有关祖父的事情,所以他想了想便问道:“华尔逊先生,我想请教您一下,什么是伯爵呢?您和我的爷爷生活在一起许多年了,您一定懂得吧?”

华尔逊先生微笑地看着他,心想这孩子真聪明,他转动了一下眼睛说:“唔,基本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你想了解哪一个方面呢?”

“那您跟我说说,伯爵这个称号是怎么来的,好吗?”夏特利歪着小脑袋很认真地问道。

“伯爵这个称号,最早的时候都是国王或女王授予的。比如说道尔柯特家族吧,这个伯爵称号已经承袭四百多年了,也就是说四百多年前,你的祖先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国王为了表彰他,就封了他爵位,然后爵位是可以继承的,便一代接一代继承下来了。”华尔逊先生尽量把这个概念解释得简单一些,以便这个孩子能多少了解一些,接受一些。

“那您说,是伯爵厉害还是美国总统厉害呢?”夏特利突然想起了他心目中的总统,便要求老律师作一个比较。

“噢?你觉得总统很棒吗?”华尔逊对夏特利的提问感到很有趣。

“那当然啦。”夏特利一下子激动起来,他大声地说:“当总统的人都是很优秀、很伟大的。我和霍布斯先生就有看过总统候选人到我们街区来演讲,他们要关心国家的发展、人民的生活,他们还要到处作宣传、拉选票呢。要是选上了,就要举办盛大的庆祝宴会。当然,还有游行什么的。以前我都不知道有什么英国的伯爵,也从没想过要做伯爵,但是我一直都有个愿望:将来能当上美国总统。”夏特利滔滔不绝地说着,那神情就像总统候选人在发表竞选演说一样。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看着华尔逊先生的反应。末了,他还补上了一句:“当然了,我不知道伯爵是什么,要是伯爵也像总统一样棒,可能我也会希望自己是伯爵的。”

孩子的一番话让华尔逊先生有点为难,他想将孩子的思路引导向伯爵的世袭传统上,他想了想说:“伯爵和总统还是有不同的地方的,伯爵这个称呼是有着崇高门第和隆重仪式的……”

“可是,当选上了总统,仪式也很隆重的呀,有许多许多人游行,大家载歌载舞,还有乐队的演奏呢,我是骑在杂货铺老板霍布斯先生脖子上去看的。”

华尔逊发现自己跟这个小孩交谈真的有点困难了,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把握自己的语言,于是他得努力和他多沟通一些。于是他继续向夏特利解释道:“唔,是这样的,虽然当选了总统也有很隆重的仪式,但是伯爵是有很古老的传统和崇高的门第的。”

“那什么是门第呢?”

“门第?门第就是很有地位的家族吧……或者就是有着古老的传统的家庭吧?”

“有着古老的传统,很古老的。”夏特利很努力地试着去理解华尔逊先生的每一句话,但很显然有些东西他真的一点概念也没有。忽然,他眼睛一亮,像明白什么似的,对华尔逊先生说:“啊,我知道了,很古老的,那一定是像公园门口卖苹果那个老太太那样的吧,听说她都快有一百岁了,她一定有很古老的门第吧。她总在公园门口卖苹果,不管刮风下雨,还是天气晴朗。她太穷了,连个帐篷都买不起,如果遇上天气不好,她的脚就会又酸又痛,我想也许她的门第太高了吧。如果我有钱的话,我就向她买很多很多的苹果,让她有钱去买一顶帐篷。华尔逊先生,如果是您,您一定也会帮助她的,是不是?”

夏特利说得非常认真,而且一脸的同情,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华尔逊先生满脸的困窘。华尔逊先生不得不打断夏特利的话,他清了清嗓子说:“这个古老的门第,不是指人年龄的古老,它指的是一个家族姓氏的闻名和继承,比方说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姓氏,你父亲又继承了你祖父的姓氏,甚至这种继承在家族的历史中都清清楚楚的记载着,这个家族在全国也都是很有名气的。”

“噢,那一定是像乔治·华盛顿一样有名的人吧。华尔逊先生你知道乔治·华盛顿吧,他是个伟大的人物,我想恐怕一千年以后人们还会记得他的。美国的独立纪念日是每年的7月4日,也是人们用来纪念他的勇敢与机智的吧。”

华尔逊先生实在无法接受夏特利的逻辑,他只好继续说:“你要记住,你的祖父道尔柯特伯爵的称号是他们家族中继承了四百多年的称号了。”

“四百多年了,那可是太久了,如果我妈妈知道了,也会觉得有趣的,等她回来,我会告诉她我们道尔柯特伯爵有这么古老的历史了。”

“伯爵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他们中有的辅佐国王治理国家,有的人英勇善战消灭敌人……”

“对,我的父亲也是一名勇敢的军人,我听妈妈说人们都称呼他艾罗尔上尉,要是他活着就好了,他一定可以做个勇敢的伯爵的。……还有呢?当伯爵还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啊?当了伯爵你就会有很多很多的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得你数都数不清啊。”

“是吗?那我不就是一个大富翁了吗?”夏特利一听能有很多的钱,立刻高兴地跳起来。

华尔逊看着夏特利的兴奋劲儿,便问道:“有那么多的钱你要做什么呢?”他很想知道这个从小在贫苦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对金钱的态度。

夏特利皱起了他的小眉头,腮帮鼓鼓的,像是仔细地盘算了一下说:“如果我有了很多钱的话,我要先给妈妈买一辆小马车,这样她出门就不要走路或挤车了,下雨天也不怕路不好走了。我还要给她买很多漂亮的东西,比如扇子啦,针线盒啦什么的,还有我还要给那个卖苹果的老太太买一顶大帐篷和一个小暖炉,这样她就不怕刮风下雨了,她的脚也不会又酸又痛了……”

夏特利高兴地盘算着,就像这些事情都已经在计划中一样,他眉飞色舞,满脸泛着光彩。

“狄克尔,你知道狄克尔吗?你每次到我们家都要经过的那个街角有个擦鞋的小伙子,他就是狄克尔。他是个好人,有一回我的新皮球滚到马路中间去了,就是他帮我捡回来的。他还擦干净了还给我。从此以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了,除了霍布斯先生以外,我也常常去找狄克尔谈天的。”

“那你想帮狄克尔什么呢?”华尔逊先生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要帮他买下杰克的股份。”夏特利看了华尔逊先生一眼,吞了吞口水继续说:“街边的那个修鞋铺是杰克和狄克尔合伙开的,但是杰克是个坏心眼的人,人们都不喜欢他,本来狄克尔辛勤地工作是很讨人喜欢的,但杰克常常想出些鬼点子捣乱,所以狄克尔的生意总是不怎么好。我想买下杰克的股份全都送给狄克尔,这样狄克尔就可以一个人好好干了。”

“还有呢?”

“我可以帮他做一面大招牌,再买些新的工具送给他,这样狄克尔的生意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真是个好孩子,那你有没有打算为自己做些什么呢?”夏特利的一大堆计划很让老律师感动,因为这么小的孩子就懂得要帮助别人,处处为别人着想。

夏特利想了想说:“我也有自己的计划的,但是我得先帮助那些比我更需要用钱的人们。比如说我们家的女佣玛丽的妹妹,她生了许多个孩子,丈夫却失业在家,他们的生活困难极了。每一次她来我们家找玛丽,总是很伤心地哭诉,我想,我要是有了很多钱,我一定会先帮她的。”

两个人说得正在兴头上,艾罗尔夫人推门进来了,她向华尔逊先生问候过,很抱歉地说:“真对不起,让您等了这么久,刚才有一位妇人正找我帮忙。”

“噢,您别客气,少爷在这里陪着我呢。我们的交谈非常愉快,正在说着如果有了钱要做些什么,少爷讲了许多他的朋友的故事给我听呢!”

艾罗尔夫人说的那个要找她的妇人就是玛丽的妹妹普丽,她也跟着艾罗尔夫人回来了,现在正在厨房里和她的姐姐说话呢。夏特利一听普丽来了,连忙对艾罗尔夫人说:“妈妈,我去看看她吧,普丽太太的丈夫以前还帮我做过一柄小木剑的,要不是他生病了,我都想跟他学做东西呢。华尔逊先生,我先告辞了。”

艾罗尔夫人和华尔逊先生看着夏特利小小的身影走出了客厅。

华尔逊先生想了想对艾罗尔夫人说:“夫人,我刚才和少爷正在交谈钱的问题,因为道尔柯特伯爵委托我来找小伯爵时的确让我带了一笔钱来,他交待说少爷喜欢怎么用就怎么用。刚才的交谈中,我发现小伯爵有很多帮助别人的愿望。我想老伯爵让我带来这笔钱无非是希望少爷能够快乐,我看这些钱就按少爷的计划去做吧。”

其实,刻薄的道尔柯特的原话并不是这么说的,他只想用钱塞满孙子的口袋,让夏特利觉得自己的祖父很伟大。但是华尔逊考虑到孩子的心灵是那样纯洁,而艾罗尔夫人又有如此高尚的品质,他怕说出原话会辱没了这高贵的母子俩。

艾罗尔夫人非常相信华尔逊律师,她听说能有这样一笔钱帮助夏特利实现帮助别人的愿望也感到高兴。

“夏特利如果知道他自己真的有能力帮助别人一定会高兴极了。现在在厨房里的这位妇人就是普丽,不知道夏特利有没有跟你提过,她和她的丈夫都非常喜欢夏特利,夏特利也喜欢他们。现在普丽的丈夫得了风湿痛,生活很困难,夏特利一刻也不能不关心他们。我们现在就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吧。”

说完艾罗尔夫人便走到厨房领回了夏特利,夏特利走进客厅的时候愁容满面,因为他刚刚听说普丽丈夫的病情又加重了,他们没有钱看病,也没有钱付房租,真是太可怜了。

华尔逊原想自己将这件事情完完全全讲给夏特利听,可是想想刚才的交谈,他又怕自己讲得不是太明白,于是他看了看艾罗尔夫人,示意由艾罗尔夫人来把这件事告诉夏特利。

艾罗尔夫人微微笑了一下,她拉着夏特利的手,蹲在他的身旁,然后慢慢地把这一笔钱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夏特利。她告诉夏特利因为老伯爵希望他快乐,希望他的愿望都能实现,所以这一次华尔逊先生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一笔钱,这笔钱足够让夏特利帮助他所要帮助的朋友,比方说可以帮助普丽付房租啦,或是帮助狄克尔做招牌之类的。

夏特利一听,高兴极了,他用眼神询问华尔逊这是真的吗?华尔逊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就高兴地蹦了起来:“太棒了!华尔逊先生,那请您先给我几十块钱吧,因为普丽太太就要走了,我得给她钱付房租呢。”

华尔逊先生微笑着从他的钱夹子里拿出了几张崭新的纸币,放在夏特利的小手上,夏特利看也没看,就举着钱“普丽太太,普丽太太”地喊着便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厨房里便传出了普丽太太惊奇的说话声:“少爷,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夫人知道吗?……艾罗尔夫人在吗?”

艾罗尔夫人听到普丽的叫声连忙也走到了厨房,她得去向普丽太太解释一下,否则普丽太太一定不肯收下夏特利的钱的。

客厅里又剩下了华尔逊律师一人了,他往沙发椅的后背靠了靠,不禁又想了这些天来的经历。这一对让人敬佩的母子实在让他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虽然他们的生活非常的贫困,可能还比不上在道尔柯特城里的老工人,可是他们的生活却又是那么的快乐、幸福和知足。相反的是老伯爵空有那么多财富,生活却显得孤单、无聊,尤其是这些年,老伯爵的年龄逐渐大了,脾气也越发固执,身边不用说亲人,连一个亲近的仆人都没有了,大家惧怕他的脾气,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那样的生活怎么能叫生活呢?华尔逊先生倒有些可怜起老伯爵来。但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带着这个可爱的未来的伯爵入住道尔柯特城堡,可能情况会有所改观,因为这个七岁大的孩子实在有很强的感染力,相信他的纯真与善良会打动老伯爵冰冻的心的。想到这儿,老律师不禁舒展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

正在这时,夏特利与艾罗尔夫人回来了,看样子事情办得非常顺利,夏特利眉飞色舞的,小脸蛋还红扑扑的,那股激动的心情还没平息。他依偎着母亲,用响亮的声音告诉华尔逊先生:“您知道吗?华尔逊先生,普丽太太都激动得哭了,不停地谢谢我和妈妈,我的爷爷道尔柯特伯爵真是太棒了,看来当伯爵真的不错,我会做个好伯爵的。”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由华尔逊先生陪伴着,夏特利开始实现他的帮助别人的愿望。

首先要去见的人便是公园门口卖苹果的老太太,夏特利和华尔逊先生准备了一顶大帐篷,一个小暖炉,还有一件新衣服,外加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这都是夏特利打算好的。他对华尔逊先生解释了为什么要准备这些东西,因为如果老太太仍旧喜欢卖苹果的话她就不会遭雨淋,冬天也不会受冻,如果她不愿意卖水果的话,那一笔钱就足够她养老了。华尔逊先生听了不停地点头,他非常的感动,因为这孩子不仅体谅人,而且能把事情考虑得如此周全实在难得。

在路上,夏特利的小嘴也是不停的,他又跟华尔逊讲了他和老太太认识的经过。有一次,夏特利在公园里玩,他跑啊,跳啊,真开心,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头,就被绊倒了,卖苹果的老太太看见了,连忙跑过来扶起他,帮他揉揉膝盖,还送他一个苹果,夸他是勇敢的孩子。虽然那一次摔得真的很疼,可是他没有哭。夏特利很深情地说:“那位老太太真是个好心肠的人啊!”

华尔逊先生也被夏特利的善良所感动,因为别人所给予他的一个小小的恩惠他都记在心上,并且要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公园门口的水果摊前,当夏特利把礼物送上,并告诉她自己要去当伯爵了,老太太却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半天也没回过神来,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么天大的好事就落到了自己头上呢。直到夏特利跟她说再见了,她还愣愣地站在那儿。

他们去的第二站就是擦鞋匠狄克尔那里。他们到的时候,狄克尔正垂头丧气地坐在那儿,因为杰克又来捣乱了,害得他这几天生意很不好。夏特利像很老练地拍了拍狄克尔的肩膀说:“好朋友,别担心,让我来帮助你吧。”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大钞来,放在狄克尔的手掌上,说:“你用这些钱去买回杰克的股份吧,然后你可以做一面自己喜欢的大招牌再添些工具,这样你的生意会越来越好的。”狄克尔看着手中的钱,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夏特利,半天没有说话,突然间他把钱又塞回夏特利的手中,嘴里急切地说道:“不,不行,你这是什么人的钱啊,我不会上当的。”夏特利被狄克尔的话也吓了一大跳,他愣了一下说:“狄克尔,相信我,这钱真是我的。要不,你问这位华尔逊先生,他是我祖父派来的,我就要去英国当伯爵了,这些钱都是我祖父给我的,他希望我能帮助我想帮助的人,所以你还是收下吧。”虽然狄克尔的年纪大了夏特利好几岁,可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还是让他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着华尔逊先生在一旁微笑地点头,并示意他收下,他才收下了夏特利重新又塞给他的钱,不过看他的表情,还得让他好好想一想他才会真正接受这件事的。

夏特利望着好朋友狄克尔,尽量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狄克尔,我就要去英国当伯爵了,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们,可是我的祖父太孤单了,我得去跟他做伴。你一定要好好干,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我会非常想念你们的。”说到最后夏特利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但他强忍着,还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狄克尔的双眼早已红了,他实在舍不得这位小朋友。可是,分别在即,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只是拉着夏特利的手不停地点着头。

最后,他哽咽着声音对华尔逊先生说:“先生,谢谢您陪着他来向我告别,他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我希望他永远都幸福快乐。”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仍旧每天拜访一位需要帮助的朋友,夏特利给他的朋友们带来了很大的惊喜,华尔逊先生也在这些天里再次体会到了这个孩子崇高的品质。这些天虽然很累,很忙碌,可是每天都有新的收获。这位严肃的老律师已经越来越喜欢这个仁慈而又聪明的孩子了。

夏特利当然没有忘记他的老朋友霍布斯,虽然他每天都要去帮助别人,可是他还会抽出一点点时间来陪陪霍布斯的。但自从霍布斯知道夏特利要去英国之后,便整天闷闷不乐的,连夏特利来跟他聊天,他也总是唉声叹气、满脸哀愁地看着夏特利,不停地摇头。

其实,夏特利心里也很难过,但是他见霍布斯这么伤心,他就不敢表现出来了,而总是装着很快乐的样子跟霍布斯先生说一些高兴的事。

夏特利明天就要启程去英国了,这一天他一大早就拿着他早已为霍布斯准备好的礼物兴冲冲地跑进杂货铺。霍布斯仍旧坐在柜台里,他今天连报纸也没看,一个人坐着也不吭声,夏特利双手捧着礼盒,高高地举过头顶,对霍布斯先生说:“霍布斯先生,您看,我送给您的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霍布斯连忙走出柜台,把小夏特利揽在怀里,双手接过了礼盒。他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块金灿灿的手表,礼盒上还特意写了几个字“霍布斯先生惠存——旧友冯德罗赠”。看到这里,老霍布斯不禁老泪纵横,多好的孩子啊!

夏特利懂事地擦去霍布斯脸上的泪水,他真诚地说:“霍布斯先生,我希望您永远记得我。”

“会的,会的,我一定会记得你的。希望你也要记得我啊。”

“我一定会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向祖父请求的,让您来到英国的道尔柯特城玩,这样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我会跟祖父说,您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的。”

“好的,好的。”老霍布斯抱着小夏特利,孩子般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