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月兰早早的便起了床,跟着母亲把家中里里外外清扫干净。由于这三年家中只有李氏一人,房子的很多地方都已是灰尘满布,娘俩个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收拾好。查看了一下前后院,只有前院有个简单的鸡窝,李月兰打算吃完饭以后好好修整一下,再将后院的地开垦出来,种点野菜什么的,原来后院的地是开过的,不过由于三年间就李氏一人操持家务,实在是忙不过来,这块地便荒着很长时间了。接着娘俩做好了早饭,扶着李父起床,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又商量着什么时候去买些种子,什么时候去接点儿手工绣活儿贴补贴补,一阵亲热。
对于娘俩关系的改变,李氏是除了满心欢喜就是满心欢喜了,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除了幼时曾有过如此亲密,越长大两人间的隔阂越大,现在女儿确实如此贴心,李氏当然是由衷的高兴。而对于李月兰来说,确实别有一番体悟了,原来母亲一直是个好母亲,只是自己从前不是个好女儿罢了。自从幼时跟着父亲学着那些孔孟之道,便越发的瞧不起这个出身低贱的母亲,和父亲一样,坚持着莫须有的骄傲,可是衣食住行却依靠着这个打从心里瞧不起的女人。从前看到她,总会觉得那是自己的一个污点,尤其是在父亲故去,丈夫富贵后,就更不愿提及。可如今,穿着身上衣,才知道那是母亲织的布裁的衣,吃着口中食,才知道那是母亲种的谷烧的柴。物没变,人依旧,可心却看到了曾经蒙蔽的温情。轻叹了一声,原来自己才刚刚长大。
吃完饭后,李氏打算去村头请给赤脚大夫帮李父看看病,这三年的风霜让他的身体越发的虚弱,李月兰也有这个意思,毕竟前世父亲回来一年后便撒手走了,早点就医说不定就能够挽回他的生命,便和李氏说她去请大夫,让李氏在家好好照顾李父,李氏点头应了。
村中唯一的大夫住在村头,离李家有一段距离,李氏将李月兰送出门,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注意安全,小心看路,一定要在午饭前回来。李月兰直到知道,便离了家乡村头走去。
“娘,我回来了。”李月兰一头大汗的推门而入,当看见前院坐在篱笆旁的身影时愣住了。
“哎呀,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快点进来,大太阳的。”李氏从屋中走出来,对着李月兰嚷道。
李月兰快步穿过前院,忽略了前院那个人,径直走进屋中,“娘,王大夫他不在家....”话还没说完,转眼看到王大夫正坐在李父的床边,仔细的诊着脉。“娘,这是?”李月兰疑惑的看向李氏。
“哎哟,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在搞什么鬼,”李氏不满的瞥了瞥李月兰,“你刚走不久,那袁家大儿就带着王大夫来给你爹看病来了,进了门也不说话,直直的前后院转了一通,刚刚才把鸡窝搭整好,现在又坐那儿修篱笆,让他在屋里坐着歇歇也不听。”
李月兰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前院里那个忙碌的男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李氏端了碗水递到了李月兰的手上,示意她送到前院去。李月兰推脱不得,被李氏推出了屋。
“......”李月兰看着男人已经被汗浸透的衣衫,抬头看了看头顶热辣的太阳,踟蹰了一会儿,走上前去。
“喝点水吧。”袁子忠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儿,一阵欣喜,刚刚看到她回来什么也不说的就走了,心下很不是滋味儿,现在看到李月兰拿水给他喝,哪有不应的道理,连忙站起来接过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就喝完了。
“喝完水你就走吧,今天的事谢谢你,”李月兰收回碗,抬眼正视道:“请不要再来了。”
“为..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立刻改。”袁子忠见李月兰说话着就要赶他走,急忙道。
“没有,你做的都很好,只不过这些事不应该你做。至于为什么,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这儿了,让别人知道免不得要说三道四的。”李月兰说完便要转身回屋。
袁子忠见状一把拉住李月兰,急的大声道:“什么叫没有关系,如果你是说那封休书,我已经说过了,那是...”李月兰一把捂住了袁子忠的嘴,“你小声一点,我爹还在屋里瞧病呢。”
袁子忠拉下李月兰的手,“你说你要尽孝道,我也可以和你一起照顾...”李月兰摇了摇头,“袁大哥,你回去吧,我不会和你走的。”说完李月兰深深地看了一眼袁子忠,转身离开。
袁子忠站在院内,望着李月兰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作。直到李氏走出来让他进屋一起吃午饭,看着李氏空无一人的身后,袁子忠失望的垂下了眼睑,摇了摇头,默默坐下将刚刚做好的篱笆一一垒好,就和李氏道了别,走了。
李氏进屋,看到呆坐在一旁的女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走近床边,与王大夫仔细谈起有关李父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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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屋外忙活的身影,李氏暗暗叹了一口气,都连着半个月了,这袁家大郎像是后院每天定时打鸣的公鸡,天天定时的到他家报道,这屋里屋外的活儿每天他都要帮忙干了一大半儿。看着前院的篱笆和鸡窝,后院的野菜地,屋里年久失修的桌椅板凳,窗台门框,只要抬眼能看到破损的地方,都少不了袁家大郎的影子。
原先因着女儿的态度,李氏可是对着袁子忠连着好几天没个好脸色,想着女儿如今的懂事贴心定然是他袁家亏待了女儿所致。可实在是架不住这人天天的往家里跑,不管给什么脸色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不管怎么挑剔,他也能按照李氏的要求改了又改,即使这些要求很是无理。到了最后,李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这么好的男人实在想不出女儿有什么好拒绝的,更何况这袁子忠才刚回来,女儿在袁家三年的遭遇也应该和他不相干,可是看着女儿的态度,似乎抗拒这个袁子忠比抗拒袁家还要强烈,李氏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咳咳..咳..咳.咳咳”里屋又传来李父的咳嗽声,想着丈夫的身体,李氏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如今丈夫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天天喝着药就是不见好,整天只能躺在床上,饭也吃不太下去,整个人都瘦的皮包骨似地,就这样还天天的要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书,一点儿都不让她省心。
因着李父的身体,李月兰也不敢将已经和袁子忠分开的实情告诉李父,依着李父的个性,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二话不说将李月兰赶出门,估计严重的还会彻底脱离父女关系,所以李月兰虽然对袁子忠天天到家里来的事情烦恼不堪,可也没真敢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赶他走。一开始的冷言冷语显然已经对袁子忠没什么作用,无论李月兰说什么,他也能当没听到一样,第二天依旧来干他的活儿,只要是稍微重点儿的活计,李月兰压根就沾不上手。到了后来,李月兰索性也就由着他,只是天天当他不存在,看到和没看到一样,干自己的活也不再说些什么。
“女儿啊,要不你和那袁家大郎回家去吧,有什么问题,两人说开不就好了嘛,这天天的来咱家,这叫什么事儿啊?”这天,李氏实在看不下去了,寻了一个空,拉着李月兰说道。
“娘,我的家就是这儿,李家才是我的家,袁家可不是。”李月兰皱着眉头道。
“好,好,只要你愿意,这儿永远是你的家。”李氏见状忙道,“可是现在他天天来咱家,这街坊四邻的都以为你和他还是夫妻两个,你爹也不知道你拿休书回来的事儿,看着这些天他忙里忙外的,这要以后大家知道你早被休了了,那唾沫不得淹死你,你爹能饶了你?”李氏无不忧心的说道。
“娘,你也知道爹的身体,要不是为了爹的病,我早拿扫帚轰他出去了,总之,我不会和他回去的。”李月兰坚决道。
“你不和他回去,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你爹你娘这早晚都是要走的,还能照顾你几年?你要一个人在这世上,孤孤单单的,娘怎么能放的下心呢?如果你打算以后嫁人,像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哪个好人家能娶你这样嫁过一回的?要我看,全村上下就没一个比得上袁家大郎的,你看看这窗台,这门框,这桌子,哪一样不是他的手艺,这么多天他可喊过一句累?这么老实勤奋的孩子我看靠谱。”李氏继续劝道。
听着李氏的话,李月兰的心里也是一阵烦闷,她何尝不知道李氏说的话句句在理,可是前世她已经搭了一辈子的幸福,这辈子她真的赌不起,那些曾经经历过的种种哀痛她也没信心能再经历一次。
“娘,我和他的事你别管了,我心中有数。”说完,李月兰便转身回屋了。
“有数?我看你有数才怪,什么事儿都不经心,这么大的事儿你也能这么干?!”李氏看着李月兰的背影好一阵嘀咕,最终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回屋里侍候李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