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圣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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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苏轼(3)

当时密州官吏常根据司农颁布的一系列法规敲诈农民,时常判人犯法。苏轼很气愤,说:“判人犯法,若自朝廷,谁敢不从。现在根据司农的法规行事,这简直是擅创法律。”众官听这番话都大惊失色,都劝苏轼不可轻举妄动。苏轼立刻上书,他在《上文侍中论强盗赏钱书》中说:“近司农的文书与制敕并行,而且不相符合。按照法律,篡动官文应判刑一年,现在司农之令专行,而人莫敢辩,我对此深感困惑!”朝廷时隔不久,取消了司农之法。

苏轼身先士卒积极为百姓谋利,他还心怀宽广,为国事担忧。宋朝边境屡为西夏与辽所侵,朝廷当时每年要向他们输银17万两,绢35万匹,才换得苟安,朝中有识之士无不为之愤激。苏轼一次祭常山回来途中围猎,他看着自己这支矫健的武装,良多感慨。希望朝廷能重用他,驰骋沙场,为国效劳。他赋诗:“圣明若用西凉簿,白羽犹能效一挥。”晋西凉主簿谢艾本是书生,善于用兵,苏轼认为自己能与谢艾一比。回府后,他作出了豪放激越的《江城子·密州出猎》一词: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词的上半阕,诗人以孙权自比,下半闺又以魏尚自比,豪气满怀,幻想自己能奔驰于西北战场,击退胡虏。

苏轼所表现的习武、悼亡、农村生活等题材,都是以前词史上未曾有过的。在《与鲜于子骏书》中,苏轼曾说《江城子·密州出猎》一词“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这说明了苏轼创立豪放词派的主体自觉性。

密州时期,苏轼最有成就的词还不是上述两首《江城子》,而是流芳千古的中秋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苏轼熙宁八年十一月,葺修园圃之北的一个旧台,以作登览,他将此台命名为“超然台”,并作《超然台记》。“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伟丽者也。甫糟啜离,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推此类也,吾安往而不乐。”这体现出苏轼身处恶境而自超然的人生。

苏轼次年中秋。与众人在超然台上欢饮彻夜达旦,大醉,面对中秋之夜的一轮清月,他不由想念远在济南的弟弟苏辙,因此做出首中秋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阀,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倚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词达到了较高的美学境界。

苏轼熙宁九年十二月,被移调为河中府。

熙宁十年二月,苏轼行至对京外,被告知不得入城。其内情,史无祥的记载。又政命为徐州太守。苏轼四月二十一日,到徐州太守上任。

苏轼到任不久。七月,黄河决口,洪水泛滥。城外大片田野已成汪洋一片,城内已成孤岛,城墙原不坚固,随时有被冲决的危险。城中几十万人民的生命危在旦夕。城中富户争相出城逃命。苏轼宣告:“有我在此,水绝不会入城。”他驱使富户回城。筑庐舍于城上,坐镇指挥民众加固、加高城墙。人手不够,他亲自去请属皇家指挥的禁卫军说:“大河将要冲垮城池,事情紧急,你们虽是禁卫军也当尽力。”军中头目见太守身先士卒,欣然从命:“太守都与民共战,我们理当效命。”兵卒们也投入了抗洪抢险。经过50多天的奋战,黄河复入故道,洪水终于被降服。

因护城有功,苏轼受到朝廷降诏奖谕。

苏轼呈奏朝廷,要求拨款拨物,增筑老城。城墙建成后,苏轼在其建了一座黄楼。

一年之后,苏轼在新城的黄楼之上饮酒赏景。他作《九日黄楼作》:

去年重阳不可说,南城夜半千沤发。水穿城下作雷鸣,泥满城头飞雨滑。黄花白酒无人问,日暮归来洗靴袜。岂知还得有今年,把盏对花容一呷。

次年春天即发生大旱。苏轼又率领民众筑堤截洪,以积水抗旱,日夜奔波。苏轼又去城东石潭求雨,似乎老天爷体恤太守对人民的一片苦心,求雨雨到,苏轼很高兴。石潭距城20里,苏轼回来途经乡间农村,村民们都很热爱他们的太守,争先恐后出来欢迎。苏轼见到淳朴的乡亲,闻到春日田野的气息,心里也很愉快。苏轼途中所作五首《浣溪沙》,其中第四首:

获洗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谩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这是苏轼在词史上的一个创举。

徐州附近有百步洪。苏轼一日,偕友人驾舟南下,写出了着名的《百步洪》诗二首:

“长洪斗落生跳波,轻舟南下如投梭。水师绝叫鸟雁起,乱石一线争磋磨。有如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断弦离柱箭脱手,飞电过隙珠翻荷。四山眩转风掠耳,但见流沫生千涡。”

这种“博喻”之法在诗歌创作中连用比拟,局阵开拓,古无此法,自先生创之”(《初白庵诗评》)。是前所未有之作。

苏轼到任后,派人到处勘察地下资源。元丰元年十二月,他们终于在徐州的西南面白土镇之北发现大量煤炭,开采出来试烧之日,当地百姓纷纷涌出观看,欢欣鼓舞。苏轼当时作《石炭》一诗:“根苗一发洁无际,万人鼓舞千人看。投泥泼水愈光明,烁玉流金见精悍。”煤炭的开采解决了当地的燃料问题,是为徐州人民做了一件大好事。

元丰二年三月,苏轼被任命为湖州太守。四月二十日到任后,苏轼按惯例给皇上上了一份《湖州谢表》。文中有云:陛下“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这本是功轼的谦逊之语,未曾想朝中权臣正话反听,此时,王安石已罢相,朝中一帮权臣小人当道。认为所谓“新进”“生事”之语是讽刺他们。他们于是群起而弹劾苏轼,中国历史上着名的文字狱“乌台诗案”由此酿成。

苏轼以诗托讽,早已引起他们的嫉恨。看到《湖州谢表》后,权臣监察御史里行何正臣首先进呈札子弹劾。七月,权臣监察御史里行舒亶、国子监博士李宜之、御史中丞李定连连上章弹劾。舒亶从苏轼诗中摘句:“陛下发钱以本业贫民,则曰‘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陛下明法以课试群吏,则曰‘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陛下兴水利,则曰‘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陛下议盐禁,则曰‘岂是闻韶解忘味,尔来三月食无盐’。其他触物及事,应日所言,无一不以讥谤为主,小则镁板,大则刻石。”网罗罪行。

上书朝延宋神宗,批令御史台派人去湖州将苏轼免官,并捉拿回京审讯。太常博士皇甫遵愿往,并要求押解途中每晚将苏轼关进当地监狱里,神宗以为大可不必。七月二十八日,皇甫遵偕儿子及二台卒火速出发。好友驸马王洗派人告诉了苏辙,苏辙立刻派人前去湖州报信。由于皇甫遵之子途中生病,耽误了半天,所以他们到湖州后,苏轼已经知道消息了。

皇甫遵带领台卒闯进太守府,两眼凶光毕露。苏轼见此情状,说:“我苏轼平日激怒朝廷颇多,今日必是赐死,死固不辞,请让我与家人诀别。”皇甫遵这才发话:“不至于如此。”苏轼看到公文,才知道是寻常的拘捕入京。台卒将苏轼拉出府门。苏轼家人见此情景,惊恐万状,抱头痛哭。苏轼对妻说:“你不能像杨朴之妻一样,做一首诗送我吗?”苏夫人听到此语,破涕为笑。苏轼于是从容上路。

押解途中,他在船过长江时,他曾想投水自尽。台卒看守很严,他又念及弟弟苏辙,没有自杀。

苏轼八月十八日,被押京中御史台狱审讯。苏轼被迫对自己以前的诗一一加以解释。李定在审讯后感叹:“苏轼奇才也!”“虽三十年所作文字诗句,引证经传,随问即答,无一字差舛,诚天下之奇才也!”但越是才华出众,越是引起这帮权臣的嫉恨。他们千方百计从诗句中寻找罪证,并逼苏轼承认,其捕风捉影有时达到了可笑的地步。副相王连有一次向皇上进谗言:“苏轼对陛下心吓不忠。”神宗吃了一惊,说:“苏轼虽然有罪,但对我好像不至于此,你何以知之呢?”王珪列举苏轼《王复秀才所居双桧》中“根到九泉无曲处,岁寒惟有蛰龙知”两句,说:“陛下飞龙在天,而苏轼以地下的蛰龙自居,这不是不愿臣服陛下吗?’神宗不以为然:“诗人之作,怎能如此附会呢?他咏桧树,关我何事!再说并非只有皇帝才能称龙,自古臣子以龙自居的很多,如汉有荀氏八龙,诸葛亮不也自称卧龙?”一席话说得王挂无言以对。他们讯问苏轼“蛰龙”一语有无讥讽意义,苏轼的回答很机智:“王安石诗云:‘天下苍生待霖雨,不知龙向此中做我所指的就是此蟠龙。”就把他们的嘴堵住了。

苏轼在狱中闻此杭州、湖州两地百姓斋戒数月,为他解免灾难。消息十分感动。密州、徐州的百姓得此消息焦急万分,诚心为苏轼祈祷。

苏辙奏请朝廷,愿纳还自己的一切官职为哥哥赎罪。

张方平、范镇等老臣纷纷上书皇上,为苏轼说情。

朝中宰相吴克也多次劝说皇上宽待苏轼。有一次,他问神宗:“魏武帝曹操这个人怎么样?”神宗说:“何足道也!”吴充说:“陛下以尧舜为法,瞧不上曹操在情理之中,但曹操这个人素善狂忌,犹能容下称衡,陛下怎么就不能容一苏轼呢?”吴克又有一次,会同王安石之弟王安礼修起居注,进谏皇上:“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言语给人定罪。苏轼如此富有才华,若遭难,怕后世之人要说陛下不能容才。’神宗说:“苏轼招怨于众,是他们想害他,我倒不愿深究。”

太皇太后曹氏生前对苏轼印象很好,这年十月离世前她听说了苏轼下狱之事,特召来神宗说:“当年仁宗以科举得苏轼兄弟,曾高兴地说:‘我为子孙得两宰相。’今苏轼因作诗而下狱,会不会是仇人的中伤陷害呢?追究诗作,这也过分了些!”

苏轼在狱中由其子苏迈给他送饭菜。他与苏迈约定平时送菜、肉,如有不测,则只送鱼。一个月后,苏迈出外采粮委托他人代送,但没有作特别交代。正巧有鱼,别人就给送去了。苏轼见鱼,大惊失色,以为死期将到。他写了诀别诗。其中一首诗为“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了须还债,十口无家更累人。是处青山可藏骨,他时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由狱卒送给苏辙狱卒不敢私自隐藏,于是上呈。神宗读了此诗后,愈感苏轼诚意,觉得他可怜之至,从此想宽释于他,而对那些鼓动要严惩的谗言者拒而不听。

苏轼有一天晚上在狱中刚刚入睡,忽见两个人进来,扔下小箱子当枕头,就在苏轼旁边睡觉。苏轼以为是其他囚犯,也没注意,继续睡他的觉。睡至四更时分,苏轼忽感到有人推他并连连向他道喜,苏轼转身问:“怎么回事?”那两人对苏轼说:“安心熟寝。”提着小箱子就走了。原来这是皇上派人试探他,两人都是宫中太监,来监狱是想观察苏轼睡觉情况如何,结果听到苏轼鼾声如雷。神宗听到太监汇报后,对左右部下说:“我知道苏轼于心无愧。”

神宗本人其实本来也没有杀苏轼之意,十二月二十七日他宣布:“苏轼责授检校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令御史台差人转押前去。”与“诗案”有关系者,驸马都尉王洗被解除职务,苏辙被降为宪州酒监,与苏轼诗文来往的如张方平、司马光、范镇等22人,各被罚铜20斤。

苏轼被囚130日出狱。十二月二十八日,重见阳光的喜悦令他诗兴又起,却对酒杯浑是梦,偶拈诗笔已如神”。他禁不住技痒,作《十二月二十八日,蒙恩责授检校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二首》:“平生文字为吾累,此去声名不厌低。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苏轼作完诗后,暗骂自己:“犹不改也!”

苏轼元丰三年二月一日,到达贬所黄州,黄州即今湖北黄冈,地处长江岸边,风景优美,物丰价宜。城外的赤鼻矾传说是三国时周瑜大败曹操的赤壁之战的古战场,它引发了苏轼流传千古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及前、后《赤壁赋》。苏轼此时是作为“贬臣”被押送此接受“监督改造”的,因此生活条件十分恶劣,既没有几分薪水,也没有什么好住处。刚一到时,他只能落脚在定惠院,与僧人同吃素食。苏轼到达之后,曾在信中对他自己的处境作过描绘:“黄州僻陋多雨,气象昏昏也。鱼稻薪炭颇贱,甚与穷者相宜。然某平生未尝作活计……俸入所得,随手辄尽。而子由有七女,债负山积。贱内皆在渠处,未知何日到此。现寓僧舍,布衣蔬饮,随僧一餐,差为简便。以此畏其到也。穷达得丧,粗了其理,但凛禄相绝,恐年载间,遂有饥寒之忧。”苏轼他一个人随僧吃住。

数月以后,家眷迁到,苏轼全家住到临江的一个旧驿亭里去了。驿亭正在江边,苏轼写道:“寓居去江无十步,风涛烟雨,晓夕百变。江南诸山在几席,此幸未始有也。”苏轼开始节衣缩食,厉行节约。他自己规定每天日常所用不得超过150钱。每个月初,他取4500钱,分为30份,挂在房梁上,每天用画又挑取一块,然后把画叉藏起来,如每天有剩余,就装进一个大竹筒里,用以款待不速之客。即用此法,苏轼囊中之钱也仅可勉强支撑一年多。

因而苏辅作《初到黄州》诗: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做水曹郎。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苏轼在到黄州后例行的《黄州谢表》中,再不敢像《湖州谢表》那样发牢骚,而是诚惶诚恐感谢圣上不杀之恩:“伏惟此恩,何以为报!惟当疏食没齿,杜门思愆,深悟积年之非,永惟多士之戒。”在给位居文官的朋友的信中,他也是再三决心痛改前非——“平时惟子厚与子由极口见戒,反复甚苦。而某强狠自用,不以为然。今在囹圄中,追悔无路,谓必死矣。不意圣主宽大,复迂视息人间,若不改者,某真非人也。”(《与章于厚参政书二首》)

《答李端叔书》中他有一段:

轼少年时读书作文,专为应举而已。既及进士第,贪得不已,又举制策,其实何所有。而其科号为‘直言权谏’,故每纷然诵说古今,考论是非,以应其名耳。人苦不自知,既以此得,因以为实能之,故尧尧至今,坐此得罪几死。所谓“齐虏以口舌得官”,真可笑也。然世人遂以轼为欲立异同,则过矣。妄论利害,谗说得失,此正制科人习气。譬之候虫时鸟,自呜自已,何足为损益。

苏轼在上述《答李端叔书》中对此理解颇透,他反思自己30年来的所作所为,感到病根即在逞己之所能,所以他“自得罪后,不敢作文字”。他愿意“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不为人识”。混迹于百姓之中。

苏轼为彻底洗涤性情,清静根念,干脆“归诚佛僧”,他选择了城南安国寺,“间一二日辄往,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则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求罪垢所以生而不可得”(《黄州安国寺记》)。从元丰三年滴居于此直至七年离开此地,苏轼5年间,带去安国寺。

苏轼此时并未背弃儒家用世之道,对儒家经典深入加以研究,撰写成了《易传》九卷,《论语说》五卷。苏轼是以一种宽广的胸怀接受佛老的,他择取其中的部分为我所用,而他所接受的儒家思想也并非僵硬不化的,故儒释道三家在苏轼心中是相通的。他并不像韩愈那样一定要以儒学排斥佛老,强作“入世”与“出世”之分,他反认为佛老之“养生治性”是对儒家的一种调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