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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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喜欢自己努力的样子

寄宿的日子

初中的学校在小镇的最东边,离我家十多里路。

将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学校上学,整个暑假,我都是膨胀着的兴奋。到了9月1号,急切的心早就在胸腔里蹦得难受,恨不得拔腿就冲进学校。可让我无比懊恼的是,一大早,母亲还是让我随她去锄地,顺带割猪草。心里拧拧巴巴揣着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以至于后来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头。

草草地吃了早饭,又没人送我,自己就扛起铺盖跟干粮去了学校。是走着去,到学校就不早了。学校给每个班都分有宿舍,只是学生多宿舍小,报名晚的就没处住了。我跟好几个同学就很尴尬地站在宿舍门口,脚底下是自己的铺盖跟干粮袋子,单单等着班主任来解决问题。

班主任是个体育老师,说话不遮不掩很是直接,随便说个话,都是一手叉腰一手挥舞,气势倒很足。“咱这里,屁大点的地方,十里八乡即使不是亲戚,七拐八拐就都成了亲戚。开学这一两天也不上课,回去叫你们家长到镇上或者附近的村子里给你们找个亲戚家先住下。随后看学校咋解决。”

我又背着铺盖、干粮袋子往回走。那天的我,来回走了近30里,大汗淋漓地背着那么多沉甸甸的东西,多少像个小傻瓜。

心里装满了对母亲的愤怒:要是早早去学校,一定可以在宿舍占到放铺盖的地方!破地,破猪草,破学校。那一刻,一个暑假发酵的对初中学校初中生活的向往,像肥皂泡般炸裂了。愤怒,委屈,笼罩着我压迫着我,在我心里翻江倒海。

第二天,母亲特意买了一盒点心,借了辆自行车,捆绑好铺盖,干粮,我们就出发了。

一路上都是母亲的不放心:

咱只是晚上在人家屋里睡觉,不要吃人家的东西;少说话,眼里要有活,勤快点;干啥事都要轻手轻脚,不要吵了人家;晚上回去不要写作业,费人家的灯油;有啥事都忍着,不要给人家添麻烦;早晨去学校,记得把一天吃的东西都带上……

我们来到距离学校三四里的一个村子。七拐八绕就进了一条小巷子,站在一户比较破败的土门楼前。母亲又嘱咐道,妈把人家叫“姨”,你得叫“老姨”,嘴巴要甜。

母亲一进门就热情地喊“姨——,姨——”,喊了几声,从西边屋子里出来了个老人,她看母亲的神情显得很是生分。母亲在殷勤地叙家常里含蓄地说了跟老人的亲戚关系,我也听明白了:眼前母亲叫姨的这位老人,是母亲嫁出去的二姨去世后二姨夫另娶的女人的堂妹,真的是七拐八拐拐出来的亲戚啊。我自然底气不足,小声地喊了声“老姨”。

母亲把带的点心放在桌子上,而后很不好意思地提出了想让我暂时借宿一阵子的想法。

“说来说去都是自家人,你看,这么大的炕,就我一个人,娃睡在这里我也有个伴。”老人答应得很痛快。

我就很小心地住了下来。

我跟老姨住在西边屋子,东边两间房子住着老姨的儿子儿媳孙子,我早出晚归,很少见到他们。

谨记着母亲的叮咛,不能费老姨家的灯油,我总是下了晚自习后留在教室里做完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才回去的。那个村子的孩子也都不住校,可人家是一下晚自习就往回赶,而我得留在教室做作业,也就一直没有同行者。特别是冬天的晚上,寂静得让人害怕。我就边走边咳嗽,用一声声咳嗽来给自己壮胆。偶尔,响起一个声音,原本胆小的我会吓得打哆嗦。

冬天,我就摸索着从老姨房子里的小水瓮里舀半瓢水,将自己的毛巾大概弄湿,在脸上沾沾,就算洗过脸了。老姨似乎也察觉到了,偶尔,她会侧起身子说,娃,从炉子上倒点热水掺上,——瓮里的水太冰了。

尽管老姨那样招呼我,我还是不好意思掺热水,只答应说,不冰,没事老姨。

老姨已经很老很老了,我总搞不清她是醒着还是睡着,更多的时候,她都是迷瞪着。

老姨从来不叫我的名字,或许她压根就没记住我叫啥,总是“娃”“娃”地跟我说话。

“娃——,你自家操心点,不要去书坊迟了。”老姨把学校叫“书坊”,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迄今为止,我都觉得把学校叫“书坊”是最美的称呼。

老姨家没有表,老姨每天都是很困的样子,迷瞪着,似乎也没多余的精力干别的事,不可能为我上学操心的。我就自己估摸着时间起床去学校。有好多次去得实在太早太早了,独自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很久才来了第二个学生。以至于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一直觉得让一个孩子自己估摸时间起床上学,真的是件再残忍不过的事情:惦记着上学害怕迟到,根本就睡不踏实,总是半睡半醒迷迷糊糊。

我从来没有在正常的时间起床去学校,害怕迟到,总是披星戴月,自然也没有同行者。没有同行者,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很遗憾的事,其实不然——

冬天,下过雪后的清晨,我一定是第一个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脚印的人。因为知道自己总是等学校开门,路上就有充足的时间玩雪了:

脚后跟倾斜着连在一起慢慢挪动,走出来的行迹像极了车轮;一只脚固定,另一只脚旋转一圈,像硕大的圆规;像在自己村里结冰的池塘上一样,我也会一路滑翔,飞的感觉;有时用脚在地上划拉出一朵又一朵的花儿,喇叭花打碗碗花鸡冠花农村孩子所能想起的所有的花;玩得兴起,还会快速堆个小雪人……那会儿,也没有了早起独行的害怕与孤独。

落过雪的早晨,等在校门口的我一定是满脸欢喜。一整天我都会很高兴,好像那场雪是专门为我而落,是我一个人的盛宴。

4月,洋槐花开了。去学校的路上就有几棵槐树。带着露水的槐花,水水的,甜甜的。我会贪婪地一把一把捋下来,送进嘴里,嚼得脸上像开了朵花。觉得自己哈出来的热气里,都有了香甜的味儿,还会给学校住宿的同桌带几串。觉得槐花比自己带的干粮好吃多了,那时大都没粮食吃,不是红薯馍就是玉米糕,要不就是糜子馍,很少有麦面馍的。有槐花的日子,我会吃得肚子饱饱的,反正有的是时间,看见有学生从村子里出来再走也不迟。

夏天,路过地里,顺便偷摘个西红柿,几个青椒,拔几根韭菜,带到学校吃也是常有的事。那时带的多是咸菜,吃久了,便没感觉了,得刺激一下。

秋天可以摘软柿子吃。

就那么三四里,就那么几块地,却是那么善良,有菜园,有槐树,有柿子树,以至于上学路上每个季节都不寂寞。

最最烦恼的是学校有时放小半天假,不够回家,学校里又呆不成。白天,我从没在老姨家呆过,——人家吃饭我不能撒谎说自己吃过了也不能傻看。磨磨蹭蹭走在回老姨家的路上,看着柿子树,有了玩性。爬了上去,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树杈间,蛮惬意的。看着流云,想着心事。

想的最多的,就是我将来有了孩子,绝不让他有这种寄人篱下无家可归的感觉。想着想着,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下来。奇怪的是,哭过后,就释然了,心里也就不压抑了。原来眼泪可以当清洗剂啊。以至于后来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伤心事,我就在路上通过哭来解决,——是不是多多少少显得很可笑?

再后来,碰到放这种小半天的假,我就带语文课本回去。坐在树上或田埂上,发呆够了,就背课文,没学过的也背。反正得打发时间,总比呆在老姨那低矮的白天都显得有些暗的房子里好。其间吃个自己的馒头就算一顿饭。直等到黑幕帐扯天扯地盖下来,我才往回走,一回去就在老姨的房子里不出来了。

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三次,我回去时,老姨显得有点焦急,问我咋回去得那么晚。第一次,她取出一个麦面的油卷馍馍塞给我,说是她女儿来看她了。第二次,她给了我几个饼干,说走亲戚带回来的。第三次,她吃饭时竟然给我留了个煎饼。

上二年级时我就离开老姨搬进了学校的宿舍,睡觉不再提心吊胆害怕迟到。

老姨是在我准备上初三时去世的。还是周末回家时听母亲说的,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一个少言的老人,在她生命快走到终点时,我们一起生活了一年。虽然很少交流,可她慷慨地收留了我,心里还装过我,——要不怎么会在那个饥肠辘辘的年月还想起给我留东西吃?

原本灰暗的寄宿日子,因为上学路上,因为老姨给过我三次吃的,也变得有滋有味了。

鞋子的记忆

记忆里,所有的衣物,对鞋子,我感触最深。

母亲很忙,忙得都没时间没精力正眼瞧一下我们姐妹,忙得倒头就睡都不看我们是否戏耍回来了,忙成那样还是没东西对付总在喊饿的我们,哪里顾得上我们露着脚脖子的裤子、遮不住手腕的袄?

裤短袄小,这些都不重要,最最伤害我的,是鞋子。

只有一双布鞋,没得换,走来走去,不是大拇指撑破了鞋面,就是鞋底磨破了。每每看到我那不争气的大拇指不知害臊地跑出来,母亲就戳着我的脑门骂“费缰绳的驴”,而后数落我不好好走路,净给她找事做。做双鞋多麻烦,抹好袼褙,还得晾晒多天,剪鞋样,纳鞋底,剪鞋面……

母亲最最让我觉得没面子的事也与鞋有关——她竟然补鞋前面的破洞。天——,补袄补裤补袜子,哪有补鞋面的?补裤子的屁股蛋都比那体面!我宁可让大拇指依旧威武,也不愿鞋面上再多一层布。更难受的是鞋底也会磨破,母亲有意纳得厚实的鞋底呀,也会磨破,真要命。

为了尽可能地延长鞋的寿命,我抵制了不少诱惑:

“摇船”游戏我从没玩过,只能在心里在想象中反反复复地玩。它是两个人面对面,手拉手,坐在彼此的脚面上,屁股一翘脚一用力,就移动了。不过,更多的时候,是用脚拖着对方的屁股移动。那咋行?鞋底不得很快就磨破了?虽然很羡慕别人一组一组摇着船回家,我还是耷拉着脑袋独自走着。心里愤愤不平地踢几下土疙瘩,踢土疙瘩不也撞了鞋面伤了鞋底?只好乖乖地走路了。

在沟边拔猪草,大伙还是以玩为主,最最刺激的就是从沟沿儿上的羊肠小路往下滑。像滑冰一样,平衡着身子,俯冲下去,惊险,畅快,速度与激情啊。大家玩得大汗淋漓又痛快无比,欢声笑语有顺着沟沿儿滚落下去的,也有拽着云朵飘出沟的。我也只有咬着手指痴痴地看了,——那该多费鞋底。

下雪了,小孩子们都是“飞”回家的。所有的路面都成了天然滑冰场,一用力,滑出一截。交了九,时间不长,池塘就结了冰,在小孩子的望眼欲穿中,冰越结越厚,池塘就成了孩子们的天堂。蹲着被人推着,一助跑冲过去,一脚腾空旋转……总之是各种滑,我却只看到了各种费鞋底,只是看着,任凭渴望在心里在脸上起起落落。

踢毽子?也不大玩。双脚彼此边对踢边说花花,也不玩。有可能损害到鞋的寿命的,我都理智地拒绝了。如今想来,为了鞋能穿得长久点,我将很多快乐挡在了童年外。

最难受的是下雨飘雪的日子。几趟下来,布鞋就湿了,时间一长,脚心就冰得难受。贫穷出智慧,我想到了在脚上裹层塑料纸。不过那时塑料纸也是稀罕的东西,常见的就是装洗衣粉的袋子,就那,用完了大人都会洗干净装别的东西。后来,母亲也不知从哪里找来自行车的旧轮胎,要知道那时候整个村子,很难看到几辆自行车。母亲将轮胎可着鞋底剪下来,钉在鞋底上。

这样以来就好多了,只是,剪下来的废旧轮胎不是很平整的,刚开始总觉得没踩实在,心里有点虚。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是凡事有利就有弊,一旦湿了,又不容易干。记得有次鞋湿得没办法,睡觉前我将它放在炉子上,还离炉口很近,总担心干不了。结果第二天,鞋被烤着了,——悄无声息地鞋前面就成了灰烬。那一刻,我恨不得烤焦的是我的贱爪子,我恨不得拽下自己的手扔到后院喂猪去!冰点冷点怕啥,至少有鞋穿啊。

印象最深的是九岁那年的暑假,母亲给我买回来双毡鞋,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穿买的鞋。

暑假,毡鞋,咋回事?

母亲收到信时,得知在外地工作的舅舅第二天就到了。母亲如同过年般把家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后,才发现我脚上的单鞋破了,怎么能让娘家人看到自家日子的窘迫呢?母亲一咬牙,说给这丫头到镇上买双鞋。听得我激动得都想亲吻我的脚趾头——那时的我还从来没有穿戴过买的东西。不过有些事很奇怪,似乎有多激动就有多沮丧。当我看到母亲将一双毡鞋拎到我面前时,彻底崩溃了。母亲却说,夏天好过,不穿鞋都行,买一次,就得实用,穿长久点。

结果就是,我安安静静地坐着脚底下都黏糊糊的。不敢动,哪里都不能去,天天就坐在院台子上,傻傻地等着舅舅赶紧回去。那会儿,觉得世界上最最讨厌的人就是舅舅。

也忘不了那双白球鞋,大姐二姐三姐都穿过,轮到我,已经成灰色了。好在没有穿烂,比赛要用,急中生智,用粉笔在鞋面上使劲擦,擦得白生生的,可一走路,就落下一路白色粉沫,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关于鞋子的破事很多很多,不过今天回望,却没有那么多的酸涩。或许最神奇的是岁月,稀释化解了很多。

中学伙食

30多年前小镇上的初中,学校里只开有教师灶,还没有学生灶。学生们都是自带干粮,学校免费用大蒸笼为我们加热蒸熟。还有一口很大的铁锅,提供开水。

只有个别个别家境特别特别好的学生,她们有时会去教师灶买份饭菜改善一下,也只是偶尔为之。五分钱一份菜,我看过,不外乎是炒土豆丝,白菜炖粉条,凉拌红白萝卜片,凉拌花白,也只是飘几个油星星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即便那样,那几个去教师灶的学生骄傲得俨然已经成了老师,好像高出了我们许多,趾高气昂的。不过总有些没出息的,眼巴巴地目送人家走出宿舍又迎接人家推门进来。

我们带的干粮,杂粮居多:玉米糕,糜面窝窝头,红薯馍,带麦面馍的很少。我不羡慕她们的麦面馍,我家也有。那是专门蒸给姥姥吃的。姥姥八十多了,牙齿都掉光了。当我们兄妹流着口水砸吧着嘴巴贪婪地盯着刚出锅的那几个麦面馍时,感觉眼睛里都伸出无数只手来,似乎看着看着,那麦面馍就会飞到我们的小嘴边。看着我们那傻样,母亲就摇着头叹口气:“你们姥姥年纪大了,下了一辈子的苦,有今日没明日,得吃好点。娃娃的好日子在后头哩,乖,不要惦记老人的东西。”

哼——,我才不稀罕她们带的麦面馍馍,我家又不是没有。

不过,是否在大蒸笼里馏热自己的干粮常常需要斗争很久。因为有些人想换换口味,可自己带的干粮很固定,没法换呀,就不跟你商量地换走你的。你放进大笼里的原本是玉米糕,可找不到了,不嫌弃的话,只好拿走没人要的红薯或红薯馍馍。更有甚至,拿走自己的干粮再顺手拿走你的,那就不是换的问题,而是抢劫了。你就只能啃冷馍馍了。那时带的干粮都是提前算好了的,两次下来,自己就得饿肚子了。觉得自己的馍馍放进蒸笼里不保险,就选择冷啃或泡馍。

泡馍也不是想泡就能泡的,一口大锅,全校一千多学生,得排队舀开水。前面是滚烫的开水,后面就成了温水,再后面就成了凉开水了。到了最后,总有人无奈地去旁边的大水缸里舀真正的凉水。

想想,凉水泡馍啥感觉。只是想想都瘆得慌。不泡,硬得啃不动啊。我现在的胃口极好,吃啥都香,以至于孩子怀疑我是否有味觉,他哪里知道我经历过凉水泡馍?

有的母亲还会给孩子带些“熟面”:面粉蒸熟放凉,加进各种调料甚至一小撮芝麻,切碎的花生,而后在热锅里反复翻炒,熟面就做好了。带到学校,吃饭时舀一勺子,用开水一冲,使劲搅拌,沫糊状,喝起来焦香焦香的。只要有一个学生喝熟面,整个宿舍都飘散着那特有的香味儿。就着这种香味儿啃着自己的冷馒头,也不错。

更多的学生还是以开水泡馍为主,也有带着盐巴、酱油的。家境好点再加上母亲心细,还会用很小很小的瓶子给孩子带点熟油,馍泡好了,滴两滴熟油,油香也会在整个宿舍里飘散开来。吃着自己寡味的纯开水泡馍,闻着别人的油香,也不错。如此说来,不觉中我也沾过别人很多光。

有的母亲还会炒点豌豆给孩子带上解解馋。豌豆那时还是饲养室里专门给牲畜喂的硬料。豌豆咋来的不知道,反正那时流行一句话,“牛在哭,猪在笑,饲养员在偷料”。所以总觉得那些一粒一粒炫耀般吃着炒豌豆的学生很可笑:吃牲畜的料,还来路不正,竟然还那样得意。

我们不羡慕,只有不屑。或许,是阿Q精神在作祟吧?

也有母亲在蒸馍的时候,将面团两边的面头儿省下来,揉进各种调料后用手搓成长条状,直接放在灶膛里的明火边烧烤,不停翻,烤得焦黄,就是棒棒馍了。带到学校里打牙祭也是很好的吃食。

这些,只是我看到的,我的母亲从来没有给我做过。我也从来没有怪怨过她。家里人多,家务活就多,特别是要啥没啥母亲还得费尽心思把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考虑到如何让我更舒服点。不管怎么说,在宿舍里,我也见识过了也闻到了那些学生的母亲做的各种吃食,也不错。

干粮还是以红薯为主的,不管男生还是女生,每顿都会蒸一两个红薯,再加个杂粮或麦面馍馍。最不好的家庭就是吃一两个红薯还得吃个红薯馍馍。得感谢我的父母,我还不至于过那样的光景。其实他们在家里却常常是喝着红薯稀饭,吃着红薯馍馍或红薯叉叉。用母亲的话说:老人年纪大了,日子不多了,得吃好点;娃们上学,用脑子,得吃好点。她哪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自家身上?

干粮是这样,菜呢?

每个周三下午有个较长的活动时间,我们才能回家取后半周的干粮,所以带的菜也得放三天。

很多菜不能久放,也只能吃一两顿,而咸菜,放的时间长,吃饭时夹一点就行了,也耐吃,绝大多数学生带的都是咸菜。也有炒青辣子的,刺激,也提味,干粮实在吃不下去就靠着辣味硬吃下去。也有阔绰的,带两瓶菜,一瓶炒洋芋丝或别的什么菜,一瓶咸菜。

最可怜的学生带的菜是炒红薯丝。想想,蒸两俩红薯跟红薯馍馍,就着红薯丝吃着红薯馍馍,要多恓惶有多恓惶。这应该是家境最最差的学生的吃食了。我们宿舍就有,看着我都觉得心疼。可我也没有多余的帮助她,便觉得自己吃好点都是残忍。

那时的干粮袋子都挂在宿舍的墙壁上。而那时的老鼠个个都武艺高强。飞檐走壁,无孔也能入,总能将挂在墙壁上的干粮咬得面目全非。于是我们就想办法将干粮袋子吊在空中,不挨墙壁。

还是无济于事,老鼠照咬不误,难不成它们真的会在空中飞行?

可恶的是,你吃得是我们的干粮啊,却总吃得自己撑撑的以至于饱得拉出一堆屎来,而后潇洒而去。每个人恨不得将老鼠碎尸万段以解心头只恨。

可有什么办法呢?只好用小刀将老鼠咬过的部分切掉,照吃不误。可老鼠屎难闻的气味,无论如何是去不掉的。如今想想都恶心,而那时竟然吃得那么坦然那么无畏。

不过细想起来,条件再恶劣,每个孩子带到学校的,都应该是家里最好的。

富贵或贫穷,从来都与爱无关。

喜欢自己努力的样子

喜欢自己努力时的样子,那时的我一定是最可爱的我。我是个傻孩子,一直老老实实地谨记着母亲说过的几句话:

“跟人坐不到一条板凳就不要说话,不要叫人下眼看。”

“下苦了,拿到啥都不要抱怨;没下苦,拿了啥都不要心安。”

“人就这么一辈子,活扎实就活出自家的样子了。”

我近乎苛刻地将努力延伸成一种惯性,只是为了跟那些天赋比我好的人坐到一条板凳上平等对话,只是为了拿到什么时心安理得,只是为了活出自己本该拥有的好看模样。

至今回忆起自己的笨,还是会脸红的。很清楚的记得上二年级时,一道加减题,自己的手指头脚趾头加起来还不够用,就让母亲父亲连同哥哥们都不要动,等着我算加减用。连续三天如此,第四天晚上,二哥就给了我一大把细细的小木棒,换取了他们的自由。

再大点,在别人眼里很简单的题,我就是理解不了,自然做不对,做不对又心有不甘,不停地问老师。老师原本很有耐心,反反复复讲,我都坦诚地摇着头,一脸懵逼。以至于老师满脸无奈,慨叹说:“我知道了,你的脑子不是榆木疙瘩,是花岗岩。”

回去问母亲,老师咋说我的脑子是花岗岩。母亲笑了,说花岗岩是石头呀,石头才耐摔打,没人能伤害得了我娃,不会就继续问。学校老师多了,这个问烦了再问那个。得到母亲支持的我,一如既往地不懂就问,慢慢地,开窍了。虽然还不是很好,却一直在提高。

如今想来,我跟母亲应该算绝配了,她不斥责怪怨我的蠢笨,将硬硬的伤害柔化成鼓励。在母亲的力挺下,我开足马力地努力,汗水卷携着泪水,融化了一些蠢笨的坚冰。

别人都已入睡的路灯下,别人在室外打闹的课间,不知道别人在干什么的假期,我都在以自己很笨的方式慢慢搞懂自己吃力的各门学科。我看见了自己一点一点爬行过的痕迹,像蜗牛,歪歪扭扭,轻轻浅浅,却真的是方向没有丝毫偏差地前行。

晨起对着镜子说,继续努力,你看起来就会更优雅。镜子不搭理我,我依旧给它一张灿烂的笑脸。我喜欢努力时的自己,与能否牵手成功无关,那一刻的我,一定没有敷衍自己不会辜负自己!

也记得开始写作时,兜里总装着纸和笔,走到哪里想到或看到什么立马记下。为了一句话,揣摩好几天,总想不留遗憾地找出更好的表达。将草纸上反反复复修改过的文章一笔一划地往稿纸上誊写,倘使出现一个错别字或没有写规范的,哪怕那页快抄完了,也会撕掉重新开始。誊好发出的文章如同我的孩子,怎能允许没有把她打扮好就去见人?我喜欢虔诚写作认真誊写时的自己,人最容易的就是迁就自己,我不想迁就自己,我更想马不停蹄地与更好的自己相遇。

我喜欢阅读,喜欢阅读时的自己。那一刻的我是在努力地靠近幸运,且满心欢喜。时空差异导致我与很多美好无从相遇,而书籍,开辟了另一种方式,通过它,我可以推开一切尊贵者深刻者伟大者的家门,不打招呼径直造访。

可以跟雨果说说不要让冉·阿让起起伏伏却被辜负,可以问问艾米莉·勃朗特干嘛非得让希斯克利夫忘记一切美好那么残忍地一再复仇,可以跟梭罗聊聊在瓦尔登湖畔如何重塑自我,可以去马尔克斯构筑的加勒比海沿岸小镇马孔多看看,可以问问卡勒德·胡赛尼那只风筝真的就那么让他无法淡忘……

因为阅读的浸润与滋养,我的心一直柔软而阳光,感谢阅读,她陪伴着我,才得以远离寂寞孤独,一路欢歌努力前行。

我很笨,只能竭尽全力看能不能赶上聪明者的步伐;我很矮,只能努力垫高自己才能缩小差距;我很自尊,只能倾力做好才不会被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说到底,其实只是一句话,我喜欢努力,努力时的我应该是最美的,让我自己放心,安心,也舒心。

花肉

葱花与热油相拥的一刹那,香味儿扑溅而来;鸡蛋被彻底搅拌进面粉里,依旧蓬松着自己的骄傲。这就是儿时吊着我馋馋的胃的花肉,让我在贫穷的日子里快乐如花般绽放。多年后,儿子的欢声笑语又在花肉的见证下抖落了一地……

——题记

就像邻居家乳名叫“老虎”的那个孩子,胆小异常;就像儿时班里叫“大壮”的那个同学,身材像豆芽;就像同事里叫“美丽”的,长相想不到的寒碜……莫非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叫啥都有点缺啥的味儿?

花肉,也不例外。

所谓花肉,就是调料、鸡蛋、葱花放进面粉里用温水搅拌,和成能在筷子上粘连成线状的不稀不稠的面糊儿,油炸而成。没肉的成分,一点都没,才叫“花肉”。

花肉是贫穷岁月里母亲让我们开心的不二法宝。

四十年前,那时炒盘菜,也只是滴几滴油掺合着水来炒,吃起来有炒的感觉,更有水煮的味儿。花肉,那得多少油?想想都心疼。吃一次花肉,随后多天的饭菜里几乎就见不到油星星了。而鸡蛋,更是稀罕,只有谁过生日了,才可以吃一颗,没过生日的只能流着口水干瞪眼了。花肉,费油还要鸡蛋,在那时是很奢侈的吃食。

“明天炸花肉!”母亲说这话时,骄傲得宛如女皇,好像她将把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呈现给自己的孩子。自然,吃花肉对我们来说如同小型过年。

母亲将盛放鸡蛋的陶罐抱下来,——防止我们手贱天天摸,母亲将陶罐一直搁在高高的架板上。我们三个小脑袋齐刷刷地凑过去:那些白生生的鸡蛋们相互拥挤着嬉笑着,像在冲着我们挤眉弄眼。只是看看鸡蛋,都觉得心里美得不行。母亲嗔怒道,“一边去一边去”,就从里面取出俩鸡蛋来。小妹就喊着“过生日了,过生日了”,在厨房里转起圈儿来。

母亲将葱白细细地切成葱花。对了,我觉得有些词本身就有说不出的美妙,比如葱花。葱白切开,一圈一圈,犹如翡翠的花;韭菜一见油,那个香呀,扑鼻浸肺,叫“韭花”;就连碗里偶尔漂起来刺激了你甜美味觉的,也叫“油花花”……在母亲或乡人嘴里,但凡好的美的,似乎都带着“花”。扯远了,回到葱花上。葱花见了热油,香味就飘满了屋子。母亲还会切一点葱叶,葱叶青青的可以提色。再贫穷再凑合,母亲做饭时也尽可能让颜色来刺激我们的食欲,更何况是炸花肉这种极为重要的吃食。

先舀两勺子面粉,再打鸡蛋,圆圆的蛋黄白白的蛋清,在面粉上还调皮地抖动呢。撒上葱花,放进调料,母亲就搅拌起来,一个劲儿顺时针搅动。母亲说,一个方向搅面才顺当,要不面就很毛躁。在母亲眼里,面还有脾性呢。

开始炸花肉了,母亲一边挥着手臂喊“躲远点,躲远点”,我们还是凑过去。母亲就生气了,她害怕热油溅到了我们,可我们更害怕错过面在油锅里欢跳的情形。母亲的筷子挑着稀稠刚刚合适的面团往油锅放,放时抖抖,再划拉划拉,就有个老虎的样子:昂首,四蹄撒开,似乎还有飞扬的鬃毛。

花肉的魅力在于做的过程,随着母亲神奇的筷子,油锅里就会出现种种形样。而葱花见了热油,夸张的香味也是不可抗拒的。吃一次花肉,我们的快乐会绵延好长一段时间。

二十年前,我也成了母亲。一个月210块工资,花钱的地方多,花钱的人也不少,还是得很节省,一周也舍不得吃次肉。花肉,又成了我跟儿子的游戏。

常常是周末,我说妈妈给你做花肉吃,儿子就欢呼雀跃。那时的儿子特容易满足,给他买个棒棒糖,他都会在手里旋转着喊着“棒棒棒,我真棒”,快乐就在小脸蛋上泼溅开来。

我也会像母亲那样,顺时针悠悠地搅动,儿子性急,不停地催促“好了好了,炸吧炸吧”。我给他解释,说面舒服了,咱吃得才舒服;面毛毛躁躁心里憋屈了,咱吃着也难受。你看你姥姥冬天用刀切东西前,总用温水擦擦刀,——刀舒服了,切菜时才好用,菜也不别扭……我一说,就扯远了,儿子却抓住不放:妈妈,你要是打我时也轻轻地,你的手舒服了,我也不难受。这个小家伙,总能顺藤摸到自己想要的瓜。

开始炸花肉了,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确保油绝对不会溅起来,这样儿子才能在锅边跟我一起玩。他说愿望,我来实现。

“妈妈,我要老虎。”每次,儿子第一个要的都是老虎。儿子属虎,乳名叫虎子。一次我开玩笑道,油炸叫“虎子”的老虎喽。他就叫着喊着蹦着跳着,闹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我笑得直不起腰来,他却还是不罢不休,我只好告诉他下一个是“油炸亚凌”。可当我准备做“油炸亚凌”时,他又拽住了我的胳膊,说不油炸妈妈了,妈妈也不能再油炸虎子了。

我们又继续做花肉。

还炸出河马、大象、奥特曼、高楼、蹦蹦床、游乐园……凡是那一刻他能想象出的,我都想象着来造型。像不像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觉得它就是,也就开始讲关于它的故事。

儿子已经长大了,偶尔,他会很煽情地说,妈,想吃你做的花肉了。那一顿做饭时,我一定会顺带炸点花肉,似乎儿子就垫着脚跟眼巴巴又馋馋地看着……

花肉,是贫穷时母亲留给我们的快乐,也是不富有时我给儿子酿造的幸福。想起花肉,心里就溢满幸福,欢喜就在已经沧桑的脸上荡漾开来。

理发琐忆

看梁实秋先生的《理发》,小小理发,妙趣横生,遂想起自己儿时理发的事儿。

儿时的记忆里,一直是母亲给我理发。所谓理发,只是剪短而已,就是剪至短,至最短。发肤受之于父母,她何以那样憎恶我的头发?源于她很忙,忙得无暇帮我梳理,而我又笨手笨脚,自己怎么努力也收拾不到一块。整日忙得晕头转向的母亲为了减少给我理发的次数,每次都尽可能地剪得很短很短,以至于村里人都叫我“三小子”。我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还没有傻到美丑不分好坏不辨,母亲的理发,简直是在毁灭我的自尊!!一旦觉醒,我就果敢地踏上了反抗之旅。

一说要给我理发,我和母亲就开始了斗争:我躲她找,我跑她撵,我犟她打。每次的结局都毫无无悬念,一副灰不溜秋的样子被辑拿归案。从古至今,面对强权与暴力,小人物总是无处可遁,我又怎能例外?我被母亲拽着衣领拉到了盛满水的洗脸盆前。

我依旧满心不甘,不肯服服帖帖就范,倔强地扭着脖子试图远离万恶不赦的脸盆。其实那时年幼的我早已明白,是祸躲不过呀,可还是想抗争。母亲呢,仗着她比我高大很多,更倔强地将我可怜的头按向盆里……

开始理发了,我不停地喊“不要短,不要短”,时而还扭扭头以示提醒。母亲有时也会应声说“不短,不短”,有时会干脆重重地拍打一下我无辜的脑袋,骂道,“动,再动就把你的头皮戳破了”。

每次剪完,一如既往地短,一如既往地丑得不堪,别人也一如既往地喊我“三小子”。

后来,戏剧性变化出现了:即使再短,即使短得紧贴头皮,我的头发还是凌乱不堪,或者说,每一根头发都坚定地昂首挺胸地注视着自己的方向。

母亲很无奈,感慨道:人丑没办法,咋连头发都那别扭?我解恨地白了母亲一眼,接了句:头发还不是叫你气得?你胡剪它就胡长。

一次跟母亲进城办事,路过理发店门口,母亲看看我已经长得很长又需要她动剪子的头发,心一横,带我进了理发店。

理发店穿白大褂的大姐姐轻轻柔柔地给我搓洗着头发,相比母亲的生拉硬拽,舒服多了,香香的洗发水也比洗衣粉好闻多了。她开始剪发了。母亲在旁边一直提醒她,剪短点。我也一直说,不要短,短了难看。

大姐姐笑着回应母亲说:女娃,剪得太短了不好看。我剪完你看看,想短了咱再收拾,——要是剪短了想长就没办法了。

理发店真好,前面有块大镜子,随时可以看到理发的进展。而不像母亲剪发,我站在院台子下面,她在上面。我只能绞尽脑汁地想象着她会剪得多短,头发会有多难看,事实是母亲剪的头发的难看总能超出我的想象。面对房子里那面已经破裂了的镜子,我恨不得砸得稀巴烂,好像是镜子将我的头发照得那么短那么难看。

剪完后,大姐姐还拿起一个东西对着我的头发吹了一会儿,头发就不再湿湿地贴着头皮了,感觉很舒服。镜前的我,头发柔柔顺顺地垂下来,一个很文静的丫头。

那一刻,我爱上了自己。从镜子里,我也看到了母亲满脸羞涩的笑……

距离那时已经三十多年了,我现在还能强烈地感受到第一次看到自己女孩发型时的激动与欢喜。也记得那天从巷子里走过时,我高昂着头,几乎是蹦着跳着到家门口的。婶子们都开玩笑说:从城里回来,假小子变成亲女子了。还记得晚上睡觉时,我是小心翼翼地趴着睡,害怕弄乱了头发,又乱七八糟成鸡窝。结果早晨起来,还是那么好看。从那以后,母亲理发时就是照那样子剪短一点就行了。

我成了彻彻底底的女孩子。

又突然想起昨天的事。大街上,我看到一个小男孩脑袋后面垂着长长的小辫子,男孩还骄傲地晃着脑袋,——很是滑稽。

此刻,我想说的是:让女孩子像女孩子一样地成长吧,委屈了小小的头发,就委屈了女孩柔软易感的心;让男孩子像男孩子一样地去成长吧,娇惯了头发,就遮掩了男孩固有的挺拔与阳刚。

踩着心灵的鼓点,回望

我喜欢回忆,回忆是巡视我的心灵家园,是踩着心灵鼓点的妙曼舞蹈。心灵家园里那道最美丽的风景,当属引导我做人、开启我智慧之门的老师们。

初一时教我英语的是申文香老师,一个像极了妈妈的老师,——同学们都特别喜欢上冬天的英语课。

申老师一站上讲台,就让我们全体起立,双臂前伸平举,十指快速而用力地伸开合拢,反反复复,直到手不再冰冷。而后就让我们使劲跺脚。这个过程结束后,浑身有了热气的我们才进入学习状态。

记忆里,申老师独身,带着儿子生活。小家伙特别喜欢画画,申老师还养了小鸡,就是让儿子看着画。一个被爱抛弃的老师,却时时不忘将具体的爱传递给她的学生们。相对于那些人人都称道的对学生要求严格的老师,我真的很喜欢申老师。

——比传播知识更重要的,是人性的引导,比能力更重要的,是品质。得益于申老师的影响,成为教育工作者后,我更关注的,是学生们的情感和思想。

记忆里,觉得最深不可测的是初中时教我数学的刘正才老师,用今天孩子们的话说,就是“很酷”“很跩”。

刘老师手捏粉笔在黑板上轻轻一点,快速扫描后,一个圆便在黑板上出现了。下课后,有同学不相信地用圆规试了一下,天哪,神了,丝毫不差的圆!他画三角形亦是如此,不借助三角板,同样让我们惊叹不已。

我们班有几个极喜欢数学的男生,他们到处搜集偏、怪、难题请教刘老师。刘老师呢,通常是先点根烟,静静地看,只是看,从不动笔试探,而后,直接提笔就解了出来。以至于我们都觉得刘老师的智慧或者灵感是用烟熏出来的。尽管如此,我们班却没有一个男生尝试着吸烟,可能都觉得没有刘老师那个级别就不配吸烟吧?

跟着刘老师学了一年数学,黑板上,他从来没有因为思路的断断续续或者过程的不严密而使用过黑板擦,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站上讲台二十多年了,每每忆起刘老师,我就告诫自己:好好努力吧,你和优秀的前辈距离很大!

高中时教我语文的是颜必人老师,他是我应该铭记终生的老师,——传授给了我拥有快乐的秘诀。

颜老师最喜欢的,是填律诗或写古体诗,也经常发表。我之所以走上写作的道路,源于他曾将我写的诗歌向报刊推荐。

“你写得的确很好,”颜老师说话直截了当,“咱投出去,看能不能发表。”

记得当时是在颜老师家里,他嘱咐我书写要认真,——认真是对编辑的尊重。他就在旁边看着我誊写,连标点符号的规范书写方式都一一指点。他同时告诉我,一个人一旦喜欢上阅读和写作,就学会了和自己的心灵对话,永远都不会寂寞、孤独。

夜已经很深了,母亲依旧在纺线,看着母亲的背影,我写了首《纺车情》。只有十五行的短诗,颜老师的点评竟写了满满两页,多是他读诗时的感觉。我的诗竟然写得那么好,连我最敬佩的老师都被我感动了。这就是我当时最真实的想法,我很骄傲,这种骄傲以至于演绎成对文学的深爱!

就是因了颜老师当初对我的影响吧,同样作为语文老师的我,也一直尽力指导并力荐我的学生发表习作。说真的,看到学生们的习作在全国各种报刊杂志上发表,那种喜悦,一点都不亚于我自己的作品发表。

我同我的颜老师都坚信:喜欢文学热爱写作的孩子,就会自觉地靠拢真善美,他们的人生,会因此而丰富多彩!

回忆,倘若不能温暖自己、丰富自己、提高自己,就等同于空白。没有值得回忆的人生,才是贫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