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姨婆吓了我一跳
朵拉和我一订婚，我立即告诉艾妮斯。我给她写了一封长信，我想告诉她，我很幸福，朵拉是一个多么可爱的人。我向她保证，这爱情是真挚的、前所未有的。
当那封信写到一半时，我忽然涌起了一种朦胧的幻想，仿佛艾妮斯是我家庭中自然的成员。因为她的存在，朵拉和我会比在其它地方更幸福。仿佛在一切情绪中，我的心自然而然地想着家，在那里找到避难所和最好的朋友。
至于斯提福兹，我只告诉他，由于爱弥丽的私奔，有过凄惨的悲伤，此事在我身上造成了双重创伤。
当我读回信时，我仿佛听见了艾妮斯在和我说话。那封信就像她的声音一样，萦绕在我的耳际。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不在家时，特拉德尔曾来过三次。他碰见了坡勾提，得知她是我的老保姆，他们建立起一种愉快的友谊，也曾谈有关我的事。
“科波菲尔，”特拉德尔叫道，按时出现在我门口，“你好。”
“特拉德尔，”我说道，“我又见到你了很高兴，我很抱歉我以前不在家。”
“我知道，”特拉德尔说道，“当然，你在伦敦住。”
“朵拉小姐，你知道的，特拉德尔说，“她住在伦敦，是吗?”
“是的，离伦敦很近。”
“我的人，”特拉德尔说道，“住在德文——十个中的一个。所以，我不像你那么忙。”
我说道：“真奇怪你怎么熬得住。”
特拉德尔说道：“可能是因为没有办法吧!”
“我也这样认为，也因为是你有这么大的毅力和耐心，特拉德尔。”
特拉德尔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以为是这样吗，科波菲尔?我都不清楚我有那种性格。我敢保证她历来是忘记自己，去照顾另外的那九个人。”
“最大的是她吗?”我问道。
“不，”特拉德尔说道，“最大的是一个美人儿。”
“当然我的苏菲也很美——科波菲尔，我经常这么想的。”
“确实!”我说道。
“固然苏菲也是很可爱的，但是我说最大的一个是一个‘绝世佳人，你知道。’特拉德尔说道。
“真的!”我说道。
“我能肯定，”特拉德尔说道，“一种非同一般的人类，她有时自然地会有一些暴躁和苛刻，苏菲能让她快乐起来!”
“苏菲年龄最小吗?”我随口问道。
“不!最小的两个只有九岁和十岁。苏菲教育她们。”
“是第二个女儿吗?”我问道。
“不，第二个是萨拉，她的脊椎有一些毛病，医生说她必须躺十二个月。苏菲看护着她。她是第四个。”
“母亲还健在吗?”我问。
“是的，”特拉德尔答道，“她是一个很出众的女人，但她卧床不起了。”
“哎!”我说。
“很可悲，是吗?”特拉德尔接下去说，“但是如果专门从家庭的角度而言，这并没到很坏的程度，因为苏菲代替她了。”
我很钦佩这位小姐的高尚品德，我由衷祝愿特拉德尔的好性格不上当受骗，免得妨碍他们共同的未来，我于是询问密考伯先生的状况。
“他很好，”特拉德尔说，“我现在不跟他住一块儿了。”
“为什么?”
“你知道，”特拉德尔低声说，“由于他的困境，他已经改名为毛提摩了。由于欠租，我们的住宅被法庭强制执行，密考伯太太处境凄惨，但不久她又恢复过来，她很快活。”
“她的幸福很短暂。”特拉德尔继续说，“因为一周后，又来了一次强制执行。把那个家庭拆散了，从此，我住在一个公寓里，毛提摩家的人就变得很秘密了。”
坡勾提帮特拉德尔从旧货商那儿赎回了他的小圆桌及苏菲的花盆和架子。
之后转回我的寓所。
当我们走进屋子时。发现我姨婆和狄克先生，很令我吃惊!
“亲爱的姨婆!”我叫道，“见到你真高兴。”
我们热烈拥抱。狄克先生与我握手。
“你记得我姨婆吧，坡勾提?”我问道。
“天哪，孩子，”我姨婆叫道，“别用那个姓来称呼她啦!她结了婚，摆脱了那个姓，你干嘛不尊重她呢?你现在的姓是——”作为对那可憎的姓的一种妥协，我姨婆说道。
“巴吉斯，太太。”坡勾提答道。
“好，这样比较好，”我姨婆说道，“巴吉斯，我希望你还好吧?”
这些亲热的话使巴吉斯走过去，握了她的手，并致谢。
“我们更加老了，”我姨婆说道，“我们见过面!特洛，再给我一杯茶。”
我把茶递给姨婆，之后劝她不要坐在箱子上。
“坐在沙发或安乐椅上吧，姨婆，”我说道，“你为什么坐得这么不舒服呢?”
“谢谢你，特洛，”我姨婆回答道，“我这是坐在我的财产上。”说到此，我姨婆看了克鲁普太太一眼，说道，“我们不劳你费心伺候了，太太。”
“允许我再给壶里添点儿茶，好吗?”克鲁普太太问道。
“不，谢谢你，太太。”我姨婆回答道。
“再拿一块儿奶油来吗?”克鲁普太太又问，“难道没有我能够为你姨婆效劳的地方了吗，科波菲尔先生?”
“没有了，太太。”我姨婆答道，“现在很好，谢谢你。”
克鲁普太太不识趣地离开了。
“狄克!”我姨婆说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关于趋炎附势和财产崇拜者的话吗?”
狄克先生做了一个匆忙而肯定的答复。
“克鲁普太太就是那类人，”我姨婆说道，“巴吉斯，我要麻烦你来照顾茶，我不想喝她给我倒的茶!”
我很了解我姨婆，所以我知道她心中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我能看出来，她的眼光在我注意别的地方时，停在我身上。她虽然外表上刚强和镇定，但内心中她好像迟疑什么。我的良心提醒我，我还没有把朵拉的事告诉她呢。难道是因为这件事吗，我真想弄明白!
她要在她自己觉得合适的时机里提起，所以我就在她身边坐下来，尽量做出自在的样子。狄克先生也时而趁每一个暗中的机会向我示意，我仍然觉得不自在。
“特洛，”我姨婆喝完了茶说道，“你不必走，巴吉斯!——特洛，你已经自信而坚定起来了吗?”
“我希望如此，姨婆。”
“那么，”我姨婆望着我说道，“你猜我为什么今晚宁可坐在我这些财产上?”
我摇头。
“那是因为，”我姨婆说道，“这就是我的一切了。因为我已倾家荡产了!”
我受到巨大的震惊了!
“狄克清楚，”我姨婆把手放到我的肩上说道，“我倾家荡产了，特洛!这世界上除了那所小房子，我的一切都在这里了，我把那所小房子留给珍妮出租。巴吉斯，今晚你给这位先生准备一张床。为了省钱，大概你能为我在这里安排一下。随便怎样都可以。明天我们接着谈这个问题。”
她抱住我，哭着说，她只为我难过，这使我从惊愕和忧虑中清醒过来。不久，她控制了自己说道：
“我们得勇敢些!莫让失败吓倒我们，我们必须演完这场戏。战胜不幸，特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