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付出的还不够多，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苦苦一笑，他亏欠默默的，已经无法算清。
他的视线，移向窗外的夜色，他坐在床沿，语气平静，毫无起伏。“手中有自己的圣帝集团，我需要每天远程操控。另一方面，老头子用所谓恩情压制着我，要我替他的杜氏卖命，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分出几个分身，替我处理公务，导致无法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你。我们没有新婚蜜月，没有浪漫旅行，甚至可以完完整整陪你的休假，都少的可怜。”
他已然下了决定，转过身来，轻柔地握住她的手，神色再认真不过。“但往后，我们不会再那样了。我会在近期之内，将杜氏交还给老头子，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一起重温我们的回忆。”
“作为一个妻子，我没有尽丈夫的义务，而你为我做太多——”
她的身子僵了僵，她居然看到杜圣衍眼中的微光闪烁，他说到了动容之处，声音也有些许的改变。
不过，那眼中的，是男人的泪水吗？
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他感动成这样？
这一点，她却再也无法明白。
接连的那几天，她念念不忘的，就是早晚将药包送到他的手边，亲眼看他喝完。仿佛，每减少一包，都可以减少一分自己的错误。
她曾经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说杜圣衍亲自送去了很多昂贵的礼物，请求他们的原谅，并做下保证，再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态度之恳切，令母亲感到欣慰感动，父亲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是却把杜圣衍叫到书房，谈了很久。
好像父母已经对他彻底释怀，也愿意将自己交到他的身边。
母亲说，两个人在一起，其实也算是一种缘分。所以，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放开对方的手。
当下，她真的像是得到了什么触动，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却又很快忘记。
最近，他真的很忙，但是即便是一身疲惫，他也会准时到家。
每天都会告诉她，他们之间曾经的故事。
她安静地听，他平静地讲。
虽然，这一个月以来，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名义丈夫，每一夜，他都是睡沙发。
他说得很仔细，所以她将他讲过的每一个细节，都串联起来，牢记在心。
“杜圣衍，虽然你很忙，但是我真的很关心，你……”她知道他还没睡，坐起身子，语气有些尴尬。在黑暗之中，她才可以不必迎上，杜圣衍的双眼，不必去看他此刻的表情，才可以将那些话，彻底说出来，不必憋在心底。“我陪你去医院吧，不然我一直无法放心。”
“不必担心，最近我精神不错。”他已经跟老头子谈过了，只要把这次韩总的案子做好，就可以离开杜氏。他曾经怀疑过，她不想要宝宝，在明白事实以后，他不想和她谈起那个话题，因为觉得沉重不堪。
“是吗？看来那个药，应该很有效。”她长长舒出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什么奇怪的感受。“什么药？”
她干笑两声，知道这是他的死穴，她却还是不怕死地说了。“你不是伤到了那里吗？”
“往后不要拿给我喝。”他突然想起来，他一日早晚，每次都在她企盼的目光之下喝下的药，到底是什么。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精神这么好，很晚都不想睡。
“为什么？”
他许久沉吟不语，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说着。“就算这一辈子，我没有孩子也没关系，目前最重要的，是让你恢复记忆。”
“杜圣衍，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对方的声音，显然带着怒意，和一丝丝颤抖。
他恢复了沉默，眼前突然恢复了一片光明，她打开了房间的灯，走到他的身前，一把把他拉起，坐在沙发上。
“你的伤是我害的，你还不配合医生，是不是要我一辈子良心不安？”她眉头紧蹙，脸色有些许的苍白，直直望着杜圣衍的黑眸，冷冷说道。
“默默——”他淡淡一笑，轻轻捧起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眉眼，神色一柔。“一年前，我有一句话，没有跟你说。”
“我的确很想要我们两个共同的孩子，但，与你相比，你比孩子更重要。”
但他清楚，如果他没有生育能力，那么，就算再不舍，他也不会强求她留在自己身边。
林默默微怔了怔，不曾想过，为何此刻的心，这么痛，仿佛是什么伤口，被重新撕扯开来，最新鲜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地面。
她最重要？
“不要再给我喝药了，你摸摸看，我的身体多热。”他的笑意温柔，却刺痛了她的双眼，他将她柔嫩的手，轻轻按上自己的胸口。
“那个药——”她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下子突然明白了，脸上浮现些许红霞。要男人重振雄风，自然会有一定催情的药效。
他眼神平和，没有一点纷乱，原本不知道，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如今知道了真相，才觉得心底源源不断地涌入热流，无法熄灭。“好了，你去休息吧。”
他起身，只要洗个凉水澡，就可以熄灭想要她的想法吧。傻瓜，难道要说他一年没有碰她，已经欲求不满了吗？根本，就用不着喝什么药。只是，他一遍遍提醒自己，他不能碰她。
“杜圣衍，虽然我还是没有想起，我们一起的片段。但，我希望你明白，就算真的无法恢复记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她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心不受控制，这么喊道。
这一句话，却是发自内心。
这一个月的相处，她已经发觉了，在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仿佛过去的她，曾经为此深深迷恋。
杜圣衍闻言，身子僵了僵，微微一笑，心头涌上些许感动。脚步却没有多少停留，依旧朝着洗手间走去。
她听到，清晰的水声。
他没有回应，是想当残忍的现实阻碍在他们之间的时候，在她一恢复记忆之后，就放纵自己，狠心地离开他吗？
一旦他不能给她一个孩子，他就会微笑着放她走，说一声再见吗？
他说要为自己着想，所以，准备给她自由，准备松开婚姻对她的束缚了吗？
她的思绪，开始变得混乱。
“别说了，我不会离开他的。他是因为我而变成这样——”她猛地睁开双眼，坚决地丢下一句话，无视自己心中更多的声音。
她曾经离开过他两次，每一次，都是因为爱他。
没有理由，只因为这个小小的难关，她就要彻底离开他的。
她可以绝口不提，所有的曾经。过去吗？她不记得，那就不必再去勉强，此刻的她，至少看得到，他对自己的感情，是最真实的。
记忆对于一个人，有这么重要吗？
她如今却想通了，在真爱面前，记忆不过是一些共同拥有的心情和画面，有他记在心里，每一次，都会告诉自己，用最温柔的言语。
就算她在醒来之后，什么都记不得，但唯一确定的，他是自己爱过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
这样，就够了。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粉色手机，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不算清晰，但也不算太模糊。“如果我们失散了，还能把这当成是相认的信物。”
说这句话的那个人，也是杜圣衍吧。
她的嘴边，突然生出一个笑意。清浅的，最后，变成灿烂，明媚的。
要哭要笑，全部都释放，既然不清楚过去的她，是什么样的。那么，就让她重新活一次，作为新的林默默，让一切，重新开始。
“怎么还没睡？”他穿上浴袍，从洗手间缓缓走出来，却看到默默抱着枕头，坐在床沿的模样，像是陷入沉思。
她突然抬起眉眼，眼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等你。”
“睡在沙发，很不好过吧……”她站起身来，把他拉到床边，低低说着。
“默默——”他的笑意，有些许苦涩，如鲠在喉。
“我再也不怀疑什么，我们相爱过，所以之前的一切，我都要尽快习惯。”她说着每一个字，都在杜圣衍的心底，刮着一道伤口。
“我要学着，重新爱上你。”她仰起头，望着他的俊容，见他有些许动摇，用力拉过他的手臂，按下他的肩膀。
“杜圣衍，晚安。”
杜圣衍薄唇紧抿，躺在她的身旁，他身旁的位置，在一年之后，终于重新被填补。
心中的空虚，也渐渐变得饱满了吧。
她身上的牛奶沐浴乳的味道，萦绕在他的身边，天知道，这样的画面，只能出现在他的梦中。
如今，梦想成真。
他暗暗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身子，有些许僵硬。他不要再勉强她做一切，所以再无任何的动作，只是这样，相拥而眠。
她不清楚，为何在他怀中安睡的那一瞬间，那么安心平静。他身上的温暖，似曾相识，她微微扬起嘴角的笑意，闭上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