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正如所有风景都是似曾相识
21474700000009

第9章 要装就要装全套

天色有些暗了,江北桉和苏秀回了家,做起了晚饭。不一会,厨房就飘出了诱人的饭菜香气。

苏秀站在客厅,喊三个孩子吃饭:“江腾,良儿,小妮儿——吃饭了——”

江腾和杨良雅一前一后过来了,两个人看上去开开心心的。“诶,姥姥。”杨良雅还乐呵呵地回应了一声苏秀,就快速地坐在了椅子上,准备享用晚餐。

江腾是个见了吃的不要命的主。他都已经十四岁了,长得高而圆,今天看见桌子上有排骨,连忙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

“洛洛怎么还没来?”苏秀说着,就走到江洛洛的卧室门前,敲着门,喊道:“洛洛,吃饭啦!”杨良雅也站起身,跟了过去,站在苏秀右后方,也叫道:“洛洛,你都睡了一下午了,快起床!再不起床,饭都被你哥哥吃完啦!”

如果,只是听杨良雅声音,真是少女独有的俏皮可爱。你甚至会觉得,她真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姐姐。

然而,这时杨良雅也确实温柔——她简直迫不及待,她想要看看,看看江洛洛现在的样子。她想看看,江洛洛现在有多痛苦。

两个人叫了几声,听见卧室门里面,有了旋转锁舌的声音。

过了几秒钟,江洛洛扭着门把手,打开了门,走了出来。她这一出来,把门外的苏秀和杨良雅都吓了一大跳——

江洛洛本来皮肤就白,她的双眼在哭泣和揉擦后,肿得和桃儿似的,又大又红,看上去令人心疼。

“洛洛……你这孩子,你一个人把自己锁起来,哭成这样?”苏秀大吃一惊,她抓着孩子的肩。

江洛洛知道自己眼睛肿了,有些不想抬头,觉得自己这样子很丑。

“洛洛,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苏秀急了,她的余光就是杨良雅的裙角。苏秀不由自主想起,上次杨良雅就抓伤过洛洛,难道这一次良儿又欺负洛洛了?

江洛洛摇了摇头,“没有。”她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没怎么变,因为她哭泣并没有叫喊,因而嗓音没受影响。

“那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苏秀着急了,拉着江洛洛往饭桌走。杨良雅在两个人后面跟着,忍不住嘴角上扬。

江北桉一看见江洛洛哭红的眼睛,当然也问江洛洛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江洛洛还是不说话。这让江北桉很是着急,他心里暗想,下午就只有杨良雅和江洛洛在一起,这八成又是杨良雅搞的鬼。

苏秀把江洛洛拉到饭桌上,坐在了江洛洛的左边。杨良雅本来是挨着江腾坐的,也快速把自己的碗端到江洛洛右边,坐在了江洛洛的右侧。

杨良雅眼珠子转了转,伸出左手握住了江洛洛的手,然后右手开始积极地给江洛洛夹菜。这副热情样儿俨然是位关心妹妹的好姐姐,瞧她的眼里,竟然还真真假假地,多多少少露出点担忧。

江腾知道江洛洛这么难过,就是因为杨良雅过早地,让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看江洛洛这么难过,他忽然也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他知道杨良雅的脾气,如果自己这次再说漏,那么以后,自己也就不能再从杨良雅那,占到半分便宜。

所以,江腾也只能低头吃饭,用饭堵住自己的嘴。他今天居然吃了三大碗饭,还好几次噎着自己。江腾吃完饭,就立刻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秀看杨良雅这么殷勤,却感觉有些别扭。什么时候,杨良雅这么关心江洛洛了?江洛洛也没吃多少饭,就看着自己的碗发起了呆。

这孩子不对劲,好像魂儿都没了。苏秀见江洛洛不吃了,立刻就拉着江洛洛回了卧室,然后锁起了房门。

见江洛洛走了,杨良雅又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饭。她刚刚装好姐姐装得也累了,现在她只想着多吃几块肉。然后吃完饭,再去装好孩子,把碗刷了。

“洛洛,你告诉奶奶,你到底怎么了?”苏秀问道,她捧着江洛洛的脸,让孩子看着自己。

江洛洛看着奶奶。她看着奶奶苍老而灰白的发丝,有些浑浊的眼白,她急切地看着自己的神情,忽然张了张嘴。这刚一张嘴,却又唰啦唰啦掉起了眼泪。

奶奶?江洛洛心底无声地说,你并不是我的奶奶。我的亲爷爷奶奶早就不要我了,谁让我是个女孩子……你对我这么好,可惜我并不是你的孙女……

“洛洛,你说话呀,你到底怎么了?”苏秀已经慌了,这孩子这么了?她晃了晃江洛洛。忽然,江洛洛抱住她,整个脑袋都埋在她干瘦的胸膛,然后瞬间泪流成海。

江洛洛的眼泪让苏秀也觉得痛苦,疼到心里。而她却只能抱着江洛洛,哄着江洛洛。抱着哄着,不由得,自己也有些眼眶湿润了。

过了好半天,江洛洛才不哭了。苏秀有些不敢再问,江洛洛却看着她,慢慢地说,“奶奶,我都知道了。”

苏秀茫然,“孩子,你都知道什么了?”

江洛洛平复了一下呼吸,眼白因为哭泣有些发红,现在看东西,都有些许刺痛感。“我知道了,我的身世。”她缓缓地说,“我知道了,原来我的父母早就已经离异。”

“他们是因为我离婚的,你们是我的姥姥,姥爷……”江洛洛缓慢地,说出了这些让人心碎的真相,却在说下一句的时候,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又流下两行清泪:“我的亲爷爷,亲奶奶,亲爸爸,都不要我……”

苏秀心头一道惊雷。

是谁,把孩子的身世,这么早就告诉了她?接管江洛洛后,她可是不让任何人,再去提及孩子的身世的。

下午只有杨良雅和江洛洛在家,一定是那个孩子,故意把这些说给了洛洛!

“洛洛,你听谁说的。”苏秀连忙擦着孩子脸上的泪珠,急忙笑着说:“谁这么坏,在那里骗你?你就是我们的亲孙女啊,你姓江,和你哥哥一样都是我们的亲孙子!”

江洛洛摇了摇头,又喘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的呼吸逐渐平稳,“不,奶奶,我看见爸爸和妈妈离婚的东西了。”

苏秀瞬间心疼得厉害,好像被谁狠狠揪了一把,紧紧地抓上了江洛洛的衣袖。杨良雅这孩子,怎么这么心狠,这么会设计,小小年纪就如此残忍,竟然把这些东西都给小洛洛看了!

“奶奶,你们对我真好……”江洛洛说着,眼睛又不由自主流下眼泪,但是表情却是有些空白的。

苏秀想,这毕竟是个小孩子,稍微哄一哄,把谎圆过去,孩子的童年还能再拯救回来,就连忙开始给江洛洛说,说那些东西都是作废的,江洛洛的父母并没有离婚,自己和江北桉就是洛洛的祖父母。

可是,苏秀不知道的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已经不再是童真无邪,纯真无瑕的六岁女孩江洛洛了。现在的江洛洛,早就在他们都没回来的这个下午,把自己生生地给闷熟,接受了所有自己扭曲的身世。

江洛洛的童年,从下午杨良雅唇瓣轻启时,就开始走向毁灭。现在再给江洛洛说这些善意的谎言,都无法再让江洛洛回到最初了。

于是,苏秀最终还是失败了。她没能圆谎,没能让洛洛相信美好的童话故事。苏秀问江洛洛,是不是杨良雅把这些告诉她的?

可是,江洛洛只是抱着苏秀,轻轻地问:“奶奶,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奶奶,我能不能把你当做我的亲奶奶?”

江洛洛竭力让自己的声线不打颤。其实,她已经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了。

苏秀的眼泪也瞬间流了下来,“傻孩子,傻孩子……你就是我的亲孙女儿啊,傻孩子……”她早就把江洛洛当成了自己的孙女,这孩子安静又乖巧,懂事又善良,怎么能不让她心疼……

江洛洛太累了。她实在太累了。她就在苏秀的怀里睡着了。苏秀小心翼翼地把江洛洛抱到床上,给江洛洛盖好了被子,然后关了灯,走出了房间。

越是心疼江洛洛,就越是无法原谅杨良雅。这个十二岁女娃娃的心是有多狠,能做出这种事来?!

她去敲杨良雅的门,杨良雅刚一开门,她就冲进去给了杨良雅一耳光。

杨良雅知道苏秀动手打自己的原因。但是她仍是装得惊慌失措,“姥姥,你……你怎么忽然打人呢?”

“忽然打你?”苏秀剧烈地喘息着,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右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杨良雅,“是不是你,把洛洛的身世告诉给她的?”

呵,看来老巫婆是已经知道了?但是江洛洛那个性格,肯定不会说出,是自己告诉她的。索性,要装就装到底。杨良雅快速想着,然后,瞬间眼泪刷刷地就流了下来。她后退着,装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无辜样子,颤抖着嘴唇,“姥姥,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会告诉洛洛这些?”杨良雅红着眼眶,“我只知道她父母离婚,我也没告诉过她啊!”她的话语,听上去别提有多真实了。

苏秀气极了,“你敢说你没有?”

两个人这边的动静挺大,江北桉和江腾都赶过来了。江腾看这场面,吓得目瞪口呆。江北桉则是脸色一沉,厉声问道:“怎么了?”

苏秀还未开口,杨良雅已经跐溜一下,躲到了江腾身后。

“哥哥……”杨良雅抓着江腾的衣服,哭得梨花带雨,看上去好不可怜:“姥姥说,是我告诉洛洛她的身世的……”

江腾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江腾,你和杨良雅走得最近,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北桉怒意难控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