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催眠师手记(第二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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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冷餐

“……所以那个朋友说,你们可以帮助我……”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能看出来女孩的眼神中带着疑惑。

“这个……”搭档点点头,“能不能帮得上先另说,目前你还什么都没告诉我们,所以能先说说看是什么情况吗?或者,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我……”她咬着下唇似乎在想。

十分钟前这个身材高挑长相文静的女孩找到诊所,简短寒暄后说是我的一个朋友推荐来的。她语调轻缓柔和,声音听上去很轻但很清晰,不紧不慢,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并且在安定生活中长大的那类人。我和搭档都比较喜欢这类的客户。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往往是因为生活中的小事情而触发了某种问题,所以解决起来会容易些。如果年纪再小点儿,阅历再少点儿那就更好了,因为心理症结的根源藏得浅,分析和处理起来相对简单。“有点儿不忍心收他们钱。”虽然搭档会经常这么说,但也就是说说而已,实际上一分也没少收过。

女孩纠结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搭档:“嗯……我想知道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让我更容易被人看透,让别人更容易了解我?”

“嗯?”显然他没明白,“不好意思我没理解这句话。”

女孩:“我是说,在很多时候,大家都说我难以理解,难以看透……这样……嗯……很不好,我能不能让自己更直接地被人一眼看透?”

搭档:“你所说的那个‘大家’,有特定所指吗?”这家伙从言语之间捕捉核心问题的能力让人望尘莫及。

女孩:“嗯……一些男的……”

搭档:“哪一些男的?”

女孩:“男友……嗯……前男友……们……”她略显不安地看了看我们。

搭档注意到了。“哦……”他点了点头,“首先,说明一下,我是心理分析师。而他……”说着他指了指我,“是催眠师。通常在初次接触的时候我们俩都会在,因为假若有必要催眠的话,这样会省去很多沟通时间——我无须再转述。但你觉得有些事情难以启齿,坚持只跟我一个人说也没问题,催眠师可以回避,你看可以吗?”

女孩:“不不,没什么难以启齿的,我虽然前男友有点儿多,但我不是一个乱来的人,所以不是指那种事情,没什么要回避的。”

搭档:“那你介意我录像吗?”

女孩:“嗯,可以。但是你们会保密……”

搭档:“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之所以录像是因为……”他一面解释一面又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于是起身架好摄像机,然后搬着椅子坐到了女孩的斜后方以便她的视线中没有我的存在。“……所以有关你的个人隐私方面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好了,现在,你能详细说一下前男友们对你的评价吗?”

我无声地按下摄像机的遥控开关。

“嗯……”女孩侧过头,我能看到她再度咬着嘴唇并且犹豫了几秒钟,“他们总是觉得我有所保留,没投入真的感情。我说的保留不是那种事……而是纯粹情感上的。他们老说我不够关注他们,甚至认为我是逢场作戏。”

搭档:“实际上你投入感情了吗?”

女孩:“每一次我都是认真的,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搭档:“那你为什么还要找我们呢?”

女孩:“因为……我觉得既然好几个……都那么说,是不是我在某些方面太……太内敛了,所以我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改变这点。”

搭档:“性格属于个人标签,也许我们能改变,但通常不会这么做,因为这种改变属于心理压制,会反弹的。”

女孩:“哦……也没有别的办法吗?”

搭档笑了:“有,但现在还不能确定,前提是我需要知道更多。也就是说……”他停下话茬,用征询的眼神看着女孩。

女孩看着搭档想了一会儿:“那你问吧。”

搭档点点头:“你交过几个男友?迄今为止。”

女孩:“七个吧……”

搭档:“吧?不确定吗?”

女孩:“确定,七个。”

搭档:“你的年龄是……”

女孩:“二十九。”这我感到有点儿意外,因为她看上去最多二十四五的样子。

搭档:“你的所有前男友都这么说你吗?”

女孩:“嗯……差不多吧。”

搭档皱了皱眉:“还是不能确定?”

女孩:“有不是这么说的。”

搭档:“几个?”

女孩:“两个。”

搭档:“但是那两个人也没有再和你继续下去,对吗?”

女孩点点头。

搭档:“那这两个和你分手的原因呢?他们有说过吗?”

女孩:“第一个是因为他出国了,我们俩联系越来越少,最后就分开了。”

搭档:“明白了,异地。那第二个呢?”

女孩微微垂下头:“第二个是我原来的上司……他……后来……后来就……”我们都注意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

搭档:“已婚的?”

女孩:“不不,没有,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离婚了。”

搭档:“他和前妻有孩子吗?”

女孩:“……嗯……有。”

搭档:“分开是因为你有来自家庭的压力吧?或者是多重的?”

女孩默默点点头。

搭档:“最后是怎么结束的?”

她叹了口气:“算是不了了之吧……”

搭档:“为什么说算是?难道实际上……”

“实际上就是。”她打断搭档的同时也打破自己一贯的温文尔雅,很明显,问题出在这儿了。

“和你交往最长的男友是第一个吗?”搭档不动声色地跳跃话题以避免她延续抗拒心理。

女孩愣了一下才回过劲儿来:“啊……对,是,将近两年。”

搭档:“你介意说说他吗?”

“他……”女孩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想。“其实最初和他在一起是因为刚刚入职的时候我们俩分配到一组了,那一组就我们两个新人,所以感觉上相对来说近一点儿吧。然后……就在一起了。”

搭档快速扫了我一眼,我也留意到了——她描述的并不是人,而是为什么在一起,这表明她对他并不怎么认可。

搭档:“哦,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女孩:“他是比较开朗的大男孩,样子和性格都是,挺受女孩欢迎的那种。”

搭档:“那除了第一个和第二个,其他的呢?都是什么样的人?大体上有一致的地方吗?”

女孩:“可能是工作原因吧。我能接触到的都是那种性格比较稳重的男人,再也没有……嗯……那种……”

搭档:“年龄偏小的?”

女孩:“嗯,对。”

搭档略停一下舔了舔嘴唇,我知道这是他决定冒险前的标准表情:“其实你最喜欢的是第二个男人吧?”

果然!

女孩坐在那里没吭声。

“他是最让你动心的吗?”搭档没打算给她逃避的时间,“从各方面对你来说他都是让你觉得最好的,除了一点——他和前妻所生的孩子,是这样吧?”

女孩依旧一言不发。

搭档:“是不是当你投入全部感情之后才知道他有孩子这件事的?”

虽然看不到女孩的脸,但我能猜到她的表情。

我们都沉默着等待。

几分钟后她抬起头,声音很低:“你说得没错,是这样。最初我不知道这些,而且他从没提过,那时候我们已经交往一阵了,他有时候住在我家里——我是一个人住。后来……后来有次凌晨他接了一个电话,是他妈妈打来的……他匆匆忙忙起来就出去了,临走前才告诉我他儿子病了,在去医院的路上,当时……当时我就……他从没跟我说过上一次婚姻,更别提有孩子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再也没睡着,心里乱成一团。”听上去她似乎在抽泣。

搭档转身抽出两张纸巾想了一下,然后干脆拿了整盒纸巾放在女孩旁边。

“谢谢。”女孩抽出张纸巾攥在手里,“后来我和他谈过这个问题,但是……最后……你知道的。”

搭档点了点头:“后来你换部门了还是换工作了?”

女孩擦了擦眼泪:“工作,我换了工作,去了另一家银行。”

搭档:“那,其实你也知道问题所在了是吧?就是从第二个之后开始的。”

女孩:“这我知道,但对之后的那些……那些男的……我的确没隐藏什么,包括刚才跟你说过的这些我都告诉他们了,而且我也是很认真地对待他们,每一次都是,因为假如我还没放下的话,是不会去尝试新的感情的。可是……他们却认为我依然有所保留,依然……没有……我真的不是那样的,我承认自己曾经有过那种……那种……挫折和打击,但是我会不惜用剩下的全部感情来换一份真心……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都……”她哽咽着低下头。

搭档面无表情地望向我,看上去他有些无奈。

等她稍微安定了一会儿后搭档才再次开口:“会不会是关于情感投入的问题,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那些人都是一种类型的吗?我指性格上。”

女孩想了想:“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的,可是他们性格并不一样,而且还都这么说……后来我问过我的朋友,她们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儿,所以我觉得可能自己有些问题。”她轻微地抽了抽鼻子,“然后,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介绍我来找你们。因为她说人有时候受到情感打击后会不由自主地隐藏自己的内心……会是这样吗?”

搭档皱着眉:“嗯……有这种可能性,不过,现在没法确定……你觉得自己和第二个男人分手后有什么变化吗?例如生活细节上或者做某种原来没有过的梦?”

女孩停了一会儿:“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我承认那段时间很难熬,因为……你知道的,情绪上很难平静下来,所以我辞职了。可能是过了一个多月吧,我觉得恢复了很多,然后一切都回到正轨。大概一年后我在一个旅行团里认识了一个男人,然后就……可是才几个月,他认真找我谈了一次,我们就分开了。之后是朋友介绍的,还有工作中认识的,但都没太长久,我不知道我错在哪儿,甚至有时候头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都那么说。”

搭档想了想:“都是当面告诉你的吗?”

女孩:“不一定,有的是电话,前不久那个……就是最后一个,写了一封很长的邮件给我。”

搭档:“但你是并没有再像对第二个男人那样伤心了,是吗?”

女孩叹了口气:“这是两回事,不一样的……”

搭档:“嗯?你是说,感情不一样?”

“不不,是还没到那么深入,毕竟时间还不算太长,所以……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都这么认为,也许……是不是我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低下头,“否则我也不会跑到你们这里来寻求帮助了。”

搭档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女孩走后,搭档跑去催眠室,站在窗口附近端着水杯靠着桌子发呆。

我:“怎么了?不好办?”

他又愣了几秒钟后摇摇头。

我:“那是什么?似乎你情绪不高。”

“当然不高了,无聊透了简直!她都快30岁了,怎么还跟个小女孩似的为感情的问题纠结个没完呢?”看上去他很不耐烦。

“应该跟她不断遭遇感情失败有关吧?”我合上手里的本子抬头看着他,“换成谁都会崩溃的,这一次又一次的。”

他叹了口气,放下杯子重重坐到催眠用的大沙发上嘀咕着:“咱干脆退她钱算了,我最受不了这种客户。”

我:“不把这个视为挑战吗?”

搭档:“这不算挑战,感情问题是死结,真烦人!”

我忍不住笑了:“你就一点儿不怜香惜玉?”

搭档绝望地盯着天花板:“我只怜金惜钱……”

我:“你呀……”

搭档又叹了一口气闭上眼:“我能听完已经很有耐心了好吗?刚才她哭的时候我都快崩溃了……唉……受不了……跟电视剧似的……”

我:“看着她哭我倒是觉得挺可怜的。”

搭档:“我一点儿都没觉得。”

我:“你想,她说甚至不惜用剩下的全部感情来换一份真心,而且……”这时我注意到搭档突然睁开了眼睛,于是问道:“怎么了?”

他猛地坐起身愣愣地看着前方并且无声地嘀咕着什么。

我习惯性地保持着静默。

停了好一阵后搭档才迟疑地转过头看着我:“嗯……我觉得……我好像发现点儿什么了……”

“咦?真的?”

他又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视频呢?让我再看一遍,快,现在!”

看录像的整个过程中他既没重复某段也没快进,而是一言不发地啃着手指看完。

视频结束后他依旧保持那个姿势皱着眉,我纠结了一会儿后问:“你……”

他抬头看了看我又想了一会儿:“我需要确定一下……介绍她来的那个人,你熟吗?”

我:“只是一般朋友,怎么?”

搭档:“你有她电话吗?”

我:“有。你打我打?”

搭档:“你打,我说。”

电话拨通后我简单说明了情况并且介绍了下搭档,然后按下了免提。

整个通话过程看上去搭档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搭档:“……那么,她不是脚踩两只船吧?”

电话那头:“啊,这个不可能,她不是那种人。”

搭档:“那她是哪种人?”

电话那头:“嗯……平时还好吧,有点儿内向,不过也还好。”

搭档望了我一眼:“跟没说一样……这么问吧,假如严格地划分,她算是内敛还是外向?或者更模糊点儿,她性格偏于哪一头?”

电话那头:“内敛……内敛吧,偏于内敛。”

“嗯……”搭档点点头,漫不经心地抓过笔和本子开始在上面画小人。“那么,你刚说过,曾经跟她交往过的一个男友是你介绍的对吧?方便说说那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电话那头:“方便。那是个各方面都很不错的男人……嗯……条件中等偏上吧,我指的不只外形,还包括家庭条件什么的,不过人也有点儿内向。”

搭档:“那分手是他提出来的吗?”

电话那头:“对,我曾经问过他是什么情况,他说是感情问题……嗯……就是……总感觉不到对方的投入感,老是若即若离似的,所以最后还是分开了。”

搭档:“那她呢?你问过吗?”

电话那头:“问过,她说自己已经很认真很用心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那么说。”

搭档:“你认为呢?”

电话那头:“我……你们不会告诉她吧?”

搭档停下笔看着电话机:“这一点请你放心并且相信我们,你所说的一切我们都不会告诉任何人——职业道德不允许我们这么做。”说完又低下头继续画小人。

电话那头的女人犹豫了几秒钟:“嗯……我觉得吧……我也说不清楚……大概……嗯……大概就是她的确没有拒绝什么,也是开放的接纳状态,我指情感方面啊。但是……总有点儿什么说不出来的东西,我形容不好……你说有所保留吧,也没有。你说她不当回事儿吧,似乎也不是,反正就有点儿什么不对劲儿似的。因为我见过她曾经和原来那个离异男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但你要我说重点在哪儿我也说不明白……唉……估计我也没法说明白……看她的眼睛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我说她对后来那几个没走心你们能理解吗?……你们听糊涂了吧?”

“不,正相反,我听明白了,那什么,谢谢你啊。”说完搭档重新抬起头示意我可以结束了。

我接过话茬又寒暄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搭档什么都没说,而是把手边的本子转了个方向推给我。我看到他在那页上画了一个人形,小腿以下似乎盛满了水,而以上的部分都是空的。

看了一会儿后我放下本子:“什么意思?”

搭档:“我突然觉得很无聊,不想说了,这事儿很没劲。”

看着他一脸的任性我笑了笑,没再追问。不过即便他没说我也基本知道这个女孩是什么情况了,但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把她点醒。

一周后。

自打女孩来了之后搭档一直在和她东拉西扯,聊的全是一些不重要的问题。我知道他这是在消除间隔一周所产生的隔阂感和陌生感,所以也就没吭声,而是继续找出那天他的画琢磨搭档到底打算怎么来说明。

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后,搭档终于切入到正题。

“你又尝试再找新的男友了吗?”他问。

女孩清淡地笑了一下摇摇头。

搭档:“为什么?”

女孩:“我觉得,还是先搞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否则恐怕下一个还是会……我不想再这样了。”

搭档看了她一会儿:“你真的不想再这样了吗?”

女孩抬起头看着搭档:“你认为我喜欢这样?”

搭档:“记得上周你来的时候,你说希望能让自己更浅显一些,以便别人能更容易看透你、了解你,对吗?”

女孩狐疑地看着搭档缓缓点了下头。

搭档:“你不介意自己看一下那天的录像吧?”

女孩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搭档拉过活动支架上的手提电脑,找到那段视频,双击打开。

画面中,女孩稍微侧了下头,咬着嘴唇犹豫了几秒钟:“他们总是觉得我有所保留,没投入真的感情……”

女孩一声不响地看着屏幕,而搭档则站在一边,以惯有的冷漠眼神观察着。过了一会儿,当画面放到她含着眼泪说:“……我承认自己曾经有过那种……那种……挫折和打击,但是我会不惜用剩下的全部感情来换一份真心……”搭档按下了暂停键。

女孩不解地回望着搭档:“怎么了?”

搭档看上去很严肃:“你是说,‘剩下的感情’,对吗?原来,是剩下的,而不是全新的?”

女孩愣住了。

搭档靠在桌边抱着肩微皱着眉,看了她好一阵才开口,语速很慢:“我以为,花落会再开;我以为,冬去春会再来;我以为,月缺月会再圆。可惜,有人不这么认为。能够收到100%的感情是幸运的,而付出100%的感情是需要勇气的。因为,也许付出会得不到回报,也许根本那就是一场错误。但,我想说的是,若为此计较而裹足不前,那不可悲甚至可怕吗?假如我对你说:‘我们来做个交换,我用我剩下的感情来换你的真心。’你会接受吗?你认为这是什么?这是感情吗?即便我不说出来,你也一定能感受到的,对吗?因为感情这种东西,是可以感受到的。所以,那些人在和你交往一段时间后只好选择离开……因为他们感受不到你的心……说到这儿,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们拿什么去爱?我们到底爱什么?”

她又愣了好一阵,几次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搭档:“感情的残羹剩饭,又能打动谁?你确定那是真诚的吗?或者,你管那叫成熟?但我不认为那是成熟。经过风雨后,依旧抱着最初的那份期待和向往,依旧还能带着纯洁而纯粹的心才是成熟,对吗?当然也许你认为不是,但我们都能肯定那份感情一定不是剩下的。因为我们都知道,真正的感情是不会耗尽的,是永不枯竭的。”他放开抱着的双肩慢慢蹲在女孩的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很轻,“容颜会衰老,身材会改变,声音会沧桑,能继续让我们爱的,究竟是什么?也许,那该是一个和自己合拍的思想,不是吗?能在同一个波长交流,能在同一个频率振动,能在同一个临界点升华,能在同一个沸点沸腾,能在同一个燃点燃烧,是多幸福的一件事。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感觉,是感觉。不用心体会,怎么能爱出感觉?不拿出热情、真诚来对待,又期望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呢?”

女孩如梦初醒般望着搭档。

搭档依旧凝视着她的眼睛:“多年前,我有一个朋友和她先生曾经合写过一本书,至今我还记得为这本书作序的人写过这么一句话:‘……这些文字,就像两只紧紧扣在一起的手。’这,才是我们要的东西。”

女孩含着泪点了点头。

搭档慢慢直起身,双手插在裤袋里但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问一遍,我们拿什么去爱?我们到底爱什么?”

女孩走后我回到催眠室,那个大情圣正忙着拉开纱帘。

我:“你最后那段真的很……哪儿抄来的?”

他:“不,我临场发挥的。”

我:“欸?真的?”

他回过头表情认真地点点头。

我:“好吧……那一段……我觉得……你看上去是个情场高手……”

搭档没搭腔,而是拖过椅子坐下后吊儿郎当地把腿跷在桌子上,一脸平静地看着窗外。

我:“你刚才的行为动作也是有特定含义的暗示吧?”

搭档点了点头:“没错。”

“你别说,让我想想。”略微停了几秒钟后我问,“虽然你的言论是把之前她对感情的认知和态度推翻,但是行为上却是:蹲下身以仰视的姿态,目的是尽可能地降低她对此的排斥。当你需要为自己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定调的时候,就站起身以俯视的姿态面对她,以便让对方干脆放弃掉质疑。对吗?”

搭档转过头看了看我笑了:“不愧是催眠高手,非常清楚这些小把戏。”

我端起水杯:“看是看出来了,但我想不起来会这么用……你再多说点儿,她肯定爱上你了……或者她已经爱上你了。”

他没理我的调侃,随手拽过一本杂志胡乱翻着:“你发现了吧,很多人对待感情上都有这种问题。”

我:“你指投入?”

“嗯,只愿付出一点点剩下的冷餐,却希望得到全部。”杂志在他手里被翻得哗啦哗啦响。

我:“其实……我们身边很多人在感情投入的问题上都会有点儿顾忌。”

搭档:“所以很多人都是凑合着过的,我是指感情上。”

我:“嗯,的确有。”

搭档:“我最讨厌那种自己不愿意面对也强迫别人接受的状态了,什么‘我受过伤害啊,你要有耐心啊,我很难再动感情啊,我的身体在你这里,允许我的心偶尔远离啊’一类的,很烂很垃圾。”

我笑了:“你又抓住重点了。”

搭档:“更蠢的是居然有人就接受了,而且做出一副宽厚的样子,纵容那些逃避的人继续逃避,找借口的人继续有借口。然后两人虚假地维持着某种状态,绝望地等待崩坏的那一天。”

我:“……有那么夸张吗?不过,说起来似乎咱们处理这种情况也不少了。”

搭档:“嗯,再等等,等收集足够多的素材就出本书,以中性身份,起那种一看就很文艺的笔名,以被害者口吻讲,通篇哀婉伤感,主要就是描绘被别人虐完后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了,并以这个借口来虐别人,见一个虐一个,身后不是一条血路绝不算完。”

我忍不住笑出声:“这算是哀伤文学吗?”

搭档:“差不多,反正肯定畅销。”

我:“那你打算给这本虐心集起个什么名字呢?”

他放下手里的杂志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你假装身不由己,我假装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