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孙子谋略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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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孙子谋略人生(28)

伯嚭话中有话,伍子胥和孙武都暗自吃了一惊,两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伍子胥立即向阖闾跪倒,说:“臣向大王自告欺君之罪!”

“臣与伍大人同罪。”孙武也跪下了。

“二位爱卿何出此言?”阖闾愣了。

“眼前这个孙武,不是吴国人。”伍子胥说。

阖闾问道:“你说什么?”

伍子胥禀奏道:“孙武乃齐国名将孙书之孙,大司马田穰苴之侄,因叔父被无辜陷害而避难入吴,后与子胥相识,因当时大王不想起用他国之士,故暂时谎称是吴国人,今日说明真相,向大王请罪。”

在场的人全惊呆了。阖闾双眼圆睁,叫道:“寡人初见大将军的时候,就觉得他说话不像吴国人,却没想到他竟是名门之后,兵法世家,哎呀,伍行人,寡人真该降罪于你,你怎么不早说,害得寡人怠慢了孙将军好些时日!”

伍子胥慌忙答道:“都怪子胥愚钝不堪,做事弄巧成拙!”

“二位爱卿快快请起!”阖闾笑道,“寡人欢喜都来不及,哪里肯加罪于二位?”

伯嚭原来只探知道和孙武是齐国人,却不知道他有着如此值得炫耀的出身,就想放几句冷语刺激一下伍子胥,顺便也给孙武敲敲边鼓,让二人知道有把柄抓在他手里而不敢太得意,不料伍子胥主动向阖闾请了罪,阖闾反倒高兴起来,于是心中懊悔不迭,暗想:愚钝不堪、弄巧成拙的是我呀!

这时阍人进殿禀奏:出使晋国的大夫华登归来。阖闾急忙传华登入席。

华登带来了令人兴奋的消息:“臣在晋国就听到了吴军攻克养邑的消息,晋人举国上下无不为之震动,那一天恰好发生了日食,大夫赵鞅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小孩全身裸体,一面唱着歌,一面踩着歌的节拍跳舞。第二天他就让史墨占卜,史墨说:‘六年后的此时,吴军将要攻陷楚国的郢都。

听了此话,昏然欲醉的阖闾顿时酒醒了大半:攻陷郢都,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如此说来,自己的霸业前景无量;然而,华登说什么来着,六年?何以如此漫长?他忍不住问道:“什么?华大夫方才说是几年?”

“回大王。”华登回答,“六年。”

阖闾道:“孙将军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战果,足见楚国虽大,却形同腐肉朽木,攻陷郢都乃举手之劳,何须六年?”

“常言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孙武说,“楚国虽然君主尚幼,奸臣当道,朝政混乱,但毕竟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国,拥有二十万军队,我国伐楚,出师千里,乃是一场生死恶战,必须以充足的国力做后盾。去年伐徐与钟吾,今年疲楚扰楚、攻克养邑数城,时间虽短,粮秣军械消耗却给百姓增加了负担,因此应当全面休整,积蓄起雄厚的国力,再做计较。欲速则不达,我们万万不可急于求成。”

“嗯。”阖闾微微点了点头,“爱卿说得有道理。”

姑苏城以西十里许,何山与狮山之间,有一片开阔地,是新建的练兵校场。校场北面,有一片宅院,院门上方的红色横匾上写着“孙府”两个金字;院门后面,立着一根三丈多高的旗杆,旗杆上悬挂着一面长长的大纛,上书“吴国大将军孙”六个大字;院子里有五六幢瓦房,前方中央最高大的一幢,是孙武处理军务之所,后面的几幢是他的居室。这个宅院是阖闾专门为孙武建造的,完工后,阖闾便派人将孙武的家眷接到这里来了。

这天早晨,阖闾在伍子胥的陪同下来到孙府。较场上没有士卒训练,府第里静悄悄的,两人就径直走了进去。

孙武的妻子宁宛正在打扫院子,喜妹抱着一摞新削好的空白简片向这边走来。她们一看见阖闾和伍子胥,便迎上前来施礼。伍子胥问:“孙将军去了哪里?”

“回大王和伍大人,将军去了扬旗坪。”宁宛回答。

“今天这里怎么没有人训练?”伍子胥又问。

宁宛答道“听说今天士卒练习疾走,都到山里去了。”

“走,去扬旗坪。”阖闾说。

两人出了孙府,阖闾忽然在门口站住了,问道:“孙将军可有囤积钱币的嗜好?”

伍子胥愣了,不明白阖闾为什么没有来由地冒出了这么句话,便反问道:“大王何以如此发问?”

阖闾说:“噢,老早以前听太宰说,孙将军把寡人历次赏给他的铜器玉饰绸缎锦帛都变卖了,寡人未肯相信,因为太宰这个人有些嘴碎,喜欢背后对别人说长道短的,时间一长,就把太宰的话忘了。可是今天寡人看见孙将军的妻子仍穿一身粗布衣裳,便立即回想起太宰的话来……”

没等阖闾说完,伍子胥就抢着说:“这事臣知道,伯嚭没有说谎,孙将军确实将大王赏给他的东西变卖了……”

“果然是真的?”阖闾打断了伍子胥的话,面带怒色地说,“臣下对国君的赏赐就这么不当回事?”“大王有所不知。”伍子胥解释说,“孙将军变卖赏品得到的钱币有两个去向,一是分赏给军中的将士,二是补充了军费。”

“唉!”阖闾懊悔地叹了一口气,“寡人错怪他了!孙将军忠心为国,实在难得!”

两人各自坐上战车,沿着曲折的山路驰去……

扬旗坪校场的主营帐里,案桌上摆放着许多竹片,每块竹片上都写有表示职务的文字,孙武坐在案桌旁边,一面思索着,一面调整着竹片的位置。最后,他满意地笑了。

光线忽然暗了下来,孙武抬头一看,原来是阖闾和伍子胥出现在营帐门口。

拜见阖闾之后,孙武说:“大王和伍大人来得正好,我正在设计吴军的编制。”

阖闾问:“好好,编制是用兵的首要大事,大将军说说看。”

孙武招了招手,阖闾和伍子胥都凑到他的身边,孙武指着案桌上的竹片说:“从全国的军队中选拔精锐之士,编成三个军,总人数为三万三千六百人。每个军人数为一万一千二百人,军的头领称‘将军’,再设副将一人,他们各配一辆兵车,车上各竖日月旗一面,晋鼓一面,在将军的统领之下,设挟经一人,主管文书,秉袍一人,专司击鼓发令。每个军分为十个旌,每旌为一千一百一十人,旌的首领称‘嬖大夫’,配备军旗和提鼓,在嬖大夫统领之下,设挟经、秉袍各一人。每旌再分为十个行,每行为一百人,行的首领称‘上士’,辅以行帅三人,在上士的统领之下,设执铎一人,掌大铃,负责发出退兵命令,执稽一人,负责军需、统计伤亡人数,建幡一人,掌大旗。每行分为四两,每两二十五人,首领称‘司马中士’。每两再分为五伍,每伍五人,由伍长率领。”

阖闾一面看着案桌上的竹片,一面点头说:“嗯,嗯,一个军分成五个等级,军、旌、行、两、伍,隶属严密,便于指挥和调遣。”

正说着,一名上士进账,跪禀道:“禀报大将军,第一军第三旌第六行全体士卒五十里奔跑结束,时间为一个时辰零两刻,一名伍卒脚踝跌伤掉队。”

阖闾小声说:“这个速度可不算快。”

“赶快给受伤的伍卒医治,”孙武对上士说:“退下去吧!”

上士站起的时候,绑腿的膝部松开了,一股细沙撒到了地上。

上士走了。阖闾问:“怎么,他的腿?”

孙武说:“士卒练习跑步,每天五十里山路,有上坡,也有下坡,每个士卒的腿上都要绑两个布袋,每个布袋装一升细沙。”

“原来是这样!”阖闾不胜惊讶,“大将军训练士卒如此严格,真令人称奇!”

孙武说:“以往吴楚之战虽多,但大都在吴楚边界接壤处,下一步的吴楚大战,却要深入楚国的腹地,直捣郢都,如此漫长的路途,且要做许多迂回运动,士卒的奔走能力就成了战争胜败的关键。因此臣在训练中最重视两种技能:一是多力,一是利趾。多力则能杀敌,利趾则能疾行。”

“其实,不但是伐楚之战,一切战争都要讲究用兵神速。”伍子胥接言道,“所以孙将军在兵法中一再强调‘行千里而不劳’,‘速而不可及,退而不可追’。”

“对,南方的地形不同于北方,平原几乎没有,而山峦丘陵遍地都是,这样,奔走就显得更加重要了。”阖闾说。

“是这样。”孙武道。

“寡人还有一事不明,士卒训练的结果为什么不让将军或嬖大夫前来做全面禀报,而是由上士越级向大将军禀报?”阖闾又问。

“这是因为,行是军队中最重要的作战单位,在许多诸侯国里,这个单位叫‘卒’,设一名卒长。”孙武说。

“对!”伍子胥插言道,“一百个人为单位,在战场上,既有‘众’的威势,又有‘寡’的灵便。”

孙武继续说:“由于军队编制尚在考虑之中,所以各军将军和各旌嬖大夫都没定下来,但第一军的一百个上士都已经找好了,是臣亲自选定的。”

阖闾道:“哦,这种做法很特别,也很新鲜。”

“即使编制完全确定了,臣也要每天听取上士的禀报。因为,主将必须熟悉每一个上士,上士则必须在主将面前全无怯心。”孙武说,“臣这样做,更是为了及时了把握每一行的训练动态。这样,等下午听取各军将军和各旌嬖大夫禀报的时候,能够知道哪些情况被他们遗忘或忽略了,哪些情况被他们歪曲了。”

“大将军虑事周全精密。”阖闾道,“寡人也带兵打仗多年,却不曾有这么多的考虑。”

伍子胥说:“大王过谦了。”

“臣要向大王禀奏一事。”孙武说。

“大将军请讲。”阖闾道。

“军旅之中,士卒只知有主将,不知有君王。”孙武说,“因此方才这名上士没有向大王施礼,这是孙武定的规矩,望大王见谅。”“哈哈哈。”阖闾笑道,“原来是这等事,大将军不是一贯主张‘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吗?今天怎么客气起来了?”

“不过孙将军把这话说出来也好。”伍子胥说,“既然大王同意了孙将军的这个一贯主张,孙将军以后就放心地管辖三军吧!”

“三军将士,惟大将军之命是从!”阖闾又笑了。

伍子胥说:“大王这次来,还想看看战船的打造情况。”

“湖的周边有六处打造战船的舟室,胥口、东山的杨湾、西山的东村、蠡野、五龙桥、光福的舟山,规模都很大,咱们去哪里?”孙武问。

“杨湾既造船,又练兵,就去那里吧。”伍子胥说。

三人来到杨湾练渎,登上四丈多高的望楼。阖闾举目向西嘹望,眼前的壮观景象使他感到格外振奋:湖面上,数十只大小战船往来如穿梭,湖岸上,上千名工匠汗流浃背,锯刨砍凿,忙碌不止。

孙武一面指画着,一面介绍说:“湖面上那一艘最大的,就是大王当年追回的‘余皇’舰,臣让工匠们翻修了。余皇以下,按大小分大翼、中翼、小翼。大翼长十二丈,宽一丈六尺,可容纳士卒九十人,其中五十人摇桨,三人掌舵,其余操长钩、长矛、大斧、弓矢;中翼长九丈六尺,宽一丈三尺五寸,可容纳七十人;小翼长五丈六尺,宽一丈二尺,容纳三十人。余皇旁边最高的是楼船,是嘹望敌情的,相当于楼车;南边的那三十几艘都是突冒,相当于冲车;北边的十几艘是桥船,再往北是二十多条疑船……”

阖闾聚精会神地听着,忽然问道:“余皇舰上面竖立着好几根木杆?有何用处?”

“先前,我们的战船都是靠士卒摇动船桨行进的,这样,溯流而上的时候速度就很慢了。”孙武答道:“臣就在船体上加了六个大帆,这样,乘风而进,速度就快得多了。”

“原来是桅杆哪!”伍子胥说,“大将军把民用的渔船风帆挪到战船上来了,堪称明智之举。”

“民用渔船船身小,风帆是有效的,可是安在偌大的战船上能管用吗?”阖闾问。

“巧了,现在正刮东风,臣让水师演示一下。”

孙武说完,便从了望楼边的旗筒里抽出红、绿令旗各一面,然后朝着湖面比划了一阵,只见余皇舰上徐徐升起了六面船帆,紧接着,便掉转船头向西驶去,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疾驰如飞了。

“好好好”闽阊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有此快捷战船,何愁强楚不破?”

“原来余皇需要六十名士卒摇桨,现在只需要四十名就可以了。”孙武说,“下一步臣要把所有的战船都配上风帆。”

阖闾夸赞道:“大将军治军,不论在哪个关节里,都能生出不同凡响的思路。”

孙武挥动令旗又比划了一阵,余皇舰的风帆落了下来,慢慢地停住了。

闽阊忽然问:“听伍行人说,大将军变卖了寡人的赏赐补充军费?”

“这里面也有伍大人的份儿。”孙武说。

阖闾大受感动,慨叹道:“能得二位爱卿,实在是寡人的洪福啊!”

三人又议论了一番,便一起下了望楼。

“时间还早,臣陪大王去莫干山一趟,看看兵器锻造如何?”孙武道。

“大将军此话,正中寡人下怀。”闽阊笑道。

这时,一辆兵车卷着大团尘土飞奔而来,片刻,兵车在三人面前停了下来,车上坐的是伯嚭。

伯嚭下了车,给闽阊行了跪礼,笑嘻嘻地说:“臣向大王禀奏一桩大喜事!”

“喜事?什么喜事?”闽阊问。

伯嚭道:“楚国派使臣来吴,送来了费无忌的首级。”

“什么?费无忌死了?”伍子胥惊叫起来。

“说说,是怎么回事?”阖闾问。

伯嚭说:楚国令尹囊瓦杀了左尹伯郤宛之后,引得朝野共愤,加上吴军连陷楚邑,靳杀章禹、掩遇、烛庸,均系囊瓦的指挥失误,结果怨詈诅咒,遍于国中。囊瓦心里发虚,便请教沈尹戍,沈尹戍对他说:“费无忌乃阴险谗谤之小人,先是唆使先王娶子之妻,造出灭伦丑闻,继而陷害伍奢父子,现又借你之手除掉了伯郤宛,你身为国相,居然与此等禽兽沆瀣一气,岂不是自堕绝境?”囊瓦问:“事已至此,如之奈何?”沈尹戍道:“何不除害以自安?”囊瓦大悟,于是扬亩:“杀左尹伯郤宛者,乃费无忌与鄢将师所为,本令尹已觉察其奸佞本性,今前往讨之。”百姓闻讯,纷纷响应。兵民共同包围了两个奸佞的宅第,将二人捉拿,囊瓦陈述二人罪孽之后,当众将其枭首。楚昭王害怕吴军再次犯楚,便将费无忌的首级送到昊国来了。

伯酾讲完后,说道:“使者说,楚王要与昊国讲和,这分明是惧我吴圈之成,大王从此可高枕无忧矣!大喜大喜!”

“太宰的目光何以如此短浅啊?”伍子胥一脸怒气地呵斥道。

伯嚭张口结舌,支吾道:“伍行人。你,这……”

“这只不过是楚国的缓兵之计,何喜之有?”孙武说。“伐楚之役尚未开始,谈何高枕无忧?”

“二位爱卿知寡人之心也!”闽阊微笑,接着对伯奢否说,“寡人就不亲自回宫接见那位楚使了,烦太宰好生招待,善官慰抚,就说吴楚两圈从今而后和睦相处,互不侵犯。”

“可是……”伯嵩否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可是什么?”阖闾问。

伯嚭否奏道:“臣以为大王应当亲自接见楚使,以……以示郑重。”

“区区一个使者,在太宰的眼里何以如此重要啊?”伍子胥讥讽道。

伯嚭否有些慌张。“我,我,我是想,既然费,费无忌已经死了……”

“这就更不对头了。”闽阊道,“既然使者是带着费无忌的人头来的,而寡人又与费无忌毫无干系,那就更没有必要见这位使者了。”

孙武笑道:“费无忌的人头恐怕是送给伍行人的吧!”

“太宰啊太宰,不是我说你,我看是楚国用费无忌的人头把你的头打晕了?”伍子胥已有几分愠怒。

“行人不必过于指责太宰了。太宰也是为了吴国的利益着想。竹闽阊说,“太宰回城去吧,照寡人说的做。”

伯嚭再也不敢辩驳,口中连连称诺,退了下去。

回城的路上,伯嚭的心绪烦乱不堪。楚使这次来,是给他送了重礼的,那是一对人首蛇身玉饰。他知道,这对宝器价值连城,在楚国的时候,他只见过一回。那是在七年前的一次大射活动中在楚平王身上看到的,当时平王还将这对玉饰举得高高的,遍示群臣。不用说,后来它们就传到了如今的楚王手中。“现在,楚王居然将这对传世的宫廷之宝送到我这里来了,其中的原因是不问自明的,那就是希望我能够从中斡旋,使两国化干戈为玉帛。”伯嚭想。当他将宝玉接到手里的时候,不但是惊喜,而且很受感动,甚至有几分受宠若惊的味道。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够接收到故国君王如此慷慨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