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的军事领导体制经历了一个由分权制向集权制转变的过程。后金时期,满族社会由奴隶制向封建制演变,与之相适应的军事领导体制带有分权制的特点,由八和硕贝勒“共议国政”,凡军政大事皆由旗主共议集体裁决,议政王大臣会议为最高决策机构。清定鼎北京后,统治者认识到,必须对旧的政治体制和军事体制进行改革,以加强皇权。随着王权的不断被削弱,有名无实的议政王大臣会议终被取消。雍正年间设立的军机处,虽然总揽了军、政二方面的大权,但它只不过是一个秉承皇帝旨意办事的秘书班子,实际上大权完全操于皇帝一人之手。康、雍、乾时期,封建专制主义的中央集权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皇帝“乾纲独断”。康熙帝说:“今天下大小事务,皆朕一人亲理,无可旁贷。若将要务分任于人则断不可行。所以无论巨细,朕必躬自断制。”(《东华录》康熙朝卷91)与此相适应,在王权不断削弱过程中,原为各旗旗主私属的八旗兵逐渐变为国家亦即皇帝的军队,军权由分散趋向集中,皇帝把军权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康熙帝曾说:“部院诸事,朕尚与诸巨商酌之,惟军旅之事,皆出自一心筹画。”为了达到兵权归一的目的,统治者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并从理论上进行了阐述。如作为中央最高军事机构的兵部,并无实权,“不过稽核额籍,考察弁员而已”,一切军务皆由秉承皇帝旨意的军机处办理。为了防止武将擅权。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清王朝一是实行以文督武的方针,即地方军权分寄予总督、巡抚,以文臣总督、巡抚节制武将提督、总兵,法律明确规定:“国家军旅之事,专任武臣,其在直省者以文臣监督,日总督,日巡抚。”(《康熙大清会典》卷93)作为各省绿营的高级将领的提督、总兵,只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督、抚在管区内虽有调兵权,但也要同时奏报皇帝认可。二是不准武将久任一地。康熙帝从吴三桂叛乱的教训中总结出兵权不可令武将久擅的思想,他说:“边疆提镇,久据兵权,殊非美事。兵权久握,心意骄纵,故每致生乱……即此观之,兵权不可令久擅也。”他还说:“武官久任非善事。在昔唐朝藩镇骄蹇跋扈,皆由久典兵权之故耳。”
(三)兵农相分,专于为兵
八旗兵是满族社会特有的军事组织,皇太极在谈到八旗兵制时曾把它与明朝兵役制度进行对比,说“南朝规矩兵民为二,民有常业;兵有常粮;我国兵民为一,出则备战,人则为农,兼以收拾兵器”(《明清史料》丙编第一本,《敕谕副将高鸿中稿》)。八旗兵役制度的特点是兵民合一、耕战结合,这是由当时满族人口少、生产力低下的社会环境所决定的。入关之后,八旗兵逐渐失去生产职能,不再从事生产,成为常备兵。这种变化,与社会发展的趋势相一致,是历史的进步,然而它又很不彻底,在某种程度上仍然保留了兵民合一的传统,当兵披甲局限于旗人狭小的圈子里,成为一种特权,给八旗兵带来许多负面影响。统治者对此视而不见,相反却对兵民合一的传统大唱赞歌,说:“设兵之制,历代因革损益,虽互有不同,而其实不甚相远,其出于特创而无所因袭者,则我朝八旗之制是也……其制以旗统人,即以旗统兵,盖几隶于旗者皆可以为兵,非如前代有签派招募充补之烦而后收兵之用也。”(《清朝文献通考》卷179,《兵》一)相反,不少官员和学者充分认识到八旗兵民合一的弊端,以评论寓兵于农为幌子,对其进行了尖锐的批判。清初杰出的思想家王夫之(1619~1692)认为,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一定的条件,“三代寓兵于农,封建之天下相承然也”,后世伴随着社会的发展,兵民分为两途,农出粟以养兵,兵用命以卫农,“固分途而各靖”。腐儒不懂得“因时而利用”的道理,称说寓兵于农而不绝,其愚足以祸天下。“农之不可兵也,厉农而以弱其国也;兵之不可农也,弱兵而只以芜其土也”(《读通鉴论》卷17,《简文帝》)。陆世仪(1611~1672)也指出,兵民合与分,要视情况而定,“人习战斗,法令森严之时,宜于兵民合;太平日久,人不知兵之时,宜于兵民分”(《论兵制》,《清经世文编》卷71)。顾栋高(1679~1759)认为,兵民为一,行之愈力,危害愈甚。王昶(1724~1806)认为,治国者不应当承袭寓兵于农的迂谈,而应任良将,驭精兵。乾嘉时期著名的散文家姚鼐(1732~1815)则指出:兵民相分是历史的必然,“虽有圣人不能使之复合者,势也”;后世由于战争规模巨大,参战兵力众多,而战争的胜负在极短的时间内即可决出,这就要求士兵必须具备极高的军事素养,军队应以强军为本,“士卒知战斗而已”,兵农无法兼顾;否则,“兵农两为,战则速败,而田野为芜莱,国何赖此哉”(《议兵》,《清经世文编》卷70)。清统治者中也有人认识到军队只有专于为兵,精于训练,才能有战斗力。然而这一思想并没有真正贯彻到军队建设中去。
(四)骑射为本,振奋精神
对于满族人来说,骑射既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一种基本的生产技能,又是重要的军事活动。清王朝马上得天下,所以统治者历来都十分崇尚骑射,认为骑射“乃满洲之根本,旗人之要务”(《清朝文献通考》卷192,《兵》十四)。他们重视骑射,一方面是因为它是八旗兵建设的重要内容,乾隆帝曾说,“满洲素习,原以演习弓马骑射为要”,“武备尤以弓矢为要务”。另一方面,骑射还极大地影响着人们的精神品格,这在和平时期尤为重要。也更为统治者所重视。满族本来有尚武的传统,在长期行师围猎中形成了不怕劳苦、勇敢强悍、锐意进取的精神。但在取得全国政权之后,政治上、经济上的种种特权以及和平安定的生活,严重地腐蚀着满洲贵族和八旗官兵,统治阶级日益腐败,武备逐步废弛,“八旗人民怠于武事,遂至军旅隳败,不及曩时”。政府官员和军队官兵中滋长着养尊处优、贪图享乐的坏风气。统治者对此十分忧虑,为改变这种情况,康熙、雍正、乾隆皇帝一再谕令八旗官兵要勤习骑射,并特别强调军队建设中的精神因素。雍正帝告诫八旗官兵,要“以柔弱怯懦为耻,以安逸华丽为戒”。乾隆帝则指出:“行围出猎,既以操演技艺,练习劳苦,尤足以奋发人之志气,乃满洲等应行勇往之事”。他特别强调这种精神因素与国家命运的关系,说:“若惟事偷安,不知愧耻;则积习相沿,实于国势之隆替,甚有关系。”他还一再强调,八旗官兵应为戒贪图安逸、怯懦畏敌、不求上进的坏风气,培养耐受劳苦、不尚浮华、敦崇淳朴、勇往直前等优良的精神品格,以振奋清军的士气。
三、先弱后强、各个击破、集中兵力、
速战速决的战略战术思想
(一)攻取强敌,如伐大木
清太祖努尔哈赤初起兵时,力量十分弱小,他之所以能够佐强敌如林中迅速崛起,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采取了正确的战略。他曾把自己的战略思想作了非常形象的说明:“欲伐大木,岂能骤折?必以斧斤伐之,渐至微细,然后能折。相等之国,欲一举取之,岂能尽灭乎?且将所属城郭尽削平之,独存其都城。如此,则无仆何以为主?无民何以为君?”其核心是以各种方法不断打击、削弱敌人,逐渐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由量变到质变,改变强弱形势,待力量对比发生根本变化之后,再集中力量一举消灭敌人。皇太极继承发展了“伐大木”的战略思想,在对明战争中他五次派兵绕道人关袭扰明朝,其目的就是不断削弱明朝的实力,为最后夺取明朝政权作准备。当群臣提出直攻明都的建议时,他解释说:“取燕京如伐大树,须先从两旁斫削,则大树自仆。”伐大木”的战略思想在清代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二)集兵要害,以众击寡
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是清军的传统战法和一贯的作战思想。努尔哈赤在古勒山之战中,面对敌人的优势兵力,提出“我兵是少,并力一战,可必胜矣”的思想。在著名的萨尔浒之战中,明军兵分四路,分进合击,围剿后金军;努尔哈赤则采取“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幸存录》卷卞《东彝大略》)的方针,集中实力打敌二路,在局部上形成优势,取胜之后再转移兵力迎击敌另一路,最终取得了决战的胜利。
康熙帝也主张集中兵力。平定三藩叛乱时,他把兵力集中在主要战略方向湖南战场上,特别是在岳州(今岳阳)和长沙,更集中绝对优势的兵力。在其他战场,他也要求集中兵力,反对分兵。康熙十七年六月,吴三桂派大将马宝率兵进犯湖南永兴,清扬威大将军喇布部作战失利。康熙帝指出,吴三桂以大队来犯,而清军却所在遣防,兵势太分,这是清军失利的主要原因。因此,康熙帝要求将军穆占和喇布等将领,迅速将可缓之地的所有防兵,撤回要害之地,会合群力,给敌以痛击。他指授用兵方略说:“凡摧寇破贼,必审量己力,可击则击之;如贼众我寡,即宜调集诸路,合为一军,壮其声势,以图攻剿。倘株守新复城池,以已经驻镇,惮于旋师,迟留疑畏,于大事殊无所济。”不久,康熙帝又谕将军穆占:“满兵之势贵聚,聚则处处攻战,始克有济”。如果分兵驻守于无用之空城,用于进攻的兵力必然单薄,就会造成无谓的牺牲。所以,“宜合全力以破贼众。若徒分守恢复之空城,似乎不可”。在康熙帝的指导下,清军集中兵力,终于顶住了吴三桂的进攻。在收复雅克萨、平定准噶尔部噶尔丹等战争中,康熙帝也都贯彻了集中兵力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