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江出来圆场,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烂了,把钱放在他们的股票上,就等于是放在强盗那里!张梅不同意申江,申江,你也别说得那么损,我看也许这个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想想,他们刚刚圈到了钱,还没有全部花掉,他们的净资产不容乐观,但是他们的现金流非常乐观,我看王厂长是个有欲望的人,这样的人好办,怕就怕那种刀枪不入的人,刀枪不入的官僚除了政治利益,其他利益都不管,常常是那种人更容易把工厂当升官的资本,而不是挣钱的机器,只要王厂长想挣钱,无论是他本人挣钱还是工厂挣钱,都是好事。
卢平道:“你们没看出来,王厂长是个土包子,好哄!让张梅带他到法国旅游一趟,先把他转晕,然后,我们再给他在法国存点钱,让他儿子去法国留学,我看控制这个厂,基本没有问题!到时候,崔钧毅来这里兼副厂长,负责做报表,这里,就是我们的提款机啦!”
张梅立即抗议:“我才不跟这种人去法国旅游呢!”
崔钧毅听卢平这样说,脑袋嗡地一声像要炸开了一样,他痛骂道:“卢平,你他妈,比他们还黑!”
隔日,王厂长没有来陪他们,而是来电话说,有事儿到省城开会,让他们自己玩,9点,昨天那个陪他们参观工厂的副厂长来了,要带他们去海边吃海鲜,又是吃,崔钧毅就有些不耐烦了,拉拉卢平的衣服,卢平理会了,“我们还有事儿,要到附近另外一家企业去考察,代我们谢谢王厂长的美意。”那个副厂长立即说,“你们哪能走啊,我们王厂长吩咐了,要让你们吃好、喝好、睡好、玩好,记在吃都没有吃好,玩好更是没有开始呢!怎么能走呢?”
他们没有过多地理会那个副厂长的粘乎,吃了早饭就开车回上海了。
路上,崔钧毅说:“卢平,你想玩这只票,也不能现在就拉涨停板啊,你得悄悄吸货,这么大鸣大放,人家都知道你要坐庄,谁卖股票给你啊!”
卢平:“这是给你挣门面啊!其实,我昨天的涨停是下午两点以后拉的,根本没花什么钱,我最初打上去的买盘后来又偷偷撤掉了,涨停板上我们的买盘成交很少。昨天我哪里是真拉,我只是试一下盘。这只票,套牢盘不多,别看王厂长粗,可去年,他们交的报表还真不错,看来,我们只有打压才能接到货了,得让王厂长发预亏公告!”
崔钧毅想了想:“刚才那个副厂长说,他们的内部职工股有不少,只要发预亏,我们可以轻而易举把那些职工股搞到手,明天你就来个跌停,让王厂长和他的三姑六婆们把今天吃进去的再给我吐出来,明天他一定会哭丧着脸给我们电话的!”
张梅听了他们的对话,喊起来:“你们两个男人好坏啊!刚刚还和人家称兄道弟,现在就背后捉人家!我还以为你们真是把他当朋友呢!”
申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喜欢老男人,那不要理我们好了!”
张梅怂了一下鼻子:“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上了你们这些坏男人的贼船了!”
果然,回到上海之后,第二天王厂长的电话也追到上海了,王厂长在电话那头说:“今天怎么跌停啦?我的朋友都说我不够义气,信息不灵光啊!”
崔钧毅道:“王厂长,你让你的朋友放心,有他们挣的时候,现在是在洗盘,是为了吸足筹码!让他们稳住不要动!”
崔钧毅又约王厂长去法国考察,王厂长说,他只喝过法国酒,没去过法国,倒是真想去看看,崔钧毅说,那就交给我安排。
放下电话,崔钧毅让张梅赶快找法国路子,弄张商务考察邀请函,为王厂长办去法国考察的手续,张梅听说,她要随行,立即生气了:“我才不去呢!陪这种人,你把我看成什么啦?再说,他欺负我怎么办?不去!”
看张梅脸涨得通红,生气地在记录本上乱画,崔钧毅想起邢小丽的话:
这个世界所有的关系最终都可以简化到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女人如果学会和男人相处就能成功,男人也一样!
张梅还小,不能理解这些东西的奥秘。她能这样跟着他们干,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走到张梅身边,拍了拍她的头:“张梅,我已经安排好了,会有另一个朋友邢小丽和你们一起去,你跟邢姐学学,怎么对付这种男人!邢姐在,你不会受伤害的,再说,还可以游法国,你不乐意?”
张梅无动于衷:“我不乐意!我要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工作!”
崔钧毅道:“我是经理,你是经理?我们这里听谁的?去法国就是你的工作!”
崔钧毅给邢小丽打电话,没想到邢小丽也正要找他,说一会儿到公司楼下来接他,果然,没有半个小时,邢小丽就开着宝时捷来找崔钧毅了,他们上了车,邢小丽也不说话,开着车出了外环,直接上和沪杭高速,在高速公路上放出170码的速度飞奔起来。
车上,崔钧毅发现邢小丽有好几部手机,觉得非常好奇。
邢小丽看他怪异地打量那些手机,大声道:“有什么好看的?一部手机代表一个男人,难道,你不知道邢姐是做什么的?”
崔钧毅低下头,不再说话。
突然,邢小丽一个急刹车,车子吼叫着,一个摆尾停了下来:“崔钧毅,下去!“
崔钧毅被邢小丽的火气弄得不知所措。
邢小丽:“你从周重天那儿拿到钱了?”
崔钧毅:“嗯!”
“知道我送给周重天什么吗?一只宋代梅瓶!周重天要钱也要人,除了梅瓶,我还送了什么,你恐怕也知道。不仅我给周重天送,我还代你送周妮!你倒好,有了妹妹忘记了姐姐,拿到钱一声也不吭。”
说着,邢小丽伏在汽车方向盘上哭起来。
崔钧毅听邢小丽这么说,心里特别委屈,要说感激,这个世界上,他最感激的人是邢小丽。
崔钧毅:“邢姐!我不是那种人!可是怎么给你钱呢?我正在想法子啊!”
邢小丽看崔钧毅的样子。又不忍心起来。
一把崔钧毅抱了崔钧毅在怀里:“小弟,不是姐姐坏,是姐姐需要钱!不过姐姐,不会让你为难的,姐姐会安排好的,到时候,只要你听姐姐的话。”
“邢姐,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崔钧毅答道,他是真心说这句话的。
邢小丽又把崔钧毅扶正:“有多大事儿啊!邢姐钱不多,但是,见过的钱也不少,多大事儿啊!看你吓的,你还嫩!跟邢姐说:‘多大事儿!’放松一下,男人要放松,不要被女人吓住!”
崔钧毅喊道:“多大事儿啊。多大事儿啊!”
邢小丽坐在车头上,让崔钧毅靠着她,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许久,身后的车流带来阵阵的风,吹开了她的头发和衣襟。
他猛地拉开邢小丽的衣服,地心的岩浆在没有准备的时刻,突然喷射出来,就在那一刻,他理解了,什么是男女关系,既被人羡慕,又被人诅咒,即伟大,又可怖的男女关系,他用他的身体得到了第一次的回答。
等到地心的火终于灭了,崔钧毅喘着气说:“邢姐,我想出钱请你去法国玩一趟,散散心!我知道邢姐的烦心事不少,出去散散心吧,休息一下。”
邢小丽睁开眼睛,盯着他:“你现在还不到有那个闲钱和闲心,请我出去玩,你是有什么事儿要邢姐出面吧?”
崔钧毅点点头。
邢小丽叹口气:“唉,我们真实天生的一对儿,你啊,对你喜欢的人,也是利用,再利用。”
晚上,崔钧毅约周妮吃饭,饭店电视机正在播送晚间新闻,央行发布公告,4月1日起停办一切保值储蓄。崔钧毅断定降息可能开始了。饭桌上,崔钧毅就开始给吴单打电话,问吴单是不是也一样看,接着又给黄平打电话,问他是不是有加息的信息,两个人聊了几句,崔钧毅把电话给周妮,让周妮和黄平通话,周妮蔫蔫地说了几句把电话还给崔钧毅,黄平在电话里批评崔钧毅,不应该在约会的时候讨论工作,崔钧毅开玩笑说,我们也是工作约会啊。
周妮听了崔钧毅的话,脸上不高兴了。“你倒是说清楚,我们这到底是约会,还是工作会晤?”
崔钧毅回过神来了,“我倒是想约会呢!那也要你批准啊!”,说着,他把礼物拿给周妮,并祝周妮生日快乐,“你的生日一定会非常光鲜,你爸爸一定会安排得很热闹,到时候,我恐怕就没有机会祝贺你了,所以提前请你。”周妮听崔钧毅这么说,周妮心酸起来,她父亲周重天哪里是那种感情细腻的人呢?他只认得钱,平时根本没有时间管她,更不会记得她的生日了。
吃完饭,崔钧毅开车送周妮回家,车至衡山路口,他正加速左转,没想到和一辆迎面而来的面包车撞了个满怀,崔钧毅的车玻璃碎了,崔钧毅看看自己没事,松了口气,可是这个时候却听周妮捂着左手尖叫起来,崔钧毅扔了车,招了的士带周妮去华山医院,拍片后,急诊医生告诉他们,周妮的左手腕骨折了,脑部有少量积血,得住院观察,说着医生处理了外伤,给周妮上了石膏,把她安置在了急诊病房里。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深夜12点,崔钧毅匍匐在周妮的病床边困极了。
这个时候,周妮的手机响了,是周重天:“周妮,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声音很严厉。
“爸!我刚才出车祸了!”周妮吞吞吐吐地回道。
“要紧吗?”
“不要紧,处理过了。”
电话那头声音声音更严厉了:“那你还不快回?”
“医生叫我留院观察一下!”周妮小声说。
“要爸过来看你吗?爸明天要出差,这样,我让司机爸刘姨送过了,让她陪你!”周重天在那边说。
周妮说:“好的!”然后道了晚安,电话那头就挂了。
崔钧毅正在想怎么对周重天交代今晚的事儿,听到周重天不来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黄平、卢平听说周妮住院了,约了来看周妮。黄平说:这个,崔钧毅,好好的一个人,让他弄成这样。卢平握了周妮的手说:是啊,弄得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你看这手腕,哪是咱周妮大小姐的手腕啊,不是给医生换错了吧?卢平把手里的玫瑰放在周妮枕头边上:我看是崔钧毅没按好心,他就想让周妮难看点。周妮移开花,笑起来:你们啊,别说崔钧毅的坏话了。黄平看卢平把花放在周妮床边,也觉得不合适,你看你把周妮弄得,卢平打断了黄平,你看,嫉妒我吧,这花儿可是我找好几个地方才凑齐的,周妮,你想想,你今年多大了?再数数,这里多少朵?周妮说,我才不数呢,弄得跟真的似的,有求于我吧,就热情,平时理也不理。卢平连连说冤枉,你看,黄平升了信贷部主任,钱比我多多了,也没有买,我买了反而落不到好。周妮问黄平,老班长,你真的升职了?黄平摇摇手,唉,也就是信贷科长,周妮说,那真是要好好庆祝了,卢平也在边上说,那可是财神爷的工作,多少人得求你啊!还不快快请客。
三个人正说笑着,张梅来了。
周妮看张梅穿着SoniaRykiel,和崔钧毅送她的那件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奇了,问:“你的衣服是SoniaRykiel的吧,这个牌子在上海,穿的人可不多。”
卢平凑过来:“很漂亮啊!”
张梅满不在乎的样子,站到周妮跟前:“嗨!是崔钧毅送的,觉得挺合适,就穿出来了。你觉得好看吗?”
其实,崔钧毅并没有送张梅衣服,这衣服是张梅自己去莲卡佛买的,当时,张梅想买一套和崔钧毅送给周妮的一模一样的,但是,这种牌子的服装一款衣服同一个地方是不会卖两款的,售货员推荐了另一款风格相近的,张梅自己买了,想好哪天穿来,故意让周妮看到。这会儿她故意放大了声音,果然,周妮听见了张梅的话脸色就不好看了,这个崔钧毅,搞什么鬼,送衣服还有同时送两个女人的?
黄平说:“挺好看的!这个崔钧毅,还挺有眼光!”
张梅继续说道:“是啊。没想到毅哥还挺细心。”一会儿,张梅装作突然发现周妮也穿着SoniaRykiel的样子,惊讶地叫道,“哇塞!你也喜欢SoniaRykiel啊?看来,我们是有缘分呢!将来,我嫁给你得了,我们就可以不要臭男人。”
周妮神经质地拽住自己的衣角,打了石膏的手腕似乎也突然间疼起来。她闷闷地说:“你啊!我看你的魂早就被男人勾走了!哪里还有我啊。”
一会儿崔钧毅赶来了,他递给黄平一瓶法国白兰地,说是祝贺黄平晋升。然后,走到周妮的病床前,问周妮是不是好一点了,周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似乎是听到了崔钧毅的问候,又似乎是没有,她没有直接回答崔钧毅,而是转头亲昵地对卢平说,很喜欢你的玫瑰呢!好香,找个花瓶,插起来就好了。卢平立即说,那还不是简单,说着,他掏出电话,当即拨通了鲜花公司,订了一只水晶花瓶,崔钧毅看了看卢平送的玫瑰,又看看自己带来的荔枝,心里不自在起来,玫瑰傲然地开着,而荔枝则寒酸地耷拉在角落里,突然想到自己是苏北乡下人,周妮、卢平是上海的大小姐和公子哥,他们哪里看得起苏北人呢?虽然自己和他们同学过,但是,因为同学过,这种差别就消除了吗?他爷爷解放前也在上海打过工,解放了,还是被赶了回去,为什么呢、苏北人和上海人之间永远是有差距的吧。
邢小丽电话里的声音非常急,把崔钧毅吓了一跳,邢姐的声音在他的印象里总是不紧不慢的,她似乎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发急过。
他放下饭碗,匆匆茫茫地赶到邢姐家里,看见邢姐家的门大开着,邢姐衣衫不整地坐在沙发上,脸上有手掌印,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那个男人正对着她咆哮,边上还一个小女孩儿在哭,邢姐正拿冰激凌哄她。
那个中年男人一把夺了邢姐手里的冰激凌:“你就是用这些小恩小惠骗她,你想把她也骗成你这样的人?没门!”
邢姐看着手里的冰激凌被那个男人抢了,扔在地上,叹了口气,她给崔钧毅让座,指了一下对面的男人,“这是我前夫。”又指了一下身边的女孩,“这是我女儿小冬。”
没等邢姐说话,那个男人就说:“你来得正好,你说说看,她这么多年,哪天好好带过孩子,孩子都不认识她了,可是呢?她现在倒是要孩子了,我说了,没有条件好讲,500万,有钱就拿来,没有?”邢姐冲崔钧毅摇摇头,那个男人看见了,停了话音,一把拉住小冬,“没有?门儿也没有!”
小冬的嘴角还粘着冰激凌,她想哭,又不敢出声,只是啜泣,眼泪在眼窝里打转,怯生生地盯着邢姐。
那个男人用手狠狠地擦着小冬的嘴巴,小冬的嘴巴立即就红起来了,看得出来,小冬非常疼,终于,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了,那个男人狠狠地恰了小冬一把:“你啊,越来越像你妈了,将来也不是个好胚子!“
“干吗对孩子说这种话?”邢小丽一把拉过孩子,叫道。
看得出来,那个男人一点也不想收敛,他旁若无人地吼道:“告诉你,我就是不想看到她想你那个死样子,看了我就生气!”
崔钧毅看不下去了,客气地对那个男人说:“再生气也不要生孩子的气啊!”
那个男人翻眼看看他,“你是谁?你是她什么人?我是他爸?你是他爸?你出头?好!”他对着崔钧毅伸出手来,“你给钱!你提邢小丽给!”
崔钧毅心里很生气,但是不好说什么,他看看邢小丽,“邢姐?你缺钱?要多少呢?”他心里想,说什么也得帮邢姐这个忙,可是到那儿弄钱呢?他在心里同情起邢姐来!自己的女儿,还得花钱赎!可是500万,这男人也开得出口。谁有那么多钱?
那个男人看他在沉吟,冷冷地道:“算啦!花500万,买一个别人的孩子,我看你没有这个气量!”说着,他拉起孩子,孩子看着邢小丽不肯起身,那个男人手里加了力气,大概是把孩子弄疼了,孩子“啊”地叫了一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他往外走,边走,那个男人还不依不饶,“你也想学那个贱货!”
崔钧毅站起来,挡住那个男人,“等等,什么事儿不好商量啊?”
邢小丽摆摆手,“算了,让他们去吧!”
“邢姐?”
邢小丽突然大声哭起来,她号啕着,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我不该喊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