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弗洛伊德7:精神分析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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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梦(18)

我们对于梦的理解,实际上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只有实践和经验才有可能做出回答。我想我们已达到了很深的境地。如果我们比较一下受过正规训练的分析者所得出的结果,我的观点就会得到证实。一般的人,包括科学家在内,在遇到科学成果的不确定性时,往往持怀疑态度,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优越。我想他们在这一点上是错误的。你们也许不知道同样的情况也曾发生于巴比伦和亚述的碑文最初被译为现代文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时期人们普遍倾向于认为这些楔形文字的翻译者都是只凭幻觉做出判断,他们的整个研究被看作是欺人之谈。但是,1857年皇家亚细亚学会(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曾做过一种判定是非的实验。该会邀请四位当时最著名的从事这种研究的专家:罗井森,欣克斯,福克斯·塔尔波特和奥佩特,让他们将新发现的碑文各自独立翻译,译好后封寄到本会。在对这四种翻译进行了对比之后,乃宣布其判决,认为这几位专家的译文大致相同。所以,取得的成绩是可信赖的,而且还预见未来将会取得更大的进步。从此之后,人们渐渐地不再怀疑有关这种文字的翻译工作了,并且人们对那些楔形文字的翻译的信赖程度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二)第二类疑虑源于这样的印象,即认为我们在释梦中所得的许多结果似乎是被迫的、人为的、任意的或滑稽可笑的。对这种效果的批判很多,以致我随便就可以找到一例。如在号称自由之国的瑞士,某校校长由于对精神分析感兴趣而被解除了职务。他虽然提出了抗议,但伯尔尼某报纸发表了校方对于此事的决议案。我将几句与精神分析有关的内容摘述如下:“我们对苏黎世大学费斯特尔教授的书内所列举的强词夺理的例子感到吃惊……因此,大学校长坚信不疑地接受所有这些理论和虚假的证据,这真的令人惊奇。”这几句话是作为他们冷静判断的结论出现的。我想这种冷静才真的是“捏造的”。让我们再对这个问题加以更细致的考察,我想再加上一些反思和专门知识,使其不至于对冷静的判断有什么不利之处。

个人对于深蕴心理学(depth—psychology)问题,只根据其第一次所得到的印象,就能迅速而准确地做出判断,这真使人精神振奋。这种解释在他们看来似乎是强词夺理的、不足为训的,所有这些解释是错误的,所有的这些解释工作也都是没有一点价值的。他们甚至从来没有想到这些解释之所以给人以深刻的印象,也许是因为有很好的理由,他们如果能想到这一点,也许会更加深入地去探求这些理由到底是什么。

梦的理解这个问题与移置作用结果有着实质的联系,你们已知道移置作用是梦的稽查作用的最强有力的工具。在移置作用的帮助下,梦的稽查作用产生我们称为暗喻的替代结构。但是,这些暗喻本身很难辨认出来的,也不大容易由此而追溯到其背后真正的东西。暗喻和真正的东西之间的联系是通过最奇特的、最不常见的、外在的联想而结成的。然而,在所有这些情况中,问题在于想把真正的东西隐藏起来,这就是梦的稽查作用的目的。但是,要找出这已被隐藏起来的东西,不能求助于它平常所处的地方。现在起作用的前线的稽查员在这一点上要比瑞士学校当局更为狡猾。在他们搜查文件和计划书时,他们不满足于检查书信和公文包,但他们会想到间谍和走私犯们或许会将禁止物品隐藏在他们极难发觉的最秘密的地方——例如,藏于双层靴底之间。如果隐藏的东西在那里,那肯定是“硬拉”出来的,但也不失为一种真正的大发现。

如果我们认识到隐梦成分和外显的替代物之间的联系非常离奇,或者是滑稽可笑的,我们对于梦的分析依赖于以往经验的指导,所以有很多例子的意义时常是不能由我们自己求证的。由我们自己进行的这种解释时常是不可能的,因为再敏感的人也不可能猜出这种联系。梦者可通过其直接联想来对梦进行解释——他能够这样做,因为是他自己产生的这种替代。或者他可提供大量的材料,以便问题的解决不再需要特殊的聪明才智,而使答案自然而然地呈现出来。如果梦者不能使用这两种方法之一,那么问题的显梦成分将永远不为我们所理解。我想在此给你们讲一个我最近遇到的例子。我的一位女性患者在治疗过程中其父亲去世了。从此以后,她时常梦到父亲复活了。在一个梦里,她梦到了父亲说:“十一点一刻了,十一点半了,十一点三刻了。”解释这种报时梦的方法是通过她的联想,她回想到父亲喜欢看自己长大的孩子能准时地在家中进餐。无疑这个联想与梦的成分有一定的联系,但它不能说明该梦的起源。根据治疗中的情境,可以怀疑她对于所敬爱的父亲暗中怀有批评的敌对之意,这在梦中起到一定的作用。在她的进一步联想之中,虽然离梦很远,她讲到了前一天她如何曾对心理学进行过很多讨论,她的一位亲属曾说:“原始人(urmensch)在我们身上得以复活。”这似乎给我们提供了解释。她因此想到她死去的父亲也会再次复活。于是,在梦中,竟使她的父亲成为一个“报时者”(uhrmensch),使他来一刻一刻地报时,直至中午。

你们可不能轻易地放过这个例子与一种诙谐语的相似性。并且实际上,梦者的诙谐时常被看作是释梦者的。还有其他一些例子很难确定我们所面对的到底是一种诙谐语或是一个梦。但是,你们应知道有些口误也可以引起同样的疑问。有一个男子说,他曾梦到在自己和叔父一同坐在汽车(auto)里时,他的叔父曾吻过他。他自己很快补充解释说:“此梦有‘自体性欲’(auto—erotism)之意。”(“自体性欲”一词来自于力比多理论,表示不借助于外物而获得情欲的满足)。那么,这个人难道是在捏造一个笑语来欺骗我们,而把笑话又说成是他的一个梦吗?我想不会,我相信他真的做过这样的梦。那么这个令人迷惑不解的相似性又起源于什么呢?这个问题曾使我暂时偏离我的研究道路,迫使我对诙谐本身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揭示了诙谐的起源:思想的前意识(preconscious)训练被暂时抛开,但其在潜意识中运转,并由此以诙谐出现。在潜意识的影响之下,它也受到压缩作用和移置作用的支配,也就是说,它受与梦的工作的相同作用的支配。这种共同的特征就是发生于诙谐和梦之间的相似性。但是,这种无意图的“梦的诙谐”(dream—joke)不能引起真正的笑话那样愉快的效果。如果你们再进一步地对诙谐进行研究,你们就会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了。“梦的诙谐”是一种糟糕的笑话,它不能使我们发笑,而只能使我们感到冷淡。

然而,在这一点上,我们在步古代释梦者的后尘,他们的释梦方法除了很多糟粕之外,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些好的释梦的范例,有的我们至今不能超越。我在此想给你们举一个历史上很重要的梦例,这个梦的报告者为亚历山大大帝,它和普鲁塔克和道尔狄斯的阿尔特米多鲁斯关于这个梦的记载略有不同。在国王围攻泰尔城的时候(322B. C. ),遭到很顽强的抵抗,亚历山大一次梦到他看见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在跳舞(a dancing satyr)。随后释梦者阿里斯坦德罗斯通过把单词“Satyros”分成“sa tupos(sa Turos)”意为“泰尔是你的了”来解释这个梦,认为亚历山大大帝能攻破该城。亚历山大因此连续攻城,并最终占领了泰尔城。虽然这个解释好像很牵强,但它无疑是正确的。

(三)我可以想象得出,当你们听说一些一直从事于释梦工作的精神分析者也反对我们有关梦的观点时,你们会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很难预料对这种理论所犯的新错误的极大的鼓励应忽视。作为概念的混乱和不合理的归纳的结果,所得出的假定便与医学上有关梦的观点犯有同样的过错。你们已知道这其中的一个,认为梦与试图适应现在的条件和试图解决未来的问题有关——也就是说它们具有“预知目的”(prospective purpose,米德,1912)。我们也指出这个假定建立在梦和隐梦思想之间的混淆的基础之上,并因此忽视了梦的工作。作为隐梦思想的一部分潜意识智力活动的一个特征,它一方面没有什么创新,另一方面它也不是详尽无遗的,因为潜意识智力活动除了为未来做准备外,还有其他许多内涵。还有一种更为混乱的观点,认为每一梦的背后都有希望他人死去的含义。我不十分清楚这个公式的准确意思,但我怀疑它隐含着梦与梦者的整个人格之间的一种混淆。

有人认为所有的梦都有两种解释:一种与我们所讲的精神分析解释相同;另一种是寓意(anagogic)解释,这种解释忽视本能冲动,目的在于表达更高的心理机能(西尔伯勒,1914)。这种见解是一种不合理的归纳,它建立在少数梦的特例之上。这种梦当然是存在的,但如果把这种观点扩展到大多数的梦,那便不免徒劳无功了。再者,还有一种观点认为所有的梦都可进行两性解释,都可解释为男性倾向和女性倾向二者的混合(阿德勒,1910)。我曾给你们介绍过这种观点,可你们仍然不能理解。当然,也有一些这样的梦例,并且随后你们会认识到这与某种癔症的症状相似。我在此提及这些新发现的梦的一般特征是为了警告你们不要信以为真,或至少使你们不再怀疑我对它们的意见。

(四)人们认为接受精神分析治疗的患者往往故意使自己的梦的内容和医师所推崇的理论相一致,结果一些人梦到性本能冲动,一些人梦到为权势而斗争,还有一些人甚至梦到再生(斯泰克尔),因此梦的研究的客观价值受到质疑。然而,这种观点是不堪一击的,因为人类在精神分析治疗可以影响他们以前已经有梦的现象存在,并且现在接受治疗的人也时常在治疗开始之前已有梦出现。这种新观点所包含的事实虽然是可以自我证明的,但它却与梦的理论不相干。因为引起梦的前一天的余念来自于对清醒生活的强烈兴趣。在医师的话和所施加的暗示对患者具有意义时,他们进入这种“余念”的圈子里,并且可以为梦的构建提供精神刺激,就好像是前一天没有对付得了的其他有情感色彩的兴趣一样,他们的作用和睡眠期间施加于睡眠者的身体刺激一样。由医师所引发的思绪像这些其他的梦的激发者一样,出现于显梦内容之中,或在其隐梦内容中可以被发现。确实,我们知道梦可以由实验而产生,或者更准确地说,一部分梦的材料可以被引入梦中。这样,精神分析者对患者所产生的这些影响正和实验者所引起的作用相同。例如,伏尔德在实验时,将被试者的四肢保持某种特定的姿势。

人们可以影响梦者梦到什么,但却从来不能影响他们为什么做梦。梦的工作的机制和潜意识的梦愿望是不受外界影响的。在考虑那些起源于身体刺激的梦时,我们已发现梦的生活的特点和其独立性,可以在反应梦者所受的身体刺激或精神刺激中显示出来。这样,我们正在讨论的和对梦的研究的客观性产生疑问的观点,正是建立在梦与梦的材料的混淆基础之上。

女士们、先生们,这就是我给你们讲的有关梦的问题。你们可以猜到,我曾省略了很多,而且你们也会发现我所讲的每一个问题都不够详尽。然而,这是由于梦的现象和神经症的现象之间具有密切的联系。我们已研究过的梦可作为神经症理论的导引,而且和相反的顺序相比,这肯定是一个更为正确的顺序。但正因为梦是理解神经症的准备,所以,反过来,对梦的真正精确的理解只能等到有了神经症现象方面的知识之后才可能获得。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而我必须向你们保证:我将竭尽所学,以不辜负你们对这门学科的热爱和花费这么多的时间来讨论有关梦的问题。人们要迅速地达到对精神分析理论的正确性的信赖,那么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好方法。需要许多月,甚至许多年的努力工作来表明神经症疾病的症状是有意义的,是有目的的,并且来自于患者的生活经验。相反,只需要几个小时的努力,就足以证明梦同样如此。梦起初虽然很杂乱,而且难以理解,但它可以用来证实精神分析的种种前提——心理过程的潜意识本质,它们所遵循的特殊机制,和其中所表现出的本能力量等的存在。如果我们记得梦的结构和神经症的结构之间有极大的相似性,同时考虑一下使梦者迅速转变成为一个清醒的合理的人。我们便可判定神经症也是建立在心理生活中各种力量的均衡有所改变的基础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