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弗洛伊德7:精神分析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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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神经症通论(12)

你们不应对固着与退化之间的关系置之不理,它对于你们理解神经症十分重要。这会为你们解决神经症是如何引起的问题奠定稳固的基础。我们不久就会讨论神经症的病因学(亦译“病源学”,aetiology)问题。

现在我们进一步讨论退行问题。在你们学习了有关力比多机能的发展情况之后,你们接下来要学习两种形式的退化:(1)退回到力比多发泄的第一个对象,我们已知道这种对象具有乱伦的本质;(2)使整个性组织退回到更早的阶段。这两种退化形式都会在“移情性神经症”中找到,并且在其机制中起重要的作用。特别是退回到力比多的第一个乱伦对象这种形式是神经症患者常有的现象。如果还要讨论另一类“自恋性神经症”(the narcissistic neuroses),那么对于力比多的退化还有很多东西可以讨论,但是,在此我不想多说。这些症状既可以给我们提供尚未讲到的有关力比多机能的其他形式的发展过程的结论,又可以向我们表明与这些过程相对应的新的退化形式。但是首要的,我想应警告你们现在不要混淆退化和压抑作用的区别,并且帮助你们形成一个有关两种过程的关系的一种清晰的观念。你们应记得压抑作用是指一种心理活动本可以成为意识的(也就是说,它本属于前意识系统),但却被改造成为潜意识,从而被推回到潜意识系统之中的过程。我们也可把压抑作用说成是潜意识的心理活动,是在意识阈限之处,受到稽查作用的阻止,而不能进入前意识系统的过程。可见,压抑概念不必涉及性欲,我必须请你们特别注意这一点。它只是一个纯粹的心理过程,我们最好把它称作是“地形学”的过程,我们想说的是,它是指我们所假定的心理区域;或者,如果我们放弃这些简陋的假设,那么我们可以再换一个说法,就是指由有关几种相区分的精神系统所形成的一种心理构造。

我们所提出的比喻使我们的注意力首次转向这样的事实:我们的退化一词是狭义的,而非广义的用法。如果我们赋予它广义的用法(即从更高的发展阶段回到较低的发展阶段),那么压抑作用也可能被附属于退化概念之下了,因为它也可以被描绘为一种心理活动发展中所有退回到较早或较低阶段的现象。然而,在压抑情况下,这种倒退运动与我们无关,因为在一种精神活动被阻止到更低的潜意识阶段时,我们也从动力的意义上来使用压抑作用。可见压抑作用是一种位置的、动力的概念,而退化作用则是一种纯粹的描述概念。然而,我们前面曾把退化作用与固着作用相提并论,这里的退化作用乃是专指力比多退回到发展的停顿阶段的现象——也就是说它在某种本质上与压抑作用完全不同,并且完全独立于它的东西。我们不能将力比多的压抑作用称为是一种纯粹的精神过程,并且我们也不能告诉你们在心理构造中的哪个地方固定它。尽管它对心理生活确实产生最强有力的影响,但它作为主要的因素却仍然是机体的。

先生们,像这样的讨论容易使人感到乏味,所以,我们转向临床的材料,以便找出实际中的较有意义的东西。你们知道癔症和强迫性神经症是两种主要的移情性神经症的代表。就癔症来说,其力比多的退化已到达最初的乱伦性对象,并且这种情况时常发生;但很少有或者根本没有退回到性的组织的早期阶段。因此,癔症机制中的主要部分由压抑来起作用。如果可以采取大胆地推断来补充这种神经症的已有知识,我可以这样解释其情形:在原初的生殖器统治之下的部分本能,已经联合起来,但这种联合的结果,遭受到来自和意识有关的前意识系统的抵抗。这样,生殖器组织可很好地用于潜意识,但不能以同样的方式用于前意识;而且这种对前意识部分的拒绝引起一种类似于生殖区占优势前的状态。但这在实际上又是十分不同的东西。

在力比多的两种退化形式中,退回到性组织的前一阶段的那一种更令人感到惊奇。因为这在癔病中是不存在的,还因为我们对于神经症的整个观点,又过分地受到目前有关癔病研究的影响,所以我们认为力比多退化作用远比不上压抑作用重要。如果以后我们在癔症和强迫性神经症之外,再增加其他种类的神经症(如自恋神经症)的研究,那么我们现在还要做进一步的扩充和修改。

相反,在强迫性神经症中,力比多退化到从前虐待的、肛门的组织阶段,这是十分明显的事实,而且决定了症状应有的方式。这时,爱的冲动在发生时被迫将自己化装为施虐狂的冲动。这种强迫观念,即“我想要杀你”,当它摆脱了某些附加而不可省略的成分时,其根本意义则是“我想要享受你的爱!”如果你们进一步想到这个冲动既然又退回到原来的主要对象之上,同时只有最亲爱的人才能满足这个冲动,那么你们可以想象得到患者由这种强迫观念会引起什么样的恐怖,同时这些观念又怎么是他的意识所不能解释的了。但是,压抑在这些神经症的机制中也起到一定的作用,尽管我们的粗略介绍很难证明这种作用。一种没有压抑的退化不会产生神经症,但它会导致性变态现象。由此,你们可以看出压抑对神经症来说是一个十分特殊的过程,并且是它们的最主要的特征。或许我后面有机会告诉你们我们所知道的性变态现象的机制,并且你们会看到这些现象并不像我们揣想的那么简单。

先生们,我想你们最好将我给你们所讲的有关力比多的固着作用和退化作用的知识看作是探索神经症病因学的准备,至此,我只给你们提供了一条有关的信息:如果人们的力比多满足的可能性被剥夺,那么他们会患神经症(也即我所说的由于“挫折”而引起疾病),而他们的症状正是其挫折满足的一种替代。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阻止力比多满足的每一挫折都会使人发生神经症,而只不过是说,挫折的因素可以在我们所观察的每一个神经症病例中被辨认出来。这样,像逻辑学家所说的,这个假定是不能翻过来讲的。无疑你们也一定会理解这种假说的意思,它不想揭示神经症病因学的全部秘密,只不过想用来对这样一个重要而不可缺少的条件进行强调而已。

为了对这个论题做进一步的探索,我们是讨论挫折的本质,还是思考受其影响的人的特殊性格呢?毕竟挫折极少是普遍和绝对存在的。为了进行病因学的探索,影响满足方式的必须恰好是那人所渴望的,而且可能是唯一的满足方式。一般来说,人们可以有许多方法来忍受力比多满足的剥夺,而不至于使其最终发病。首先,我们知道人们能够忍受这种剥夺,而不会受到伤害:尽管他们在忍受渴望时会感到不快,但他们并不会生病。其次,我们必须牢记性本能冲动是有极大的可塑性(plastic),如果我们这样表达的话,它们中的一个可被另一个所取代,一个可以接管另一个的强度;如果一个冲动在实际中受到挫折,那么另一冲动的满足,则可以提供完满的补充。它们彼此相互联系,就像一组装满液体的水管,相互连接成网状;尽管它们都受到生殖器官的原初控制(受控制的条件难以想象得出来),也不免如此。再者,性生活的组元本能和来自于它们的性冲动都可以彼此交换对象——也就是说,都可改换成一种容易获得的对象。而这种彼此变换和迅速接受替代物的能力,当然会对剥夺的结果产生一种强有力的相反的影响。在这些预防因剥夺而致病的过程中,有一种已获得了特殊的文化意义。由于有了这个过程,性冲动就能够放弃从前的部分冲动的满足或生殖的满足目的,而采用一种新的目的。而这个新的目的虽然其起源和第一个目的具有一定的联系,但它已不再被看作是性的,而应被称为是社会的。我们把这个过程称为“升华作用”(sublimation),与一般的估价相适应,我们说过社会的目的置于性的目的(根本上说是利己的)之上。顺便说一下,升华作用只是一个特例,其中性的冲动与其他的非性的冲动相联系。我们以后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你们现在可能会感到由于有了这些忍受剥夺的方法,那么剥夺可能已无足轻重了。不然,它仍然是有其致病的力量。这些应对措施从总体上说还是不够的。人们所能承受的力比多不满足的程度毕竟十分有限。力比多的可塑性或自由灵活性并非每一个人都完全具有的。许多人的升华能力是十分微小的,而且即使有升华作用,这种方式也只能使力比多的一部分得到发泄。这些限制中最重要的是力比多的自由灵活性,因为一个人的满足依赖于很少数目的目标对象的获得。你们还记得力比多的不完满发展,有可能使其固着于早期的性组织(实际上大都不能满足)及对象的选择,这些固着的范围很大(有时数目也很多),并且你们可以认识到力比多固着这个第二强有力的因素与挫折结合到一起成为疾病的原因。你们可以概括地认为,在神经症的病因学中,力比多的固着表示内在的成因,而挫折则代表偶然的外在的成因。

我趁此机会警告你们,不要在没有必要的争论上表明你们的立场。在科学事业中,人们很喜欢选择一部分真理,而把它当作整个的真理,并因为支持这一部分,而对其他的表示蔑视。正是以这种方式,一些学派的观点已从精神分析运动中分裂了出去。一些人承认自我本能而否认性本能,而另一些人则只看到生活现实的影响,而忽视个体以往的生活经验的作用,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这里还有一个未能解决的争论,就是神经症究竟起自于内因呢,还是外因呢?它们究竟是某种身体构造的必然结果呢,还是产生于生活中的某种有害的(创伤)经验呢?更进一步讲,它们来自于力比多的固着(如性构造的其他特点)呢,还是来自于挫折的压力呢?这种困境在我看来正好像下面的一个疑问一样:即小孩是来自于父亲的生殖活动呢,还是产生于母亲的怀孕呢?你们可能会说这两个决定因素都是不可缺少的。神经症的例子虽然与此不尽相同,但都与此很类似。就起因来说,神经症例子可排成一个连续不断的系列,其中有两个因素(性构造和经验,或者力比多的固着和挫折),可以这样表示:如果一个较占优势,那么另一个就按比例而退到不显著的地位。而在这个系列的一端你们肯定可以说出一些极端的例子:这些人由于其力比多的发展与常人有区别,所以不管他们有什么遭遇或何种经验,或者不论他们生活如何地适意,最终总难免会得病。而在这个系列的另一端,还有另一类的极端例子,即生活不给他们造成很多这样那样的负担,那么他们肯定不会得病。对于处于二者之间的情况来说,性构造中的倾向的因素和他们生活中的决定性经验此消彼长混合到一起,如果他们没有经验,那么单靠性的构造不足以形成神经症,同样,如果他们的力比多有正常的构造,那么生活的变化也不足以使他们生病。在这个系列里,我或许某种程度地倾向于性的构造因素,但这依赖于你们究竟选择把神经症疾病的界限扩展到多远而定。

先生们,我提议我们应将这种系列称为“互补系列”(complemental series),并且我先告诉你们,我们还会有机会来建立其他这种同样的系列。

力比多依附于特殊的趋向和对象的固执性[我们将这称为力比多的“附着性”(adhesiveness)],以独立的因素出现,随人而异,其决定因素我们尚不清楚,但其对神经症病因学的意义,我们则当然不能再低估。另外,我们也不应过高估计这种联系的密切程度。因为同样的力比多的附着性发生于正常人的很多种条件之下(不知为何),并且人们发现它是性反常者的决定因素。甚至在精神分析之前人们已经知道(如比纳,1888),在性反常者的记忆中,常清晰地保留着小时候所有的变态本能的趋向或对象选择的印象,后来力比多仍然附着于此,直至终生。这时常不可能解释这种印象对力比多为何能有这种强烈的吸引力。我想描述一个我亲自看到过的例子。

这个男子至今对于女人的生殖器及其他一切诱惑都无动于衷,但是,他对于穿某种特殊形式鞋的脚却具有难以遏制的性兴奋。他回忆起6岁时的一件事,这造成了他力比多的固着。那时他正坐在保姆旁的凳子上,跟保姆读英文。保姆是位年长的、干瘦的、相貌平常的老处女,眼睛是深蓝色的,塌鼻而向上仰。那天她因一只脚受伤而穿呢绒拖鞋,她把脚放到软垫上时,腿部十分得体地隐而不露。而到了青春期的他偷偷地尝试了正常的性行为之后,只有那种类于保姆的瘦削而且有力的脚才成为他唯一的性对象。如果与这种脚有关的其他特点能使他联想起那英国的保姆,他会深深地被吸引。然而,这种性的固着不会使他成为一位神经症患者,但可以使他成为性变态者——我们将此称为脚的崇拜者(foot—fetishist)。由此,你们可以看出尽管力比多的过分的未成熟的固着是神经症的必不可缺少的条件,但其影响远远地超出神经症的范围之外;但是这个决定因素本身也不一定致病,这正如我们已谈论过的挫折一样。

这样,神经症的起因问题似乎变得更为复杂了。实际上,精神分析的探索使我们认识到一个新的因素,这在我们的病因系列中尚未讨论过,而在那些由于突然患神经症从而失去健康的人们身上才最易于显示出它的存在。在这些人身上,我们时常发现充满愿望的冲动(也就是我们习惯说的精神冲突)之间争斗的迹象。其人格的一部分拥护某种愿望,而另一部分则反对它们。如果没有这种冲突,就没有神经症存在。这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你们知道,我们的心理生活中时常有这种有待解决的冲突存在。因此,如果这种冲突要成为病因,无疑必须满足一些特殊的条件。我们必定要问这些条件是什么,这些病因冲突在什么心理力量之间起作用,以及这种冲突和其他的起因之间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