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快要走出巷子时，一个人从后面跑来。巷子小，那人跑近平时，撞了平一下。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平有些恼，看了看那人，那人一脸横肉，土匪一样。那人没有看平，他在平看着他时跑出了巷子。那人一跑出巷子，便闪身钻进了一个门里。平那时也走出巷子走到那门边，门边有一扇窗子，平从窗外看见那人在里面喘粗气。但平只看到那人一眼，随既，那人嚓一声把窗帘拉上了。
大概三、四秒钟后，平又看见一个女人从巷子里跑出来，女人边跑边喊：“抓强盗呀，他抢了我的包。‘
街上有人看见女人，但没人看见强盗。
强盗早隐身窗下了。
只有平知道强盗隐身窗下。
女人在巷子里还看见强盗在前面跑，但一出巷子，强盗就不见了。女人没见到强盗，就不知往哪儿跑了.女人于是停下来，看着平说：“你看见一个人跑出来吗，他跑哪儿去了？”
平摇了摇头，他不打算管这闲事。
女人又说：“他抢了我的包，包里有我给丈夫看病的钱。”
女人还说：“我从好远的乡下来，钱被抢了，怎么看病，怎么回家呀。”
说着，女人呜一声哭了。
边上有人围了过来，听了，他们也看着平说：“你见那个人跑哪儿去 了？”
平只要用手往窗子指一指，不用手指也行，只朝窗子努努嘴，就可以。平很想这样做，头也转到窗子那边了，但突然，平又动摇了。平想起有一年，他在公共汽车上，一个贼偷东西，另一个人管闲事，结果那贼拿出刀就剌。还有一次，平看见一个人偷东西，平也去管闲事，结果被几个人打得鼻青脸肿。那年平还小，回去跟大人一说，大人也打了平一个巴掌，让平不要管别人的闲事。有了这两次教训，平再不敢管别人的闲事了。
平最终没有把手指向窗子，平回答女人的是这样一句：“我没有注意。”
女人呜一声哭着，跑走了，找那个强盗去了。
平住的地方离那儿不远，他每天来来去去，都要往那扇窗下走过。
每一次走过，平都会往里看一看。
一天，平看见那人把脸贴着玻璃，往外看，平看见那张脸被玻璃压着变了形，很难看。
又一天，平又看见那人，那人仍把脸贴着玻璃，往外看。
再一天，平仍在玻璃上看见那张脸。
看久了，平忽然觉得那张难看的脸好像嵌在玻璃上。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一天平又看见那张脸贴在玻璃上，但这回那张脸没有一动不动，当平走近时，玻璃窗被推开了，那张脸冲平笑了笑，还说：“你这个人够朋友。”
平没说话。
那人又说：“要是你那天说出来，我就完了。”
平还是没说话。
那人见平没说话，又把窗子关了，然后又把脸贴着玻璃，往外看。
平几乎天天走过，他天天都看得见玻璃上贴着这张难看的脸。
但有一天没看见。
天天看惯了玻璃上那张脸，忽然没看见，平便有些意外，平于是在窗前站下来，往里看。
平忽然看见玻璃上又有一张脸。
是平自己那张脸。
这也是一张难看的脸，平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