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们听到青蛙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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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白衣长裙

我们工厂隔壁是一家歌舞团,刚参加工作那年,一天我往歌舞团门口走过,听到优美的小提琴曲从里面袅袅飞出。我没有走,就在那儿听着,那音乐如泣如诉,深深地打动了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在当时,我真的觉得那优美的旋律仿佛从天上飘来。也有人像我一样站在门口,还有走进去。我听了一会,也随了人走进去。立即,我被吸引了,我看见在小提琴优美的旋律里,一群天使般的女孩在翩翩起舞。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整天穿一身青卡叽工作服,我的同事们,也和我一样,我眼里看见的几乎是青一色的人。而这一群翩翩起舞的女孩,白衣长裙,仙女了一般,我觉得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好的女孩。那儿是两幢高楼之间,两边是树,一片绿荫。树下还栽着夹竹桃,美人蕉和木槿花。那是夏天,夹竹桃花也开了,一蓬蓬雪一样白,还有蝴蝶,在花丛里翩跹。我觉得我来到了一童话世界,是音乐把我引到这个童话世界,而那些翩翩起舞的少女,则是从童话世界走出的仙女。

过后这场面我还看过几次。我一听到音声,便走进去,那童话般的世界,又再现在我眼前。我通常坐我耳边,翩翩起舞的仙女就在我眼前。我这时候忘记了自己,我的思想变成了一只蝴蝶,在翩翩起舞的仙女身边翩跹。一次在上班,音乐又起,我想出去,厂门却关着。我在音乐的驱使下竟然翻上了两米高的围墙,我在围墙上就能看见他们,我没跳下去,就坐在围墙上面。没有指责我,倒是有人提醒我,跟我说:“你当心点。”

遗憾的是那个夏天一过,我再没看见那些仙女了,那优美的旋律,也在我耳边消失。我每天都要往歌舞团过,我希望哪天那优美的旋律响起,但没有。我每天都在失望中从歌舞团门口走过。当然,我有时候也会走进去,我就坐在木槿树下,音乐不再有了,白衣裙的仙女子再见不到了,但我们仍觉得那儿很美好。我有时候会闭着眼睛,我在极力倾听,倾听那美好的音乐。终于,我耳边仿佛有旋律袅袅飞出,我眼里也仿佛有一群仙女在翩翩起舞。那美好的一幕会在我心里再现。我经常在那儿坐着,就引起了人家的注意。一天,一个老人走近我。老人问你找谁?我说不找谁。老人说你在等人。我说不等人。老人问那你经常坐在这儿做什么?我说我觉得这儿很美,一切都那么美好,我喜欢在这里坐坐。老人没有怀疑我,老人宽容地笑笑,走开了。

我后来才知道那首打动我的音乐叫《梁祝》。那个夏天,歌舞团赶排这支舞蹈,由于天太热,他们从排练室出来,在室外绿荫下排练。其实他们只在室外排练过几次,然而,他们却把一种美丽永远镶嵌在我心里了。

很多年后我要找对象了,却总也找不到。不知为什么,我脑里只装着那天使般的女孩,我总觉得跟我见面的女孩不够漂亮。一天,当一个白衣长裙的女孩走近我时,我欣然接受了她。这个女孩一家工厂的会计,但我却总是出现错觉,以为她在歌舞团工作。一天我居然开口问起她来,我说:“你以前是不是在歌舞团足过?”

回答:“你怎么说我在歌舞团呆过?”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你在那儿呆过,是不是?”

回答:“我没在那儿呆过,但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进去看过她们排练,在优美的小提琴的旋律里,那些白衣长裙的女孩太美丽了,乃至今天,我也喜欢白衣长裙……”

美丽是一种声音。小提琴优美的旋律里,一群仙女,一群白衣长裙的美的精灵,已变成一种永远的声音贮存在我俩的心里。我明白我为什么会接纳她了,我们原来是知音。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不再年轻了,但那个夏天童话般的世界,却从来不曾在我心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