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天亮时太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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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泡沫,泡沫水一触即溃。就如大献心中的那不灭的希望,但是希望破灭。他很希望能有个好收成。收成好了,首要的问题就是去石家庄肝病医院看病。

他清楚,第一次治病时间和第二次治病时间不能间隔太久,必须接轨。但是,实指望去年能去的,可种种原因没有去,要知道,去年无论如何该去的。前年治,去年接着治,这或许就是接轨,可是,去年没有能去。卯足了劲儿今年冬天能去的,可是,今年也彻底没希望。

昨天去的大老板家,大致看了看账单,生产资料多少多少,地皮费多少多少,义务工多少多少,保险多少多少,电费有两宗:第一宗是家用电费:每公斤棉花扣五分。这个大献知道的。这么多年了,从开始使电的时候就是这么个结法。第二宗就是大田用电。滴灌用电刚开始的那两年,每亩地扣除一百块,可是团场仅仅每亩地扣除五十块,人们反映激烈,第三年也只能遵循团场缴费标准。到现在为止,电费都这么扣的。至于其它的,大献的大脑一片空白,病魔已经使他进入膏肓,他看完就忘记。

别说现在病魔缠身,其实就是以前,以前年轻时又咋地,自己还不是装糊涂走过来?现在看了又怎样?看清楚了又怎样?大献来看的目的不是看清楚怎么结账,这么多年了,人家怎么算就怎么算。他意思很明了,就是看结局。看最后的那个该属于自己的那个数字。那个数字才是真的数字,那个数字就是自己的。不过人家对账目从来都“不含糊”的。你今天看到的也许明天又变化了。但是这个变化不是倒向自己,这个变化是倒向人家的。人家说了又忘了扣除的什么什么,至于托词是否完美,其实有时候真的是很完美的托词,但是也有很多时候,那个理儿就是在强词夺理。人家是要发出一些个警告。他是说,他该是时候敲敲竹杠了。所以,迟上几天,这个数字很可能又因为什么什么给扣除了。这样的情况大献遇见的多了。所以大献知道到手的才是自己的。不过,即使煮熟的鸭子也不是没有飞走过。

前年的事情,大献还历历在目。使滴灌就必须重新拉大电,因为前提是必须有押金。大献的押金十二万在大老板手里。所以大老板就专程开车过来对大献说:“你也有病,还有四个娃娃上学,种地滴灌又势在必行。至于拉大电这个活儿我替你操心。”大献唯唯诺诺地一番感激后大电使上了。杂七杂八的本来是扣除三万元的,可是去年又扣除六千块,理由是前年架电遗留的问题。

其实高压电从团场拉过来到下面大老板那里,大献门口是必经之路。等于说,大献拉大电不费什么事儿,无非就是一个三十安培的变压器可能钱要高一点。大献回想这一切的目的就是说,如果,如果能在这一切扣除之外还能有一些,哪怕贷款也行。可是,纵然是有那十二万押金,大献也没能贷款下来。甚至磨破嘴皮子也无济于事。唉,他不止一次的自言自语:明明很简单的事情,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啊,如果大老板肯抬抬胳膊,那么,他可能去年有希望去石家庄肝病医院看病。可是没有。没有的事情过上一阵子自己会自解自劝的。大献会把这个遗憾留在失望中慢慢地忘却的。变法生存,适应生存,那么自己才能生存。所以大献把希望又寄托在今年。可事实是今年的一切又画句号。别说多余出的钱去石家庄肝病医院看病,就是正常的生活支出,甚至是小龙的五万元工钱,自己都没有能力付出全额。大老板的贷款钱加利息被扣除之后,可能会危机到那十二万押金。不过大献反反复复地算了几百遍,应该不会。如果能勉勉强强地保住自己的押金十二万,那么也算是好事。今年是天年,团场乃至工地,甚至包括那么多枣园苹果核桃,几乎所有的种地户都傻眼,没有产量就别谈收入。意思是大家都没有赚上钱。不埋怨任何人。

没有收入怎么办?还是混个没钱怎么办?没钱日子可以再苦点过,可是唯有病不能耽搁啊,肝硬化失代偿期,它不是给自己开玩笑的!如果,如果不能及时接受治疗,那么它很快就会无情的给自己的生命画上句号。有人说:生命贵在运动,可是大献要说,生命贵在活着。虽然人生自古谁无死?可是活着就是希望。如果,再如果说,自己就这么病死了,娃娃们怎么办?娃娃们还没有长大,娃娃们又这么懂事……不行,必须去找大老板贷款去。

大老板看了看满头灰尘的大献,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进屋去。

大献赶紧从院子里跟进屋去。大老板坐在了沙发上,装着看手机。

大献没有坐沙发。他清楚自己的衣服太脏。他像一个被体罚的孩子一样,杵在那里。

大老板甚至连眼都没有抬。他认为该是时候治治这个老鳖一了。虽然年年拜年,可拜年又怎样?我不高兴了,你就什么都不对。你什么都不对,我看见你就烦。我烦你还是轻的,随便一个理由罚你一下又怎么滴?你今天杵着干什么?懒的理你。

大献知道再这么不说话,他该轰自己走了。所以就开口了:“老板,我知道我今年已经没有什么钱了,我是想说,看能不能贷款给我一点,哪怕高利贷也行,我要去看病。”

大老板放下手机,总算抬起头:“大献,你说你,你怎么种的地?年年亏,年年亏,你如果说你没有能力种地,你给我趁早滚蛋!”大老板借题发挥。

大献苦笑了说:“我是按照大老板的指示种地,可是还是没有种好。”

大老板抬高了声音:“啊哦?按照我的指示?你要能按照我的指示,那么你就亏不了了。”

“是是是,可是我已经没种好,所以我想贷点款,我必须马上去治病,这个病不能再拖了。”

大老板仍在气头上:“你少拿病来要挟我。”

大献看了看大老板。其实自己心里很难受,我是来求你的,我怎么就要挟你了?我就想贷个款。除了贷款我别无选择。所以大献点头哈腰解释说:“老板,你知道,我不可能要挟你,我真的真的想贷点款看病。”

大老板没好气儿说:“贷款要到明年四月份五月份。现在还早。”

大献苦笑了:“今年春天给你说贷款时你都说我说的晚了。你说的要提前预报。”

其实春天大老板的话也仅仅是一句搪塞大献的话。大献想贷款八万,要说,大献有十二万押金,可是生产资料就占去五七万块钱,再给他贷款八万,万一他年底亏了呢?虽然知道最坏最坏的结局就是这一切扣除之后他还有三万两万,但是我绝不能让他事事顺心。我要他时时刻刻都知道,他大献,仅仅就是我脚腰上的一只蚂蚁而已!无毒不丈夫!

大献知道多说无益。他也明白大老板春天的话是搪塞自己,可是最起码现在请求他,让他下回没有再搪塞的理由。

明明大老板知道,因为气温普遍高温,导致了棉花挂铃不佳而没有产量,这又不是大献一家。大献这一年,盼来的透心儿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个事实,还还无缘无故这么批评,大献醉了。

大献从大老板家回来时,蓝蓝盯着他们的五万元工钱。大献扣除提前预支的钱;扣除蓝蓝出走俩月的工钱。蓝蓝不依不饶了,最后大献只能说:“回家找小云结账去,她怎么结账,那是你们姊妹的事情,这样总可以了吧!”

急匆匆回来的蓝蓝走进了小云的家:“四姐,你说说,我在新疆受的什么罪,你一直看着,你给个公道。”

小云郑重其事地说:“蓝蓝,我什么都不说,咱们俩就从胖瘦上说话。你从老家走的时候,你还挺瘦,可你回来你胖了我之前的模样,现在我却成了你你之前的模样。”

蓝蓝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也要跟我赖账?”

小云知道多说无益。所以说:“我压根就没有赖账的意思……”

蓝蓝不等小云说完,马上抢话:“那你赶紧给我钱。”

小云说:“现在还没有钱,大老板并没结账。还有,大献结账没有错,不过从现在开始,我给你出利息。”

蓝蓝终于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