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天亮时太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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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这么多年了,还真没过完年还没有给长工发工钱的现象,今年就是这样子。

云南两口子电话里当然不依不饶了:“太不像话了,真的想耍赖?”

什么想耍赖,是大献根本就没有要上账。虽然长工每每电话里都大发雷霆,但是,大献和小云能理解。怎么办呢?自己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啊!是收成不好吗?不是。可以这么说,17年比历史以来的哪一年都好,虽然苗子出的比哪一年都差,但是,因为团场的阿姨敢赊肥料,三万六七千的腐殖酸肥料,直到把棉花都长成大树。

二百亩地收了八十四吨花,突破最高记录。然而,棉花全部交上去,钱却迟迟没有下来。当然,大献又懂规矩的,绝不能像云南人向自己要账那样频繁电话,而且电话里言辞伤人。

大献真的好想结账,自己的屁股沟里不仅仅只欠云南人的工钱,还欠着团场的肥料钱;还欠着犁地耙地钱;还欠着工地人的打棉杆钱。另外,房子钱也欠着两万块。这些钱都需要大老板赶紧给结账。

正月底,大献和小云带着特意准备的好烟好酒下工地去了。

其实,这点儿好烟好酒,远比不上那些年那个大管家的督促年代。那个礼,年前年外的拜,三千两千,出的人直想骂人,但是谁都会憋回去。

一千多元钱的酒递上之后,大老板虽然有些嫌弃,但是,面子上还算是过得去。一些家长里短后,大老板给大献说:“从今年开始,你已经不属于我管了,你的地由村委会直接管理,所以呢,今后的生产资料都由自己想办法办理。”

既然话说的这么明确,大献只好提说了自己的押金十二万能不能退掉?

这个押金十二万大老板一听就恼火,简直就是要蹦起来:“大献,谁还欠你十二万押金?你想讹我是不是?”

一直没有插嘴的小云笑了笑:“大老板,你想想,我们哪敢讹你啊,十二万押金在你这里已经押了十几年了。你消消气,扒扒账本。”

大老板很不悦,眼睛瞪的老大:“我不管你那些,年年结账你们都在干什么?为什么结账老是拖拖拉拉的?”

小云又笑了笑:“大老板,我们又何尝不希望年年早早地结账?”

一旁的大献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小云说的多了,被人家给轰出来。

本来高高兴兴的送上礼,希望能给快快地结账,结果就是这个结局。

灰不溜秋的大献和小云,从大老板的院子里走出来,心情非常地沉重。

小云的心一直就提在了嗓门上。她揪心的是自己的十二万押金。十二万啊,不是一个小数目,大老板今天的话已经让她感到从没有的恐惧。小云的心都碎了。她不想就这么走掉。她想返过来问个清楚。

大献拉住了她:“你疯了?现在他正在火头上,去了又有什么用?”

云南两口子来了。人家又带了两个两口子。六个人围在大献的新房子里大吵大闹。

任凭大献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小云总是笑了笑:“这样,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咱们这儿不是成立了村委会?你们可以去村委会告我们拖延工钱,要知道,现在的政府对拖延工钱的人是要严厉打击的。”

云南夫妇和其他几个人继续吵闹:“饶不了你的,去村委会那是一定的。”

云南男轻蔑地看了看大献:“要不来钱那是你的事情!那是你无能!老鳖一!”

六个人在大献院子里闹了整整的一天,然后去了邻居大院。邻居大院里仍是那十几个云南长工,云南人很团结。虽然只是长工的身份,但是,他们是一家有难,百家共鸣。于是乎,大献和小云成了他们的众矢之的。

本来去年的村妇联对云南两口子的承诺是:如果年底要不来工钱,村委会会出面按政策办事处理大献。可是听了云南两口子的诉苦,村委会也只能是安慰,甚至是无语。

坐在院子里发呆的小云,想了想去年的一件事情。夏天的一天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大献接到总部的紧急通知:要所有种地户都到总部开会。

而开会的内容居然是大老板要大家都给听好,明天督察组要进工地实质性调查种子补贴是否发放下来。大老板装出一副非常无奈的样子:“种子补贴仅仅六十万,而工地有这么多人,我怎么发放下去,发到你们手中又有几个钱?”

小云想不明白,这样的会他也竟敢开在了风头浪尖上?而且也因为他的紧急会议才让大家都知道,原来政府还对种子补贴过。可是人们又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分到自己手里也没有多少钱,那么为什么又来得罪他?得罪他其实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给自己找不自在。

现在什么年代了,多少年前都打黑打黑,全国打黑。可是,别人能麻木,自己又为什么不能麻木?自己将怎么办?自己一筹莫展。因为他现在是参天大树。参天大树啊!和他讲理,几乎是飞蛾扑火。地里人谁不懂这个理儿?

云南两口子又来了。闹的是鸡犬不宁。

小云只能闭目养神。什么污言碎语,只当一场毛毛雨罢了。

现在的窘境,小云才忽然明白,为什么去年冬天就开始,三天两天的梦见云南两口子。原来是三天两天的来找事。

云南女几乎喊出了最跋扈的口号:“去年你扣的四千元,你必须给拿出来。”

小云睁开眼睛,一字一句说:“那是你们故意不干活我不得以而为之请的短工干活,不给人家出工钱?”

“我管不着,反正你给拿出来。”云南女指手画脚。

小云笑了笑:“我还告诉你,我还应该扣出你烧掉的我的稳压器和雨裤,还有电闸那被你们这些蠢货烧掉的一切电设备。那就快三千块啊!你知道我扣的理由是什么?我给你的是短工钱,如果长工活中的一切损失,我都可以不计较。”

云南男很聪明,这些在去年的结账时都没有提说过。所以他扭头就走。

因为他们的吵闹,工地人都知道大献两口子不“地道”,长工钱“耍赖”,在名誉上已经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半个月后,大献和小云又去了大老板家里。

长工都闹得满城风雨,大老板你不可能不知道。大老板什么都没说,只是承认了那十二万押金。然后推说有事就走出去。

这次也算不错的。虽然没有给结账,但是十二万押金证明存在的。小云很清楚,十二万如果兑现了,那么只能是还账。乱七八糟的总的说,还真的不够填补空缺。

四十来天后,大献的卡上收到了十二万块钱。这十二万块钱,在大献的卡上不超过三十分钟就又溜走。大献全部用来还账。

团场赊肥料的阿姨走来了。她看了看大献和小云,这两个自己从没有打过交道的陌生人。因为大献的坚守信誉,她当然还想合作的。她甚至鼓励大献,让大献来担保,如果有人赊肥料,她大力支持,而且也给大献抽成。

可是她又哪里知道,大献自己又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爱沾便宜的人。再说,担保可不是一句随随便便的事情。担保担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至于大献自己用肥,到时候再说,用了肯定联系。

看不出来,阿姨真是个生意精。但阿姨却十分苦楚:“我赊出去的肥料,几乎还有五十万没有回收过来。这件事已经让我们母女反目为仇。因为本钱是女儿的。”

小云看了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只能安慰她说:“相信人们都有善心,没早有晚的,迟早都会给的。”

阿姨笑了笑说:“我也是你这个想法。如今的生意难做啊,如果不亲自下工地联系,哪有什么生意可做?”

阿姨走了。急匆匆忙她的生意。望着她单薄的身影,小云想:人活在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总是这么地急匆匆?阿姨是急匆匆的人,小云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个风雨中急匆匆的人?而急匆匆地来来回回,到底又挣得了什么?金钱?荣誉?不知道。小云压根也不想知道究竟是挣了什么?

——拼了一切,什么也没有,唯有乖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