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天亮时太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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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在新疆,春耕春播好像只是四月份的专属词儿,但这个专属词儿又好像和大献没有半毛钱关系。时间不饶人啊,五一来了,地却干了……

怨谁呢?谁都不怨,怨自己亏了本,没钱。

去年虽然也捡了五吨多花,但三姐的工钱尚没给她,甚至连个路费都没有,为了能回家,大腊月的,三姐还要顶着刺骨的寒风去团场摘花……

再说,大献结完账从大老板手中拿回的也仅有三千来元,能干什么呢——什么也干不了。

就是因为没钱,去年没能买生产资料,也没能及时请大车犁地,所谓的四月份最佳时期眼巴巴溜走。地干——灰心绝望中撒一把种子……

今年注定的又是白茬一年。不白茬又咋地?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买生产资料,首先是地膜,能用吗?不能用的,地都干了,而且膜上播的要求是2.5公分见墒,现在这个干度远远超过了,甚至干至8公分9公分之深。——绝望中等……

望眼欲穿等来的仍是心灰意冷。不过人活着,总会有挫折,有挫折又不能总是悲观失望。什么是人生,人生不是一帆风顺。这个简单道理小云懂。所以小云有算盘,地是自己的,亏了有明年,后年……总有盈利的一年,慢慢的成长吧。况且带着娃娃,又能去哪里?再说老土也答应过,他忙完了就过来帮忙,总还有一线生机的——哪怕有一线生机,等于说还有一线希望。

是的,老土有优越的条件之一就是在团场收集了很多淘汰的种子。保证了有种下地。其二他是机务连出身。搞一个破旧的55拖拉机首先抓住春耕春播。老土就是因为这两样,他抓住了最佳时期。

大献的地是犁了,可都五一节的份上了,地干又到底该怎么解决?万全之策在哪里?

老土索性又来个送佛送到西,把自己的播种机给调整成老家播麦漏那样的,把种子播到9公分以下的湿土上。这样就胜算在握。反正他的淘汰种子多,如果能都出芽,那么,多一项定苗任务总比一地光秃秃强多了。

因为各种原因,原因各种,大老板虽然按时春耕春播了,但是2000亩地的光秃秃在向他宣告春耕春播失败了。

五一前后,火疗火烧的大老板带着几位棉农走进大献的地里。他们是来讨经的。

大老板是谁,绝不是绝望中等死的人,这么多地没出苗,要补种。所幸之事是地膜的作用,5公分之内还有墒。

自救。

首先是种子。

大老板火速返回县城。到种子公司求神。

人人都知道钱是万能的。可偏偏就是因为没有钱,大老板单单是求神也没用。接近2000亩所需要的种子,而且远比正常用量超出许多,这样算下来也是个惊人的数目。

种子公司没人敢赊这个账。大老板清楚的,他知道他是从绝望中走来的。怎么办?难道真的是绝路一条了?现在又火烧眉毛,刻不容缓,五月份了,气温已经很高了,时机是稍纵即逝。如果再晚几天的话,那么就彻底完蛋。

大老板不甘心,绝不认输。面临绝望,他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的亲戚邻居朋友都请上担保,送礼请场……

一番请爷告奶奶的折腾,种子总算拉回来了。

分秒必争的补种——老土给大献的办法。当然,上阵老土首当其冲。

还有一个人就是老陈。因为工地有拖拉机的屈指可数,而且也仅有这两个人有播种机。

大老板的命令,老陈没得商量,毁掉播种机,改良漏种漏。

老陈和老土两个人的口号是:救大老板就等于救自己,大老板是大树,大树底下好乘凉。

用披星戴月来形容老陈老土,再恰当不过。抢补,奋战,奋战抢补……

老天不负有心人。

大献的棉苗也算出上了百分之五十左右。

不用解释,光秃秃的地方要么是干要么是碱。出苗的地方又出的太稠。当然有苗定总是好的。

大献和小云天天急匆匆地,急匆匆地定苗,放苗……

“小云,你看你光顾着干活。”突然大献愣头愣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小云没明白过来,心里有些好气,但还真就是忙于干活,所以也就没理他。

“小云,三乖该喂奶了。”大献又来了句。

恍然大悟的小云赶紧站起来回家去。可是,一路走着,看到土块压的苗子又不忍心,总想弯下腰扣出来。

大献噌噌地过来了。看到小云还没走出地,就不高兴了:“喂奶,喂奶!你快点。”然后急匆匆走回去。

“小云,小云……”大献抱着三乖在门口失声大喊。

小云感觉事态不妙,马上起身跑回去。

大献恶狠狠地埋怨小云:“让你回让你回你不回。三乖差一点都捂死被窝里。”

三乖七个月大了,看来把她窝在被窝里已经不行了。

小云接过三乖,擦了擦娃脸上的泪水,心疼而又心酸的吻了吻。

二乖一旁也嗷嗷叫:“妈,蚊子咬,我饿……”

“来,乖娃,妈帮你抓抓痒。”小云又搂住二乖。忍不住眼泪掉下来……

大献一声不响地喝着闷茶。随手又给二乖掰了块凉馍。然后默默地下地去……

三乖吃饱了。可怎么办呢?继续窝被窝肯定不行了,死里逃生就是一次警告。

活儿很多。小云亲了亲三乖,把她放进一个用纸箱和大椅子圈起的圈圈子里。

然后在地上放一个旧被子。给二乖哄哄坐进去陪三乖玩耍……

由于补种及时,大老板起死回生。

九月份的时候,他突然心血来潮想办学校。所以就吩咐老陈去团场解了一车板子当课桌。

板子拉回来时,长工提议说:“老陈,咱们抽两块好板自己用。”

老陈说:“哪能,大老板要建学校,还是拉过去。”

长工有些生气:“都几年了,大老板让你拉这拉那的,又从没给过你什么,就两块也不过分。”

老陈想:也是。所以就顺手抽了两块。

大老板来了。看到老陈抽下的两块板,顿时火冒三丈,跳上去咣咣就是两耳光。

站在一边的长工婆赶紧过来拉架,火头上的大老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两个耳光打在了这个老女人脸上……

这下可不得了了。院子里刚来的十几个老家人蜂拥而至,有的掂棍,有的拿斧头,一副自卫还击战的架势……

大老板见势不妙,撒开腿就逃。后面人紧追不舍……

第二天,大老板在团场巴扎上堵住了老陈他们。

一帮人气势汹汹,老陈的老乡们一个个被打的头破血流,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老陈也没幸免,鼻青脸肿,七窍出血。

就这样本来就要捡花的,只因老天爷开了个大玩笑,老陈被净身出户。一帮人都被轰走。

工地一下子就有了爆炸性新闻……人们都说,老陈今年要是不走,至少至少收入10万,因为他的棉花已经赛过团场棉花。这是他几年来种的最成功的一年。另外,老陈还养了十几头猪待出栏,盖的一大院房子,自己打的井,拖拉机,播种机……

最主要的是老陈的为人豪爽,工地里的每一个人都得到过老陈的帮助。因为他是那边2000亩地中唯一一个有拖拉机的人,每每去团场都拉的满满的,只要能坐上大家尽管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