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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堂叔和姨妈

写这个之前,我很惆怅。

惆怅归惆怅,我仍然努力的想要把姨妈和堂叔的爱情故事写一下。

我不太清楚我姨妈叫什么名字,于是我觉得给她起个很时髦的代称:普拉,堂叔就叫尼克好了……嗯,这是一个不太严谨的真实故事……

我十来岁的时候普拉还没结婚,那时候普拉还是个姑娘,我每天跑去外婆家的时候,普拉总是先用一种显得比较疼爱的语气问我一些家长里短,比如我妈在干啥,我妈为啥要做这些事,我妈啥时候回去外婆家这样的问题。等到我妈后脚踏进外婆家的时候,如果我跟我妈撒娇,或者一家人聊天的时候,聊到我做了什么事,普拉总是很嫌弃我,比如我那么大了竟然还哭,比如说我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不会做些什么事,又比如那么大了还撒娇。小孩子自尊心很强的,我总是不喜欢普拉说我,所以比起所有的姨妈里面,最不喜欢普拉了。

家里穷,普拉无所事事,也经常跟着我妈一起去打工,我妈带着我们一家子,普拉跟着也在附近工作,在附近工作的还有同村的很多亲戚,或者隔壁村的亲戚。我们这儿的人在那个时候,外出工作总是一起的,互相有个照应。普拉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尼克。

一开始,大家认识也就是认识,到了后来,男未婚女未嫁,两个人日久生情,普拉有了要嫁给尼克的想法,尼克也很积极的想要娶普拉。但是我家和我妈家两个家族的人不同意。

一来,这关系混乱,二来,风俗不允许一个家族的女人嫁到同一个家族,三是说近亲如果结婚,孩子会变成傻子。

那段时间,村里的小伙伴总嘲笑我,普拉要是嫁给尼克了,我要怎么称呼,我也是忧愁,这个问题难坏了一向鬼灵精怪的我,我跑去问我妈:“普拉要是嫁给尼克了,我叫普拉做婶婶还是叫尼克做姨丈?”

我妈头也不回的说:“原来怎么叫就怎么叫呗,你一天天的操什么心。”

我不知道普拉和尼克是克服了什么样的困难,最后在一起的。只知道两个家族都劝过尼克和普拉,甚至两边家族都给各自的孩子安排了相亲,两个人也是执拗,普拉每天去找尼克,尼克三天两头往外婆家跑,外公外婆注重礼仪,无可奈何但是也没有赶尼克出去,外公拼命摇头。

那时候在我的印象中,家族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外婆家,当我突然发现以后尼克的外婆家跟我的外婆家一样的时候,心里十分别扭。

尼克对三奶奶说道:“三个兄弟,大哥成了家,我们家又穷,又没钱,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愿意跟我,不帮我还要拦着我,这是什么道理?”

三奶奶终究是疼爱儿子的,尼克的不懈努力之下,三奶奶提着一只鸡,几斤猪肉,几斤酒,到外婆家提亲。外公一看,孩子长辈都来了,女儿又恨嫁,也无奈只能点头。

普拉和尼克都说:“路是我们自己选的,万一将来真的不好走,我们也不怨你们,但现在阻止我们,将来肯定是要有怨言的。”

结婚的那天,没有轰轰烈烈的婚纱还是八抬大轿,尼克带着两个人,早早地在外婆家门口等着,拿来一些东西,外公外婆把普拉送出家门,普拉的几个姐妹,随着普拉,普拉自己撑着红伞,一行人缓缓向尼克家走去。走到看不见身影的时候,外婆端着一盆水,泼向普拉走去的方向,嘴里叨叨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外婆回过头看见我的时候,还问了一句:“燕子?你还没跟着去么?”

“去哪儿?”

“去你堂叔家啊!”

“不想去,那儿有什么好玩的?”

“有糖吃呢!”

“我不爱吃糖。”

外婆看着我,慈祥地笑着,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过了大概是一年多,普拉怀孕了,后来生下了一个我也不知道该叫堂弟还是表弟的弟弟,普拉和尼克都高兴坏了。大儿子一岁半左右,普拉又怀孕,又生了一个儿子。我妈很是喜欢普拉的两个儿子,我那时候不解,我叔叔婶婶和我们一家的,不更是亲近吗?为啥我妈那么喜欢尼克的两个小孩呢?我是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再怎么和尼克家不亲近,那毕竟是普拉的儿子,普拉可是我妈的亲妹妹啊……

我一直比较关心的是普拉的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更傻一些,因为普拉还没嫁给尼克之前,他们说小孩会傻,我一直耿耿于怀,而且始终觉得这个事情不可思议。

事实证明,普拉的孩子并不傻。

大儿子现在应该是读高中了,很努力,很聪明,常常是班上第一名,也很听普拉和尼克的话。

从慢慢拥有一些难忘的记忆开始,我几乎没有听到尼克和普拉吵过架。我妈回外婆家的时候,几个女儿围在火炬旁边烤火,我妈时常向外婆唠叨两句,说我爸爸的不是,普拉听着听着,到普拉说的时候就说一句:“尼克什么都好,就是烟酒这点,我总不喜欢。说他也不听。”我妈就说道:“他要是只是烟酒让你不满意,这都小事儿了,燕子她爸,直接是不准我说,我一说他就要黑着脸。”

尼克很尊重普拉,有时候我们在搓麻将,搓到半夜。普拉对尼克说,早点睡觉啊,明天还有农活要干呢!尼克看看墙上的钟,十一点了,就说好,最多打到十二点就睡觉。到了十二点,不拖拉,收拾结账起身去睡觉。普拉跟着我们一起打牌,尼克也从来不说,有些时候还会坐到普拉旁边,看看普拉的牌好不好,普拉回过头,一脸幸福的说,这牌听什么更好。尼克若有所思,然后说随便。

后来全村集体搬家,搬到山下,房子挨得更近一些了。我常常听到张三家的老婆在找正在李四家喝酒的张三,常常听到赵五满大街骂骂咧咧的找正躲在张三家打牌的老婆,听到陈六一家夫妇又在吵架,吴七家夫妇又在因为孩子的事破口大骂……但是我从来没有听到尼克和普拉吵过架。

尼克偶尔在楼下喊普拉,把钥匙扔下来,普拉偶尔叫尼克,帮忙把落在外婆家的衣服拿回家。

有一件意外的事,普拉的小儿子,过马路的时候,被一酒驾的货车碾压,于是普拉失去了小儿子。普拉哭到无法呼吸,尼克一个大男人也是哭的不能动弹,仍然努力抱住普拉。普拉的大儿子知道自己失去了弟弟,他不能够做什么,他只能一直跟在普拉的身后。那段时间尼克常常叫大儿子去照顾普拉,大儿子很靠谱,不到十岁,但是却像个大人一样能够照顾普拉。

普拉和尼克都难过了很久,两年后普拉又生下一个女儿。自此,两人对小儿子的悲痛才渐渐消散,更加疼爱大儿子,更加无微不至的照顾小女儿。

尼克对我说,唯一的希望是能够竭尽所能的给两个孩子最好的未来,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和普拉都没有什么文化,在孩子成长的路上帮不了孩子。

过年我回去的时候,看到普拉的大儿子,他大大方方的从家里走到外婆家,见到我坐在门口摁着手机,礼貌的交道:“燕姐,你回来了。”

我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我,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淡淡的答应一声:“嗯。”

曾经我也是一个很羞涩的孩子,见到从外面打工回家的长辈,总是挨个的打招呼,那是父母教的礼仪。

看着普拉的大儿子,牵着小女儿的手让她叫我一声姐姐,小女儿怕生的别过脸去,我笑了笑,大儿子说她害怕,然后抱回家去了。大儿子穿着不新也不脏的衣服,简单朴素却没有显得穷苦,周身散发着懂事的气息。小女儿因为跌跌撞撞蹭了一身的灰尘,大儿子还帮她拍干净。

年初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我妈说尼克想给大儿子买个好点儿的手机,他准备念高中了,一直学习都挺好的,孩子说想有个手机,尼克和普拉一商量,说一直以来孩子都很努力,想满足孩子的心愿,家里虽然穷点,但是不想打击孩子,就找到我,帮忙找个性价比高又好用的手机。

我本来是很厌烦做这些琐碎事情的人,尤其又不是自己家的事,但是想到过年的时候回去,普拉的大儿子牵着她小女儿的手的情景,心头不禁一暖。

一个有爱的家庭,才能培养出懂事的孩子。

所以,尼克和普拉的爱情故事,平凡而又深刻,我突然明白什么叫做深情和长情。他们的爱情那般平凡,却又超脱世俗。我自知我没有尼克和普拉那般的脾气,厨子有些事情我看不惯,定然是要说他的,他不听或者不改,我是要暴跳如雷,两个人都是倔强脾气,不吵架是不可能的。